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之听评书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家家物质条件都不充裕,娶亲三大件无非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谁家儿子结亲要三大件齐备,绝对是一件无上荣耀、值得吹嘘很长时间的事情,拥有一台收音机(俗称戏匣子),也是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梦寐以求的,从收音机里传出的那些节目——连续广播剧、每周一歌、长篇评书连播,也就是人们喜闻乐见、耳熟能详的了。

现在一想起董文华的《十五的月亮》,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优美婉转的旋律仍会在心底低徊,绕之三日而不知肉味;中午时分,高音喇叭下、小小收音机边聚集的男女老幼一起收听刘兰芳的《岳飞传》、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单田芳的《隋唐演义》,仍是脑海里挥之不去、感念至深的一景。

那时真的爱听评书,仿佛每个人都能说上一段,而班里学说得最好的恐怕要数春生、瑞明二位了。清清楚楚地记得一次中午自习课,二十几个小脑袋围坐四周,二位居于正中正在津津有味“刘兰芳”着岳飞、牛皋朱仙镇大破金兀术,马踏鸾铃声于耳边回响,高闯枪挑铁滑车也正来到千钧一发、发梢怒起虎目圆睁之际,教室的门“呼”地一下四敞大开,一股泠风直直地灌进脖颈里,后脊骨一紧,于是围观的二十七个同学、五十八只眼睛惊悚地扫向门口,班主任张老师匕首一样的目光正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手不由自主地抹了下脸,在心咚咚乱跳中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座位。而春生、瑞明二位仁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老鹰捉小鸡样儿,老师薅住了他们的衣领,硬生生扯到了教室前。二十九人的班级,桌子与桌子间是有空隙的,老师用脚轮流在二位同学屁股上踢一下,他们前进一步,再踢一下,再前进一步,老师嘴里连声呼喝着:我让你们“传”,我让你们“转”!一直踢了一整圈,老师才停下来。好在二位同学平时也不是很惹老师厌,事情也即不了了之,他们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处理完“岳飞事件”,老师转身出了教室,爱搞怪的志春趴在门口,在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回头向大家做了一个安全的鬼脸,于是,教室里回旋起压抑而不可遏止的笑声。

(瑞明兄十几年前患病离世,但愿地下有知,还能忆起儿时共有的快乐。)

我爱听袁阔成的《三国演义》,他的张迟有度,他的惟妙惟肖,把曹操的奸,刘备的仁,孔明的智,周瑜的妒,关羽的义,典韦的勇淋漓尽致地呈现了出来。可,父亲不喜欢,他爱听单田芳的热闹,于是,我只能“曲线救国”,和爷爷哭诉,向母亲使性子。父亲也是怕他的父亲,父亲也还是听得进母亲的一言半语吧,一天晚上,他居然用少有的和颜悦色对我,居然只提了一个条件:你只要把刘备收服黄忠一段给我讲讲,讲得好,以后就奖励你听袁阔成!那个晚上,窗外的虫鸣没有了,风吹枝叶声隐退了,人声狗吠也销声匿迹,我手舞足蹈、抑扬顿挫了一番,从此,我可以醉心地心驰神往在袁老的沙场赤兔的卢、帐外官渡五丈原中了。

从没想过能走上从教之路,坎坎坷坷跌跌撞撞教授了二十几年高中语文,如果说稍得文学滋养,恐怕就有小时听评书的功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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