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橘綠時，寒露悄然而至。
早上送橙子出門，連打了3個噴嚏。
父親在身後說：今日寒露，你應該添件衣裳。
這是父親來杭州的第五個年頭，每年的24節氣，父親總是記得非常清楚，也會常常聊起老家，聊起節氣裡的莊稼和農事。
而蟄居城裡的我們總有著一種城裡不知歲月改的感覺，渾渾噩噩地過日子。過了中秋，總以為秋天還長著呢，誰知道，一個噴嚏，寒露便已來了。
抬頭望望門口的樹葉，雖然還未凋零，但不少已然由綠轉黃。
走在路上，橙子望著林蔭道兩旁的樹木，有點沮喪地說，爸爸，秋天來了，本來可以打樹葉仗的，只可惜咱們小區落葉的樹不多。
我知道，他心心念念不忘地是那次樹葉仗的經歷！
外婆家的門口，有幾棵高大的銀杏樹，一到秋天，滿樹的銀杏葉就像一樹金燦燦的小手，在秋風中熱烈地鼓掌。
風一吹，銀杏葉便紛紛從枝頭簌簌落下，然後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像一隻只棲息的金蝴蝶，也像一片片泛黃的書籤，嵌入秋天的畫卷。
那幾日，橙子便帶著弟弟在樹下的草地上打滾。他們把樹下一層厚厚的銀杏葉抱起，然後灑向對方，大叫著，下雨了，下雨了！
2歲多的弟弟，看著一陣陣樹葉雨從頭上落了下下來，也不躲避，伸出他的小手，拼命地抓著那一片片銀杏樹葉，然後扔向哥哥。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跑著、追著，銀杏樹葉滿天飛，孩子們天真的笑容，在夕陽的映照下，也跟銀杏葉一樣燦爛。
這讓一旁觀戰的我們也無比羨慕。
是啊，童年的時光總是那麼美好，這樣的一場銀杏雨，相信會在孩子的腦海裡下一輩子。
或許，在他們眼中，葉落歸根，從來都不是蕭瑟的，而是快樂的；寒露也從來都不是寒冷的，而是溫暖的。用橙子的話來說，秋天裡，一點也不悲傷呀，滿是太陽的味道。
就像我們如今回憶起自己童年的秋天，也一樣內心洋溢著溫馨。
還記得老家的南雁山，每年這個時候，都有大雁從北方飛來，在此過冬。
最多的時候，有成千上萬只大雁，在那聚集，簡直成了鳥的天堂
整座山，都是鳥翅膀撲騰撲騰的聲音，都是嘎嘎的雁鳴。
那個時候，在山上放牛的我們，無憂無慮，最悠閒的一件事就是躺在山坡上，數著南來的大雁。
看著大雁的雁陣一會變成人形，一會又變成一字形，越過頭頂，飛向不遠處的南雁山。
有時候，一陣清澈的鳴叫會從雲端墜落，將入夢的我們叫醒；有時候，會是帶著溼氣的鳥糞從雲端墜落，落在我們身旁，將我們臭醒。被鳥糞砸中的人，總會被小夥伴們嘲笑——你被大雁看上了！
雖然走鳥屎運不是什麼好事，但那種天地之間，人類與動物之間的間接“偶遇”，總會讓人從內心湧起一陣驚喜。
今日抬頭看天，鮮有大雁的影子，寒露三候裡的“鴻雁來賓”。恐怕也只能在老家才能看到了。
想到這裡，心中不免生出很多遺憾。
聽父親說，這兩年，城裡人有錢有閒，好多人開車過來打鳥。那些大雁都已經不敢在那停留了，她們只能繼續往南飛了。
所以，如今的南雁山，鳥已越來越少了，山上也顯得很冷清了。
聽到這裡，我們的心裡泛起了說不出的寒涼。
沒有大雁的南燕山，應該就像沒有了露水的寒露節，就像沒有寒露節的秋天吧。
如今，我離開故鄉已十多年，大雁越來越南，而我則一路向北，和大雁越來越遠。
但今天的一個噴嚏，讓我突然想起故鄉，想起童年時期，那飛過頭頂的雁陣。
他們現在還好嗎？
冥冥鴻雁飛，北望去成行。
我總感覺，我和大雁，彼此在天空是一直相望的。
就像我望著故鄉，而故鄉，也一直在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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