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如果,北方白犀牛能夠再溫順一點,站著讓偷獵者把角割掉,不掙扎,該有多好;

如果,白鱘能夠像中華鱘一樣,對人工環境不那麼抗拒,接受人工飼養,該有多好;

如果,白鱀豚能夠像鄰家小妹般的江豚一樣,不那麼高冷,不那麼挑剔,該有多好。

如果?可惜沒有如果!

世上僅剩兩頭雌性的北方白犀牛

2018年3月19日,最後一頭雄性北方白犀牛蘇丹(Sudan),因為年老體衰,被人們安樂死,終年45歲,這一傳奇的白犀牛亞種(白犀牛有南方白犀牛和北方白犀牛兩個亞種)終於還是走到了懸崖邊。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怕偷獵者打主意,人們割掉了Sudan的犀角 圖片來源網絡

亞洲地區,特別是越南和中國對犀牛角的非正常需求,成了白犀牛悲劇的源頭。在上世紀60年代,上海藥材市場上,每克犀角的價格為9.6塊,是蟲草的165倍;在黑市上,犀角的價格更是超過了毒品。白犀牛因為雌雄都有角,而且角是所有犀牛裡面最大的,自然也就成了偷獵者的首選目標。

北方白犀牛(以下簡稱北白犀牛)的悲劇還在於,選錯了棲息地——戰亂頻繁的蘇丹和剛果。政局動盪,戰亂頻繁,各方都需要軍火,而獵殺白犀牛來錢比販毒還快!在上世紀60年代的時候,北白犀牛野生種群還剩2000頭左右,可過了不到十年,它們的數量就急速銳減。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犀角杯更是不斷拍出“天價” 圖片來源網絡

兩隊救犀主及時趕到

1974年,來自捷克的隊伍,從蘇丹捕捉了2公4母共計6只野生北白犀牛回去,養在了王宮鎮動物園中,後來又從倫敦動物園引進了一隻雌性北白犀牛,也就是說,捷克為北白犀牛的種群保留了火種。

1984年,美國的凱斯·希爾曼博士團隊來到剛果的加蘭巴河國家公園時,發現了可能是當時最後的北白犀牛種群,還剩15只!於是馬上開展保育工作。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這兩隻隊伍開始都有好消息傳出。凱斯博士團隊的精心呵護,讓這群最後的北白犀牛的數量恢復到了31只;王宮鎮動物園也傳來攻克北白犀牛人工繁殖的難關,順利降生3只健康的寶寶。

可好消息也就到此為止了。

先是蘇丹和剛果這兩個國家的內戰愈演愈烈,凱斯博士保護的北白犀牛種群最後還是沒能逃脫戰火的波及,最後一隻野外的白犀牛在2008年消失。而承載最後希望的捷克動物園卻發現,北白犀牛停止了繁殖。因為失去了野生環境的刺激,雄性北白犀牛無法發情,而雌犀牛如果長期不能生育,繁殖能力也慢慢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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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園的生活,讓它們的犀角也畸形了 圖片來源網絡

到2009年,王宮動物園中還剩5頭北白犀牛,在聽取了生物學家的建議下,人們把狀態最好的四隻送到了它們的故鄉非洲,可結果大家都知道了,Sudan最終還是撇下另外兩隻雌犀牛走了。科學家們也保留了北白犀牛的精子,雖然理論上還有讓它們重新繁榮的可能,但是實際操作空間已然非常狹小了。




等我們知道白鱘的時候,它已經不在了

白鱘,如果不是危起偉,這個從上世紀80年代起就研究鱘魚的水生專家,我們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魚類到底長啥樣,就連他的很多寫白鱘論文的學生都沒有真正見過白鱘。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長江所的首席科學家——危起偉

2019年12月23日,國際期刊《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在線發表了推斷白鱘滅絕的論文,危起偉正是通訊作者和指導老師。作為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長江水產研究所(長江所)的首席科學家,他也曾參與了“最後的白鱘”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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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捕獲白鱘時候的場景 圖片來源網絡

同樣是鱘魚,為啥中華鱘還能搶救?因為白鱘有應激反應,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白鱘它無法接受被人工飼養。雖然,國內對於白鱘的關注和保護來得太晚,可原本還是有機會跟中華鱘一樣,在人工環境中保留下一定數量的種群,來做科研和增殖放流用。可“嬌氣”的白鱘沒有給我們這個機會。危起偉在1996年的一篇論文中提到,他們曾多次嘗試人工飼養白鱘,都以失敗告終,甚至不能飼養超過一個月。

白鱘的尷尬

在當時長江流域的漁民們眼裡,白鱘也是最“嬌氣”的魚,掛網就死,上鉤就死,養不活。而且漁民也不喜歡捕到被他們稱為“死人魚”的白鱘,因為很多地區的人都認為捕到死亡的無鱗魚不吉利(白鱘沒有鱗片),賣不上價,所以很多都會被丟棄。可再不喜歡,白鱘也還是會被網住,被魚鉤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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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捕獲白鱘時候的場景 圖片來源網絡

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期,因葛洲壩而起的“救魚”討論,在經濟價值為先的年代,人們也只是把目光集中在以四大家魚為主的經濟型魚類上面,白鱘就壓根沒有出現。雖然在當時,白鱘的數量也看似還非常繁榮,漁民經常能夠在特定的季節捕獲十來斤到30來斤的幼年魚,可它的尷尬處境很少有人能夠重視。

人們對白鱘的研究還是太少

白鱘的嬌氣還體現在了繁殖上,世上被證實的白鱘產卵點至今只有一處,而中華鱘的產卵場卻超過16個。可它這個唯一的產卵場還被葛洲壩給堵上了。雖然危起偉跟他的團隊將大壩上下的環境分別作了數學建模,發現葛洲壩下方的環境還是能夠支持白鱘的自然繁殖,可實際情況卻是自1986年後,長江全段再也沒有監測到當年孵化的白鱘幼魚。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如今,雖然我們還能寄希望於白鱘仍然活在長江的某一個角落,可對於那些科研工作者來說,他們永遠失去了解開這個神秘物種秘密的機會,只剩下,只有照片和化石般靜止不動的標本。




第一起白鱀豚事件

1974年1月20日,長江航道局下屬工務段的一個施工隊在洪湖燕窩江段,用炸藥對江心淤灘進行清障作業時,當場炸死了五頭白鱀豚(四雌一雄)。因為當時環境“特殊”,動物保護工作基本處於停滯狀態。所為人們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準備私下處理這五頭死亡的白鰭豚。

因為當時民間一直傳有一偏方,白鰭豚的皮下脂肪厚,可以用來熬製魚油,而這種魚油是治療燙傷燒傷的良藥,一條成年白鰭豚的價格可以賣到100多塊。這就是當時民間對白鱀豚的主要印象,而當時的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生所)裡也還沒有白鱀豚的標本,很多專家甚至都還

沒有見過真正的白鱀豚,保護工作就更無從談起了。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水生所裡的白鱘(上)和白鱀豚(下)標本

水生所的專家們在後來解剖的時候,意外發現兩頭雌性白鰭豚都懷有身孕,經過處理取出了一雄一雌兩條白鰭豚寶寶,原來這次事故中死去的是一個完整的白鰭豚大家庭。我們不知道這次事故對整個白鱀豚種群的影響如何,但卻是第一次有詳細記載的白鱀豚事件。

第二起事件

1980年1月11日,湖北省嘉魚縣漁民胡家法等四人,在靠近洞庭湖的城陵磯江段偶遇白鱀豚。這四個人“單純”捕魚人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所做的事情會成為轟動全國的事件。他們確認了自己遇到的是水生動物專家口中宣講的白鱀豚後,就立刻駕船展開圍捕。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最後,有兩條白鱀豚被捕獲,其中一條大的雌性白鱀豚因為太過虛弱,被捕後不久就死了,另外一條幼小的雄性白鱀豚活了下來。因為白鱀豚皮膚光滑,漁民無法將它固定住,

就用大鐵鉤刺穿背部將它控制住。他們第一時間聯繫了水產收購站後,卻等來了水生所的專家們。

這條年幼的雄性白鱀豚就是後來全國知名的明星“淇淇”,也是國內唯一成功長期飼養的白鱀豚。因為被捕時,背部受傷非常嚴重,差點要了它的命,好在水生所的專家們專門給它做了一件“背心”(用於防止感染和上藥)才保住了性命。“淇淇”在水生所一呆就是22年,作為一條有靈性的生靈,無法跟自己的同類生活在自然環境中的孤獨與痛苦誰都無法感同身受。

“白”,一種無解的滅絕詛咒!

在水生所孤獨終老的“淇淇” 圖片來源網絡

女神白鱀豚

跟江豚比起來,人們稱白鱀豚為女神是有原因的,不單是全身白色,更加漂亮,更在於它的“高冷”,幾乎遠離有人類活動的區域。而江豚卻不同,雖然知道人類危險,可還是會-因為食物短缺而靠近人類活動密集的碼頭區域來覓食,而這對白鱀豚來說是絕無可能的。

也正是白鱀豚的孤僻和難以捉摸,人類對它們的習性至今還是不瞭解。從這一點看,白鱀豚跟白鱘非常相似。留給我們熟悉它們的時間太少,少到我們還沒有開始珍惜它們,它們就已經墮入無盡的滅絕螺旋而無法跳脫出來。

北白犀牛、白鱘、白鱀豚,這三個都帶“白”字的物種,都因為滅絕或準滅絕而被排列在一起。誰都知道,倖存的生物,都有各自的際遇或者絕技,近現代滅絕的生物,不幸都是因為人類。不知道留給其它生物的時間還有多少,更不知道留我們的時間還剩幾何。


參考:

1、你們都是我的情敵,一個男人在流浪:最後一頭雄性白犀牛「蘇丹」已去世,未成功生育後代。這意味著什麼?

2、《白鱘和那些瀕危的長江魚類》,王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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