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公交车事件,这始终涉及一个社会的秩序


安顺公交车事件,这始终涉及一个社会的秩序

贵州安顺公交车坠湖21人身亡事件,坦白说,看到这个新闻之后,我不再震惊。某一刻,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对社会事件没有足够的热忱?甚至有些麻木?

但显然不是,因为这个事件,不是第一次公交车事件。如果说发生在一年三个月前的重庆公交车坠江给人带来内心冲击是巨大的,那这次安顺公交车坠湖事件,给人带来的冲击会自动减弱。这便是真实的人心,人心会随着灾难发生的次数,冲击的力量会开始慢慢变弱。人心在某些程度上,会长出海绵一样隔离层,自主对悲伤的事情开始缓冲。特别是今年我们经历了4648人死亡以后,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千疮百孔的。

安顺公交车坠湖事件,联想重庆公交车坠江事件,大家就可以清晰看出,公交车坠江事件,已不再是单一事件,在公共安全上,公交车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未来是否还有公交车坠江事件?我不知道,不敢推测。但是我知道的是两次事件,带走的36个人的生命,其中34个人的生命都是无辜的。就像在福岛核电泄漏时,北野武曾说:

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么笼统的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

一句话之差,就足以显示一个社会的温度和热度,也展示了一个社会人心的秩序。而两次公交车事件中,我们也可以说,我们隔着屏幕目睹了36次真实的死亡,每一个人的死亡其实都是不同的。

许多人也许不禁假设,如果安顺的公交车上,跟随司机一起坠水的人是一些我们恨之入骨的人?会不会公众的愤怒会少一点?我想会的。因为这符合公众弱势心理,当弱者受到不公,抽刀向“强者”,这会让公众获得心理安慰,虽然这也是错误的选择,以暴力对抗暴力,社会将会是更多暴力,但这一定有人会拍手称快。

但事实情况并不如此,更多的事实告诉我们,当弱者受到不公,更多的弱者总是向弱者开刀。

虽然鲁迅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但更多的事实却是,能够成为勇者的,一定是生活的勇者,真正的勇者是不需要挥刀的,因为他们有理性和智慧。而事实却是,我们生活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勇者,随处可见的都是弱者。但凡遭遇不公,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默默忍受,能够真正挥刀向强者的人很少。另一个极端,便是弱者崩溃,转身向更弱者开刀,让弱者陪葬,其他的弱者难道该倒霉了?

很遗憾,在安顺这次事件里,弱者选择了抽刀向弱者,这并不值得同情,应当被唾弃和谴责,整个社会都应该警戒。相信在这个事件里,没有一个人会替罪犯开脱,也相信没有人会愚蠢到为罪犯同情的地步。这不符合人心道德,更不符合普世价值。更没有任何理由因为某人受到不公(或者猜测的不公),公众就应该设身处地去感同身受,甚至认同犯罪的合理性。

但我想如果展示真实的另一面,展示更多的案件前后逻辑和细节,来分析一个平时乐观的人,为何在某一瞬间走向内心扭曲,走向内心绝望。一个人又如何从热爱生活走向瞬间厌世,进而从一个人绝望,竟让满车人陪葬的邪恶罪行。

如果多一些这样的细节和分析,我想不一定完全能够杜绝此类案件,但至少可以从犯罪心理上,多一次案件样本,在下一次类似事件发生之前,尽可能地将一个人内心的魔鬼幽闭于笼子,或者可以多一重防止灾难的保护屏障。

因为从乘客上车的一瞬,所有的人性命就全部交予了司机。一旦司机出现任何问题,一车人的性命都将视为危险。

在这个社会事件上,公众习惯性喜欢假设。在所有的假设中,最多的假设,假设如果没有拆迁;假设他拨打政务热线,得到的回复温度一些;假设他打电话给女友时,女友多鼓励一些,并采取一些措施。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7月7日这一天,就会像2020年全年中任意一天一样,什么也没发生,风平浪静地过去。回家的人平安回家,出门的人平安出门,考完试的学生也能回家,坐下吃饭。

或许这样的假设不会成立,这位安顺的司机依然会将这辆车迅速转弯,直直冲向栏杆,带着一车人沉入冰冷湖面。

理性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悲剧,其实都不是假设可以完成的。假设往往都是结果推论,按照结果来推理,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补救措施。而往往这个世界真实的运行,不是来自于假设,而是来自于秩序。

如果按照假设的话,人类的很多灾难都可以消除在假设里。假设二战之前,作家茨威格在德国萨尔兹堡拿起猎枪干掉居所对面的邻居希特勒,那或许可以杜绝一次全人类的悲剧。假设格鲁希听从拿破仑的命运,追击普军,那一战之前的世界想必也会完全不同。

但显然,这个世界无法以假设实现正常运行,正常运行的只能来自于秩序。

安顺坠湖事件发生之后,许多人说,我们都在同一辆车上。我也在网上看见不少人说,不管你坐在位置好一点的车窗,还是坐在位置差一点的后排,即便是抓着扶手站着,或者连抓扶手也没得抓,但终究我们都在同一辆车上。

这其实也是一个假设,就是假设我们在同一辆车上。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不在同一辆车上,管理公交车的人其实不坐公交车。通常时候,我们真不在同一辆车上。

如果我们都在同一辆车上,或许这次事件,只需要平时加强对公交车司机心理健康调查、情绪排查,就可以像橡皮擦一样擦去这次灾难。但很可惜,我们不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坐公交车的都是普通底层,而管理公交车都在开车。

不错,你看到的很多灾难,其实很多都发生在底层,底层社会某一个环节失序,就有更多的底层人为之付出生命代价。在任何一辆行驶的公交车上,只要车上有一个人处于失序的状态,那么这辆公交车全部的乘客也将处于危险。公交车上,从乘客到司机,任意一个安全隐患的诱因,都有可能葬送一车人的性命。

这依然涉及秩序,秩序就是让我们依然能够回归同一辆公交车上。只有回归同一辆公交车上,才会对有可能发生的案件,提早解决。可以对情绪不稳定的司机,进行短暂的调整休息,心理健康辅导。

在犯罪心理学上,厌世的情绪往往都不来自某一瞬间,而通常都是一段时间情绪的累积,而引爆这个情绪,只需要一个瞬间。甚至在犯罪心理学里,一些犯罪心理、甚至早在童年,就已经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但事实上,这些环节,都是容易忽略的秩序,它涉及一个社会的每一个环节。

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家拉塞尔·柯克认为:

如果社会成员处于精神上的失序状态,那么共同体的外在秩序也无法持久。

安顺公交车的失序,恰恰就是普通人精神失序的外在表达。绝望,正是精神的高度失序。一个绝望的司机,轻易就可以带走一车人的生命陪葬,这显然便是社会的人心失序。花几块钱,去乘坐公交车回家,本来还在处于平静状态里的乘客,转眼就因为一个绝望的司机,就将自己带向更加绝望的境地,这不能不让人绝望。

这依然涉及秩序,一个好的社会秩序未必能够清除人性全部的恶,未必能清除所有的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但一定可以让一部分恶提早控制在某一个水平线下。一个好的社会秩序,也许不能阻止很多悲剧发生,但一定可以减少一些悲剧对更多家庭的破坏力程度。一个好的社会秩序也许不能决定一辆车里的人完全公平、公正,但一定会让这辆车始终处于平稳状态,依然可以继续安全、有序地开下去,并平安到达目的地。

这始终都涉及一个社会的秩序。

当这位52岁的司机,决定赴死一刻,他一定做好的一切犯罪的准备。最终,他选择了最残暴的方式,拿出屠刀砍向了弱者,然后带来了许多家庭的幻灭。

这始终都涉及秩序,法国作家罗兰·巴特在他母亲去世后写道:

我失去的不是一个形象,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句话让我一度觉得,失去的人不仅仅只是一段往事,一个故事本身。失去的人,连同失去的情感,其实都是有体积和富有重量。

安顺公交车中的遇难者,便是如此。我很难想象这个准备赴死的司机,当他转弯时。满车人的惊诧、惧怕。冲进水面一刻人群的慌乱,侥幸逃生的人,终究会滞留的一生恐惧。还有那些遇难者在窒息前的生命绝望。

我想这些情感都是有体积和重量的,这些重量统统都来自于一个底层绝望司机的谋杀,统统来自于社会失序的惨重,也统统来自于最底层的城市交通,人们的无辜与寻常。

这一切都涉及秩序。

是为对逝者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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