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寶寶
這幾天，是香港的復活節假期。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北京。
很少做夢的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北京，夢見了玉淵潭，夢見了玉淵潭滿樹的櫻花。
玉淵潭位於海淀區，是北京著名的古園。園內的湖水來自北京西北面的頤和園。在遼代，玉淵潭就是薊城的城外花園，不少達官貴人跑到湖畔搶地建園。
“城外花園遺蝶在，閼支歌舞納涼來”。相傳遼聖宗幼年作太子的時候，就是在玉淵潭東岸的皇家行苑裡讀書。金代，玉淵潭就已成為金中都西北郊的遊覽勝地。
玉淵潭，在舊時並不稱玉淵潭，而叫望海樓。金代著名文學家王鬱曾隱居其中築臺釣魚，因此有“釣魚臺”之稱。
1949年後，政府在玉淵潭東北角建築了釣魚臺國賓館，把西南的大片風景區開闢成“玉淵潭公園”。之所以取名“玉淵潭”，是因為玉淵潭公園內小丘連綿伏臥，水碧山青。而那一片湖水深遠，潔靜而美好。
玉淵潭公園很大，如果想要繞湖邊長堤轉一圈的話，得要一個多小時。堤上有人遛鳥，有人打拳，有人做鶴翔樁，也有人跑步。更多的，是遛彎兒的。
每天遛彎兒的人當中，有幾位老人。他們都是玉淵潭的老住戶,有的人家裡已經在這裡住了幾輩子。
老人們說，這玉淵潭原本是私人的產業,主人姓張。
起先，玉淵潭中間兒有一塊陸地。那一帶的住戶,都來張家的地裡種水稻。那裡土肥水好,每年的收成都不錯。
這個張某某是怎麼發的家呢?原來，他是個開“供”鋪的。
什麼是“供”呢？
北京人過年,家家都要有一盤“供”。供,是一種甜食。做法就是把面擀成指頭粗的條,在油裡炸透,撈出來蘸上蜂蜜,然後碼在盤子裡堆成寶塔形,供在神案上。
這大概原本是佛教敬奉釋迦牟尼的東西。
《紅樓夢》第一回中，在講述完甄士隱痛失愛女英蓮之後，隨即就有關於炸“供”的描寫：
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炸供，那和尚不小心，油鍋火逸，便燒著窗紙。此方人傢俱用竹籬木壁，也是劫數應當如此，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掛四，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時雖有軍民來救，那火已成了勢了，如何救得下?直燒了一夜方息，也不知燒了多少人家。
最愛吃這種甜食的，是孩子。試問，哪個老北京的孩子不曾趁著大人不留意的時候,偷偷地掰過供尖吃？到了撤供的時候,誰家的供盤裡不是矮了一大截？
現在過年的時候,北京城裡的家家戶戶恐怕已經沒有人擺供了,不過，點心鋪裡仍然能買到“蜜供”。
早年間北京普通人家跟鋪子訂供,不是一次給錢的,而是“分期付款”。他們的“分期付款”，不是先取貨，之後再陸續付款，而是從頭年的正月就先開始給鋪子付第一筆款，一直按計劃付到臘月,然後，年底就能捧回去一盤供了。
“分期付款”這種支付方式,我原以為是從外國傳來的,殊不知，在中國,在北京,古已有之，只不過是付錢和取貨的順序不同罷了。
對於那些小戶人家,到年底要一次拿出一筆錢來辦供,可能是一件有點兒費勁的事。這樣零揪著按月交錢,就輕鬆多了。對於做供鋪子呢,他們用這種方式攢夠了本錢,然後再從容備料。對買主和賣主而言,真是兩得其便。
但因為是預先付款，所以鋪子的誠信就變得非常重要。
話說，這開供鋪的張某某收了很多人家的供錢,可是那些錢全都被他給敗光了。到了年根兒,要面沒面,要油沒油,拿什麼給人家炸“供”!他著急呀,著急晚上就睡不好覺。
這一天，張某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聽見有人跟他說:張老闆，哪兒哪兒有你的油和你的面,你麻溜兒趕車去拉吧!
張某某一高興，就醒了。他嘰裡咕嚕跑到了夢裡那個地方，果然，那裡有一所房子,裡面有油,有面。他就趕著車往外拉，他拉了一車又一車，怎麼拉也拉不完。
起那兒，他就發了大財。
這是件真事兒還是傳說，我不知道。不過，玉淵潭的老北京對此毫不懷疑。他們說，張某某的後人現在就住在三環路的南邊。
他們還說，老北京都知道一句話:你有錢!你能比張某某有錢嗎？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玉淵潭公園還是個野公園，據說，有人曾經在那裡見到過狐狸出沒。
1980年12月，一場瑞雪將古老的北京城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美不勝收。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了兩隻雪白的天鵝，它們停留在玉淵潭的湖面上嬉戲、覓食、起舞。好不快活！
天鵝是旅鳥，在北京僅見於遷徙季節，冬季能見到它們，是一個奇蹟。因此，一時間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京城，玉淵潭公園出現了萬人爭看的盛況。很多人還不辭勞苦，給天鵝送來了食物。
然而，幾天後，《北京晚報》上公佈了一個消息，消息中說：玉淵潭的兩隻白天鵝，被人打死了一隻。剩下的那隻哀鳴了一整夜之後，悽然離去。
後來，那隻沒有了生命的白天鵝被做成了標本，在公園展館裡供遊人參觀。從那以後，幾十年過去了，玉淵潭冬季的湖面上，就再也沒有天鵝來過。
文章寫到這裡，是中午的13:16分。我聽見盧姍在廳裡焦急地喊：媽媽，快來！
我嚇了一跳，急忙跑了出去。我吃驚地看見，電視里正在播放的新聞，說的正是北京，說的正是北京的玉淵潭，說的正是玉淵潭的櫻花。
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這世間有太多的難以解釋
玉淵潭公園種了很多品質各異的櫻花，每年的三月下旬到四月初，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因此，玉淵潭公園每年都會在這個期間舉辦櫻花節。
櫻花的花期極短，一朵花從開放到凋零，不會超過7天。而櫻花又極美，粉的、白的、紅的、綠的、紫的……五顏六色，姿態各異。因此，櫻花雖是年復一年地盛開，人們卻還是年復一年地對它依依不捨，充滿了等待。
這像極了人生。
去年復活節我去北京的時候，已經過了花期，一眼望去，玉淵潭的櫻花已經落了一地，天也很冷。可是，那並不影響我的幸福和歡喜。
或許，我原本就不是為了去看櫻花的。
聽聞遠方有你，
我動身跋涉千里。
我吹過你吹過的風，
這算不算相擁？
我走過你走過的路，
這算不算重逢？
高寶寶
15歲寫小說
38歲考取香港中文大學研究生院
20年中文教育經驗
一手把女兒培養成港大一級榮譽學士及倫敦大學教育碩士。
讓她溫暖而有力量的文字，陪伴你一路前行，遇見更好的自己。
微信公眾號：遇見寶寶姐（ID:gaobaobao-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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