離宮裡迎春花開的時候，母親說一起去轉轉，我說忙；荷花開的時候，母親說一起去轉轉，我說忙；菊花開的時候，母親說一起去轉轉吧，我猛地感受到母親語氣中的失落，心一抽，秋天整季的金黃中竟有如許的孤獨。我不知如何作答，忙不迭的使勁點頭，母親臉上馬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吃過飯，她早早穿好衣服，我趕緊收拾停妥，早一步到樓道等她，看她緩慢地貓腰繫鞋帶，白多黑少的短髮向下支散開，亂亂地離地很近，眼睛一酸趕緊偷偷抹去。
母親因膝關節老年退行性關節炎下樓時就像一個蹣跚走路的孩子，左右搖晃，顛顛嗒嗒。可誰主動攙扶她，她都義正詞嚴拒絕，很明顯她不想讓人覺得她老了需要別人照顧。
去離宮需要經過兩個紅綠燈路口，過路口時，都是母親主動牽著我，40多歲的我在70多歲的母親眼中依舊是不會過馬路的孩子。其實她明白我不需要照顧，只是她潛意識裡隨時準備保護我，她甚至還覺得她還能替我遮風擋雨。
母親知我不喜歡聽東家長西家短，一路上母親說著各種見聞，這些見聞多數都是母親看書、讀報、看電視學來的。母親好學，其一：每天看書讀報，讀報的摘抄筆記就好幾大本。家裡的圖書母親看個遍，包括《聖經》、《佛經》、世界名著、中國名著，記住多少都是次要的，她只是堅持看。前幾天還在問我，畢淑敏的書好看不，她想看《紅處方》，不知道看沒看；其二：她每天堅持動手練習，美其名曰：防止老年痴。她去超市買東西的小票從來不扔，攢到一起，用夾子夾住，用算盤一頁頁加消費額，每天反覆打很多遍。其三：母親看電視很專注，不喜歡打打殺殺，哭哭咧咧的，喜歡看新聞紀實和喜劇片，而且記性頗好，經常用電視裡說的某某話來教育我，讓我感悟頗深。看電視時，手也不閒著，會玩九連環、魔方（母親有20多塊形狀各異的魔方）。所以邊走邊聽母親說話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路上偶爾遇到母親熟識的人，她都會停下來打招呼，真誠的問人家好，分手時都會說一句閨女和我去離宮，一臉幸福。母親一生坎坷，悲苦的事情經歷太多，也練就了她的豁達，從簡單執拗到寡言淡薄到豁達寬容，每一步都是母親的悲苦疼痛。到現在母親常說一句話：生活哪有一帆風順的，健康活著就是大福。
進了離宮，母親一副孩子樣的顯擺，每走一處都給我講解一番，甚至什麼人經常在什麼地方出現她都熟知，這和她一年365天有350天都去離宮有關。到了菊花園，她自顧自掏出手機拍照，玩得不亦樂乎。母親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常讓我汗顏，在漫長的歲月裡她都用最純樸的善良教育我，我想善良是讓人心清目明最好的方法吧。
看著母親在花叢中轉來轉去，心裡酸酸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種境界有幾人做到，通常我們為父母做一點事情，就自詡為孝順，再多一點就沾沾自喜為孝道，其實跟父母比我們做的太少了。
母親時不時地看看我，我掏出手機說給她拍張照片，母親站好後問我頭髮亂不亂，我幫她捋順好，拍了一張，花叢中母親的笑容燦爛幸福，勝過這個季節所有的鮮花。
最美笑容
閱讀更多 晨笛夜羽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