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说:可以三天不喝茶,不能不看新凤霞。
齐白石说:她好看嘛,我就要看!
梅兰芳说:我每次收学生都是学生请客,这次收新凤霞我自己请客。
她是共和国最美花旦,凭借一曲《刘巧儿》火遍全国,天资聪慧的她,被齐白石老先生收为义女,被梅兰芳先生收为徒弟。
她是歌唱家、剧作家,又是画家、作家,但无论什么头衔似乎都掩盖不了她的才华。
评剧皇后新凤霞
1927年的1月26日,江苏苏州的一处民宅中传出一声啼哭声,一个幼小的新生命诞生了。
命运又是如此难以捉摸,还没记事的她,就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天津。
收养她的家庭,父亲是一个卖糖葫芦的,母亲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家庭主妇。
没有办法,由于家境贫寒,她又是家中的长女,便随着堂姐学习京剧,想靠着唱戏来贴补生活。
十三岁的时候,拜王仙舫、邓砚臣、张福堂等老师学习了评剧,聪颖伶俐的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开始担任了主演,在天津、上海、济南等地都渐渐有了名气。
22岁的新凤霞在1949年来到了北京,在天桥万圣轩的小戏园子里面唱戏。
1950年的时候,妇联找到新凤霞希望她能够为国家新推出的《婚姻法》推出新的评剧,新凤霞凭借宣传婚姻法推出的新评剧《刘巧儿》,成为了响彻大江南北的知名人物。
新凤霞创造了极其富有自己特点的的评剧疙瘩腔唱法,全国都掀起了学唱的热潮风浪。
新凤霞这个名字也渐渐地走进了千家万户。
随着年龄的增长,新凤霞也逐渐被人催婚。
尽管新凤霞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但是一个十分有主见有思想的女性,或许是内心的遗憾,她说“我不图相貌,我要找就要找个有文化的丈夫”。
老舍先生和新凤霞相识于戏院,老舍先生常常会去听新凤霞唱戏,而新凤霞本身就十分崇拜有文化的人,两人也渐渐成为了忘年之交的好友。
得知新凤霞的“择夫”标准之后,老舍先生心中也暗暗地有了合适的人选。
戏剧神童吴祖光
1917年的4月,在北京的一家门户里诞生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取名为吴祖光。
吴父不仅仅是一名官员更是一名文物鉴赏家。
在这样的文化家庭中长大的吴祖光耳濡目染,中学时,就曾发表过一些诗歌和散文,后来被京剧艺术文化魅力吸引,常常在各个戏园子里“陶醉”,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接受到了戏剧艺术的启蒙教育。
19岁的时候,吴祖光肄业于北京中法大学。
1937时,任职于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院校长室秘书,也是在这一年,他创造了抗战话剧《凤凰城》。
这部剧主要根据东北抗日义勇军苗可秀烈士的事迹所编写成的,也因为这部剧的大火,吴祖光被称之为是“戏剧神童”,从此也加深了吴祖光将剧本写作作为终身职业的信念。
之后的几年里,吴祖光创造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例如《正气歌》、《风雪夜归人》、《牛郎织女》和《少年游》等等。
一见钟情,再见定情
1951年,北京的文化会议上面,33岁的吴祖光在会上发言,声音洪亮、谈吐幽默风趣、一表人才的他深深吸引了台下的新凤霞。
老舍先生可谓是最佳“助手“,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将新凤霞和吴祖光叫到一起,互相介绍二人认识。
漂亮大方的新凤霞也给吴祖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他自知自己只是一个会写点文字的小书生,怎么配得上响彻全国的大明星。
在之后的几次见面中,吴祖光也只敢偷偷得看面前这个年轻貌美、大放异彩的女子,不敢有过多的表示。
正值青春的新凤霞却不顾这些,她的心中早就被这个叫做吴祖光男人填满了,常常找老舍先生打听吴祖光的事情。
老舍先生自然明白新凤霞所含何意,便也时常叮嘱吴祖光要主动去找新凤霞,年轻人自然多走动才能联络感情。
但内敛的吴祖光却十分忐忑,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的他又如何能够让这么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幸福呢?
而新凤霞这边一边想着办法该如何追求吴祖光,一边心中也有些失落。
恰巧这个时候,有一个杂志社要求吴祖光采访新凤霞,写一篇关于她的报道。
吴祖光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的上门拜访了新凤霞,而新凤霞的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在两人谈话结束之后,新凤霞抓住了机会放出风去,大胆的说:“我要嫁一个人,他得是一名电影导演,而且是34岁的,会写文章,会写话剧,还会写电影的。”
这话已经是十分大胆直白了,顿时关于新凤霞想嫁给吴祖光的传言风起云涌。
吴祖光有些慌张又有一丝欣喜,但更多的反而是担心流言会对新凤霞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新凤霞之后便主动打电话跟吴祖光说希望他能给自己写一份发言稿。
吴祖光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新凤霞看着眼前这个认真写作的男子,顿时心中一片涟漪,她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正确的决定。
她说:“祖光,我想和你结婚”。
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吴祖光差点写错了字,“轰”得一下脸就变得跟红苹果似得。
吴祖光在1946年,29岁的时候曾经和话剧演员吕恩结过婚,但是婚后很快便发现了二人的性格差异很大,两人常常会因为一些琐事而争吵不断。
没过多久,两人便离婚了。
或许是上段感情所带来的伤害使他不敢轻易的走向新凤霞,很害怕自己不能给眼前这个未经人事,笑容烂漫的女孩幸福,所以迟迟不敢踏出迈向新凤霞的步伐。
在听到新凤霞大胆直白的求婚话语之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吴祖光转身就往门外面走了。
错愕的新凤霞以为自己是被拒绝了,一时间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掉了出来。
未曾想到,刚刚走到门口的吴祖光却忽然转过头郑重的说:“我得为你的一生负责”。
看着已经远远离开的吴祖光的背影,新凤霞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这到底是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冷静下来的新凤霞索性不去想了,反正男未娶,女未嫁。只要自己努力肯定还是会有希望的。
过了几天,满心欢喜的新凤霞约着吴祖光来看自己的戏,本来答应的吴祖光却并未到场,新凤霞的心情也顿时如同坐过山车一般,降到了谷底,又委屈又失落。
没精打采、怏怏不乐的新凤霞回到了家中却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卧室上面挂了一顶新的蚊帐,询问之下才得知是吴祖光看到她的手上有很多的蚊子包,十分心疼的他便“爽了约会”,带着工具来家里给她装上了新买的蚊帐。
也因为这件事情,新凤霞期待已久的爱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评剧皇后和文学才子的爱情却遭到了各方的反对,新凤霞的直系领导直言说:“吴祖光是从香港回来的,香港是什么地方?花天酒地,声色狗马!吴祖光这个人,玩弄女人,道德败坏,他玩你一阵子,就会甩掉的——他不是刚刚跟吕恩离了婚?”
新凤霞却不以为然,根本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有些老干部为了拆散他们两,甚至给新凤霞介绍了不少的对象。
但每一次见面,新凤霞不是喊相亲对象为哥哥就是叔叔,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新凤霞的做法也让人看清了她的坚定决心。
吴祖光的朋友也十分反对,都认为新凤霞尽管有些姿色,但始终不过就是一个戏子,出生于书香世家的吴祖光怎么能够娶得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
但认定了就不会后悔的吴祖光不管不顾,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行。
面对各种压力,也为了平息因为两人恋情的反对,1951年的9月,他们在北京举行了隆重而又简单的婚礼。
出席他们婚礼的很多人都是知名人士,主持人为郭沫若,介绍人老舍,男方主婚人大作家阳翰笙,女方主婚人戏剧艺术家欧阳予倩。
当时的民国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程砚秋纷纷到场,文艺界的年青一代几乎全部到场,据说,若非不是周总理事务繁忙,他也会亲自前往。
这一年,新凤霞24岁,吴祖光34岁。
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新凤霞为丈夫洗衣做饭、打理生活琐事,吴祖光为妻子专门修建了一间书房,知道妻子对知识的渴望,便常常教她读书写字。
举案齐眉、恩爱有加的夫妻生活无声的打破了那些不好的流言,也甩给了那些曾经不看好他们的人一个个狠狠的巴掌。
上天又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幸福的日子来之不易,还没有好好回味,便让他们分离。
1957年5月,党中央发出号召,以整风气为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此时的吴祖光正在写新的话剧本,但家中常常有人来访,想让吴祖光写文章给领导提意见,此时的吴祖光也的确对文艺界许多的领导怀有意见,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但这个决定遭到了新凤霞的反对,新凤在旧社会遭受了许多的苦难,幸亏是共产党将她救助于危难当中,就算是领导的管理方式有问题,也比旧社会时候好多了。
因此,新凤霞坚决不准吴祖光前往。
1957年的5月16日,周扬、阳翰笙来邀请吴祖光出席全国文联的会议,向来温顺的新凤霞却坚决的挡在了门口,不准吴祖光出去,迫不得已的吴祖光狠狠得将妻子一把推开推开门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妻子带着哭腔的喊道“别去,别去”。
吴祖光停了停脚步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上了车。
后来的吴祖光回忆这一刻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对女人这么粗暴,真够我一生后悔的。”
后来的结果也证明了妻子的阻拦是正确的,吴祖光被打成了“右派”分子。
1958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凌晨,吴祖光在和父母告别之后,和有着500人庞大的右派大队前往了北大荒劳动改造三年,家里所有的一切也被查封。
不得已的新凤霞只好孩子搬进了集体宿舍。
后来文化部的领导说,只要新凤霞同意和丈夫离婚,便可以继续做她的演艺事业。
但新凤霞坚决的说道:““王宝钏等薛平贵等了十八载,那么我可以等祖光二十八载。祖光是好人,我等他。”
因为有周总理的照顾,新凤霞没有被流放,但也成为了评剧院内的右倾分子,白天她受人打骂和白眼,晚上唱完了戏还要去刷马桶,在后台的墙壁上还贴着一些标语,警告所有人远离她。
她受尽了折磨,但也从未想过放弃。
这三年里,和丈夫的来往通信是支撑着她生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三年后,吴祖光终于从北大荒回来了,两人有了短暂的相聚之后,又迎来了十年浩劫。
还没有喘过气来的吴祖光再一次被人人喊打,再一次被下放劳动,而新凤霞又再次被拖累了。
新凤霞因此不能登台唱戏,没有办法,要维持生计的她每天在距离地上几十米深的地方挖防空洞。
不仅如此,旁人的冷落和迫害,使她深受其害,在此期间,被打得左膝残废。
1975年,新凤霞因为脑血栓发作导致偏瘫,她钟爱一生的评剧舞台也不得不因此而“落幕”了。
直到1979年,二人才得以平反,有了相聚团圆的机会。
从1957年到1979年,已经过去了22年。
在这22年,两人曾经有过短暂的相聚,最后又不得不迎来再一次的分离,人的一生又有几个22年呢?
在后来回忆妻子的文章中,吴祖光说:
“她对于那些冷酷的所谓各级‘领导’,那些野兽一般的‘群众’,没有点滴的屈服。”
“她的不幸是我带来的,她忍受了多少压力,挨了多少打骂;她总是说我是男子汉,而她才是真正的女英雄,我远远比不上她。”
离开了舞台的新凤霞,整日抑郁寡欢,以泪洗面,吴祖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吴祖光终于为妻子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画画。
早年间新凤霞曾拜得齐白石的门下,有着十分深厚的绘画功底。
就这样,新凤霞画画,吴祖光题字,坐在轮椅上的新凤霞硬是画出了几千幅的花鸟作品。
看到妻子的灿烂笑容,吴祖光也心满意足。
知道妻子喜爱文学,吴祖光便鼓励妻子开始写作,识字不多的吴凤霞翻烂了家中的新华字典,在吴祖光的鼓励和帮助下,在残疾后的23年里,她写了29部作品,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妻子虽然已经不能下地行走自如,吴祖光还是带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走遍大江南北,坐火车和飞机不方便时,便徒手将人和椅子一起搬,仿佛是为了弥补那22年不在妻子身边的光阴。
而新凤霞就在吴祖光的怀中心疼的用手绢细细的为他擦汗。
1998年4月12日,新凤霞因病去世,离开了孩子,离开了深爱的丈夫吴祖光。
这一年她71岁,他81岁。
没有了妻子的陪伴,吴祖光仿佛生活没有了希望一般,在新凤霞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常常看着新凤霞的照片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这个被发配至北大荒偏远地区劳改的男人,这个经历了十年浩劫受尽折磨的男人,面对生活的刁难,没曾流过一滴泪,最终却像个孩子般伏在妻子的床头哇哇大哭。
在妻子去世五年之后的同月,吴祖光先生也离开了世界,奔向了深爱一生的爱人——新凤霞的身边。
结婚47年的他们尽管分离了22年,但初心依旧,他始终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他,她也始终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她。
新凤霞和吴祖光用一生上演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绝世爱恋,正如他们的儿子吴欢所说:“爸爸妈妈是一个灵魂。”
她知道他会来,所以在她经历风雨时,她不敢低头。
他知道她会等,所以在他饱受苦难时,他不敢死。
就像最初的时候,她说:我想和你结婚。
他回答说:我得为你的一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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