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采访、撰文 | 王悦】

2019年6月,年满25岁的音乐人何大河,在浙江找了份工作,上班的单位跟化工有关,是个他新接触的行业。

拨通采访电话时,何大河正在驾校办事。国外读大学这五年,何大河都生活在西美国西海岸最繁华的城市洛杉矶。即便跟国内的一二线城市,滁州也显得小了太多。

何大河刚来了几个月,很快就适应了,“比较安逸,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活动。”

“正常上班,正常生活”,是何大河对过去几个月的高度概括,同事里没几个知道他的音乐人身份。到了2019年底的个人巡演,他还得跟领导提前请假,批准了才能在每个要演出的周末放行。

说来话不算长,也就是三年前,还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工商管理系读大三的何大河,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音乐综艺《中国好歌曲》,凭借一首原创的潇洒民谣《猪老三》,一时间红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何大河在《中国好歌曲》现场演唱《猪老三》

这一次电视露面,不仅让何大河上了微博热搜,更让不少观众记住了那个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弹琴、唱歌时闭着眼满怀深情、到副歌时嗓音高亢又格外富有爆发力的年轻人。

这首成名曲《猪老三》,出自他2015年第一张原创EP《汉河谣》。整张专辑五首歌,都在写同一个城市武汉,并送给了并不相同的几个姑娘。从此以后,到2019年的最新全英文专辑《Lily,Barry》前,何大河的音乐作品似乎再也无法跟“姑娘”分开,这两者已然浑然一体。

这些年的大小演出,何大河经历了不少,那些过去关于“姑娘”的老歌,他已经数不清唱了多少遍。

这一年的巡演已经结束了两站,再次站在台上唱起那些过去的歌(不具名了),何大河心里清楚,但嘴上并未说:一种越发强烈的不适感,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他同样能在每次上台前,都调整好最佳的心态,拿出一个已经走入社会的25岁独立音乐人该有的成熟与老练,面对台下所有买了票并对演出满怀期待的观众们,全情投入,笑对一切。

所以,这篇专访或许来得正是时候,它能在这个时间点促成并发出,得益于一个更加真实的何大河,正在朝着有悖于过去的方向走过来了;得益于一张不去讨好也不受外界干扰的新专辑,在此刻破土而生,露出有别于过去的崭新色彩。

以下“自述”内容,整理自何大河的电话采访,如有与事实不符之处,权当是作者虚构。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何大河自述:

2018年7月,我从美国正式毕业回国,到现在转眼也有一年多了。差不多年底时,做了一轮剧院巡演,过完年我就找了这份工作,同时一边上班,一边做音乐,到了今年的巡演时感觉力不从心,只是简单发了发微博,也就算宣传了。

说到去美国读书这件事,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那是我高中时的决定,想必每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在那个年纪,当被家长问到有个去美国读书的机会,都说会去吧。

尤其是我,大概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在父母身边,一路都是寄宿学校,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对父母从来就没有依赖,加上那会儿有些情绪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去美国读书我答应得很快。现在要是再问我,我一定不会去了。

上了大学以后,我就开始做音乐,插空回国表演了几次,效果不错,但那些歌也不会再唱了。那会儿的创作情绪就是很强烈

,因为在学校里读书,你一个学生,很难控制学校以外的事。但你年轻时都特别爱表达,尤其用音乐的方式,这就有点像“困兽之斗”,所以那时候发出的呐喊,都是特别强烈的真情实感。

到了现在,五年的留学也结束了,等于阶段性目标结束了。就想精进一些,生活啊,音乐啊,都希望能在某个方向有深度的去延伸,这时候会觉得,自己以前不够专注,涉略的东西有点太广泛了,现在就想专注一些,精进一些。

去年回国,进入社会,跟各种人接触,产生了不少的感悟。也就是在这个成长过程中,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尤其到了这个岁数,我和大多数人都一样,心态是也很难不发生变化。

就拿做音乐举例子,有时候它就像是做产品。音乐人与音乐无法分割,对音乐的定位有时候很单一(比如以前的何大河,在旁人眼里的那些印象),但是音乐人就很难保持同一个状态,去创作某一种一成不变的音乐。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就像是你16岁和26岁做的音乐,两个年龄的心境截然不同,音乐自然也会发生很大变化。但是,有时候市场总希望26岁的你和16岁时一样,这就有点“反人类”,这就是我不太喜欢的地方,过度把艺术产品商业化了。

商业上的成功,是会让音乐人赚到了钱,但也意味着要去迎合市场而不断的调整自己。比如,本来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人,就要为此不断学会去讨好十七八岁的那群人的喜欢,这就会在有些时候,造成让人不太舒服的状态。

包括我身边,也总有人会全面的向市场妥协,尽可能展现出“讨好”的那一面,由此而放弃了对自我的坚持,但这样长此以往的表演下去,难道真的不会得忧郁症吗?

我当然知道:只有迎合了市场,市场才会回馈你。音乐人和市场的关系,就是在和自己对抗。我当然也知道:有的人即便长到了26岁,还依然是16岁的心境和状态,还依然能做得出16岁的音乐和事情,这种是挺难得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我想,我做不到。

对我而言,一般正常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创作和心态都会产生一些相应的变化。这时候,只要我们做的东西想要迎合市场,讨好受众,就会面临上述的这种尴尬。

诚实地说,《lily,Barry》这张专辑以前的大多数作品,和现在的我自己都已经不相符了。有些时候,我不是很愿意唱过去那些歌。恐怕所有音乐人都是这样,就像马頔不愿意唱《南山南》,苏紫旭不愿意唱《没有你》。

话说回来,每次面对那些特别喜欢这些作品的观众朋友,我也不会去贬低这些歌,我会很正常地去回答任何关于它们的问题,即便我可能已经重复回答过几百遍了。

但是一到了让我演唱那些歌的时候,我就会有些不适应。

因为,能让人觉得不堪的时候,一定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自己的过去。所以,在唱这些歌曲的时候,我就是在回忆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就像重新阅读当时自己写的日记,不适,尴尬,甚至有点恶心,都是可能的事。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何大河在2019年巡演现场

2019年的巡演已经结束了两站,如今站在台上再去唱过去的那些歌,基本上全部都是为了台下的观众,愉悦大家,服务大家。这是我应该做的,本身大家也付了门票钱,他们或许并不想听我的新专辑,只是为了过去的那几首歌,这一点没毛病。

还是说说新专辑,《lily,Barry》里的8首歌,都写于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有原创,也有翻译,都是用英文,里面能听出来我曾受到过哪些音乐的影响(民谣吉他、电吉他都有,大家猜吧)。在所有创作过的作品里,我挑了最不水的8首歌,交给我认为最优秀的制作人于昊去做,

真不好意思给他太水的歌,不然对不起他的优秀。

关于那些我认为比较水的歌,实际上这些歌都特别朗朗上口,它们多是借用了一些经典歌曲的和弦,换了一个旋律……当然,这也是一种创作方法。这些我写的水歌,听起来的感觉,就跟市面上的流行歌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音乐人,我也难免向市场和大众妥协。我现在不去写那些自认为水的歌,也不把这些水歌发表出来,以此去讨好市场或者大众。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我无法快速或者轻易地实现商业上的成功。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所以,这种选择也促使我要去找一份音乐之外的工作。我已经可以靠正常的工作来赚钱养活自己,这样再去做我想做的音乐时,就没有理由去讨好任何人。

然而,在音乐里的不讨好,并不代表我做不成“讨好”这件事。现在我在工作里,很愿意用我的努力让身边的人尽可能满意。以前,我曾以为自己是很排斥这么做的,但到了现实中,我反而发现其实很可以做好这件事。我挺喜欢让那些人高兴的,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但是到了音乐这块,我就会更努力的保护起来,让它远离需要我讨好的时候。

就因为这种界限明确的切割,我自认为现在做音乐的状态要比过去好很多,更放得开,也更像我了。

所以这张专辑我也全程参与了制作的过程,专辑的基本框架、词曲都是我自己定的,我也在其中找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我对音乐谈不上什么牺牲,也不需要过分坚持,此刻就是我想要的状态,和让我满意的结果。


专访 | 何大河:那些写给姑娘的歌,都是我不堪的过去

那天的远程采访,受限于驾校广播的吵杂背景音,断断续续地在几通电话里进行着,最终在他女朋友的来电后提前结束。

我猜,现在电话那头的这个人,才是更加真实的“何大河”。至于过去那个,准确地说,应该是“何大河的过去式”。

整个采访,我们聊了很多现在,但很少去展望未来;我们想尝试去解释过去,最终发现往前走,是当下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回过头去听几段录音,越发觉得对何大河再精确的描述,也没有尽可能还原何大河的自述,来得真实和有趣。

就像那个或许是出自他的原创、让我反复回味了几次的金句:能让人觉得不堪的时候,一定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自己的过去。

我想,读到此刻的所有人,如果你真的理解了以上的全部内容,都会如此刻的何大河一样,自如,潇洒,甚至有些小忐忑……毕竟,一想到我们的未来,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不堪了,那得有多快乐?

至少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现场了,我得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可贵可爱的,真理般无需修饰的快乐。

幸好当下,何大河就是这快乐。

· END ·

文 | 王悦

造音MakeNoise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