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木薯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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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吃木薯餅的了，那個時候還小，也不懂為什麼奶奶老是要做木薯餅。

那個時候的我，很討厭吃木薯餅。一點也不好吃，硬邦邦的，而且還是鹹的。簡直就是難以下嚥，每次一見奶奶做木薯餅，我都會發半天的脾氣，為什麼要吃這麼難吃的東西。

有一天我問奶奶，為什麼我們家老是要吃木薯餅，別人家也沒見吃啊。奶奶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是家裡實在是太窮了，那時候買不起肉，更沒有錢買零食，家裡小孩又多，雖然那時候的我們懂事得令人心疼，從不鬧要買零食，但奶奶還是怕我們餓吧。所以才會不厭其煩的做木薯餅讓我們當零食來吃。

可能很多城市的朋友不知道什麼叫木薯。那個年代在農村，幾乎每家每戶都種有木薯。木薯分兩種，有一種叫麵包木薯，煮熟了人可以食用；另一種是給豬吃的，人吃的話很容易醉，幾乎沒人吃這種的。木薯經過機器碾壓成木薯粉，然後用溫水把木薯粉揉搓成麵糰，然後在鍋裡煎熟，撒上鹽，這就是我兒時經常吃的木薯餅。

那個時候也是實在窮吧，奶奶做木薯餅從來不捨得放糖的，每次都是放鹽。那味道確實有點一言難盡，硬邦邦的，嚼起來還費勁。如果不是特別餓，我是絕不會碰的。稍微條件好一點的人家，也偶爾會做木薯餅，但人家捨得放糖，吃起來味道甜甜的，那才是小孩喜歡的味道。

那時候的我，每天都在想著，趕緊離開這個家。因為那時小小的我，心裡是怨著奶奶的。怨她總是偏心弟弟和妹妹，而我永遠是那個不被關注的老大。

我開始變得特別沉默，六歲開始學著洗衣服、煮飯、去山上打柴。好吃的永遠輪不上我，家務活、農活永遠都是我在做，不被重視已經成為了我心中一個很大的疙瘩，但我只會偷偷躲起來掉眼淚。

那時候幼小的心裡，全部都是對奶奶的怨。其實奶奶一個人帶那麼多小孩，艱辛可想而知。而且我弟和妹妹身體都很差，奶奶帶著他們幾乎夜不能寐。有時候整夜整夜的哭，實在沒辦法了，奶奶只能揹著，走很遠的路去看病，常常是天不亮就出發了，到她回來的時候也基本到徬晚了。

後來奶奶經常開玩笑，說幸虧這腳是肉長的，不然估計都給磨平了。但那時候的我不能理解，一心就想快點長大，快點離開這個家。

後來初中開始住校，終於離開家了。可是我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離開家也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是一到週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因為知道在村口總有一個身影在盼著我回去，那個時候對奶奶的心情是矛盾又糾結的。一邊怨著她，一邊又依賴著她。

再後來讀了大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奶奶老了，變得跟小孩一樣，總是很渴望我們回家。每次回去，她總是提前收拾這收拾那，找來一堆我們喜歡吃的東西，臉上那種喜悅滿到溢出來。到離開的時候，依依不捨的一再問還能不能再住幾天，然後才大包小包的送出門。

我們這些小孩跟奶奶的親近遠遠的超過父母，每次過年回去，總是會聚在奶奶房間，嘰嘰喳喳的聊到半夜。給奶奶講外面各種有趣的事情，然後再聽奶奶叨叨那些家長裡短。奶奶特別擅長聊天，她總是能把那些明明很無聊的事情，描述得繪聲繪色。

由於和奶奶太親近，父親有一次酸酸的說，每次奶奶過生日，無論我們在多遠的地方，都一定會趕回來。而父親的生日，經常是過了有人才想起來。

2011那一年，奶奶被確診得了乳腺癌。奶奶說，活到這把年紀也夠本了，不想再去醫院折騰了。我們尊重她的意見，就讓她在家養病。

剛開始的時候，奶奶還能出來走一走，曬一曬太陽。後來病的越來越重，奶奶連門都出不來了。甚至後來整夜整夜的疼痛，她沒有一秒的安寧。看著忍受著非人折磨的奶奶，我心疼難耐，卻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垂淚。

後來奶奶走了，終於可以安詳的睡了。那一日日的折磨，明知道沒有希望，還是隻能任由病魔肆意的摧殘。那種絕望不是我們可以體會的，但願天堂再沒有病痛。

再也沒有人給我做木薯餅了，很懷念那時候奶奶做的木薯餅，那是奶奶愛的味道。曾經的不懂事，可等我長大懂事，她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