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柵欄外的風景》一

時令已交初秋,天氣逐漸涼爽,但一個叫歐哲的傢伙卻使我心裡愈發燥熱。

這些天,歐哲一直在忙著收拾上學,他考進了長治縣一中,算是縣裡最好的高中吧,但他的分數離市重點差遠了。

他有很多筆記本,其中一本他取名為《夢想空間》。在等待開學的日子裡,他在《夢想空間》裡寫下了自己的高考目標:努力學習,考進空軍工程學院空降兵指揮類專業,成為一名從天而降的軍人!

他還是一個很簡單的孩子,只是,他對這個世界簡單,這個世界卻並不對他簡單。

終於,開學的日子到了。

這天一大早,歐哲和他務農的母親一同提著行李搭乘一輛客車前去學校報到。路上,這母子倆沒一點兒動靜,窗外的世界閃動得那麼快,這個家庭的艱辛卻一直保持著沉默,只是這沉默中蘊藏著一股勢必崛起的力量。

半個小時左右,他們到了學校。校門外停著很多車,跟停車場似的;聚集著那麼多人,跟趕集似的。只是乍一看,秩序很亂,像仿真的聚眾鬧事,就是規模小了點兒。

歐哲和母親抬著行李隨著人流走進了校門。歐哲瞟了一眼門衛, 體型偏胖,個頭不足一米六,但一看面部表情就知道是個愣頭青,都人到中年了,咋混的?(此刻我在廁所拉粑粑,我覺得自己這個偏見太惡毒了…)

哲媽媽在一處樹蔭下等著歐哲,他去教學樓主大廳辦理報到手續,那隊伍長的跟美國大蕭條時人們排隊領救濟金似的。大約熬了一個多小時,歐哲終於進去了。反正就是交錢唄,學費、住宿費、書本費、 電教費等等亂七八糟的(聽說現在免費了…)。走到出口處,他深呼一口氣,揣著一堆收據跑回了久等的母親身邊,哲媽媽沒有太多的表情,她嘆了口氣,接過收據時眼神顯露出些許蒼涼的幸福。

歐哲和母親抬著行李慢慢走到貼示紅榜的地方,上邊近九百號人,似乎貼示著某種喜悅的笑容,他從頭到尾仔細地搜尋著自己的名字。

“媽,我找到了!”他擦著額頭上的汗珠,扭頭跟母親略顯興奮地喊道,“中考准考證號就是我的,能對上,班級是260,宿舍在220。”

哲媽媽輕舒一口氣,略顯放鬆地說:“走, 我們先去找宿舍。然後再找教室。”

歐哲在心裡計劃著新的奮鬥,全身上下竟有種說不出的低調與自信。

今天的天氣格外熱,天上的那輪太陽將會繼續這末夏的餘溫,給這蒼涼的世界鋪上一層熱毯。歐哲走在這熱毯上,還無法觸摸到底下的冰涼。他的心靈深處有著堅定的信仰,他堅信,農民的後代和帝王的後代一樣,也能夠成就偉業、創造奇蹟!這無疑很難,但絕對正確。人生必須要懷有夢想,即便很遙遠。

哲媽媽走在前面,她的背影預示著蒼老人生的到來。跟在後面的歐哲,此刻的心裡有些波瀾,望著母親,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母親彎曲的背,托起兒子高昂的理想。

往左拐過便到了公寓樓。人還真多,人們說話的聲音交匯在一起,猶如一曲說唱音樂,就是隊形太亂了,母子輛走進男生公寓,上到二樓,左手邊走廊的盡頭便是220宿舍,處在陰面,出門往左走兩步就是這幢公寓樓的一個通風窗口,直面對面女生公寓的窗口,不知這段距離會產生多少校園男女的青澀故事…

歐哲輕輕推開門,瞥了一眼,接著轉身和母親把行李抬了進來,放在了靠門的那張空床上。二人環顧整個宿舍,共有十張床、十個鐵皮箱,窗臺下面是一張很舊的大桌子,漆都掉了,估計是供宿舍同學學習用的。沒有窗簾,當然,也沒多大用,不過,女生宿舍肯定有吧。

歐哲乳名叫白蛋兒,所以哲媽媽說:“白蛋兒, 睡個下鋪,方便些。”

“行,睡靠門那個吧。”

哲媽媽業務能力很強,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兒子的床鋪。

公寓裡很熱鬧,但220宿舍只有歐哲先到了。

哲媽媽把他的餐具、洗漱用品等放進了四號鐵皮箱,並上了鎖。

“媽,去找教室吧,班主任應該就在教室等候學生簽到。”

“走吧,把門關好! ”

樓道都是家長和學生,紛紛拿著希望的行囊尋找著夢開始的地方。原來宿舍也可上升到港灣的高度。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終於來到了一個特別的小院。 這座古舊或是破舊的小院修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初,至今已有五十多年光景,所有新生的高一歲月將在這座院子裡度過。院裡有十八座同樣古舊或是破舊的平房,其中剛進院的兩座為A組和B組辦公室,另外十六座為十六個班級的教室,253到260為A組班級, 261到268為B組班級,其中的253、254、261、262 為四個重點班,不過,歐哲的分數重點班看不上。

歐哲在後半個院子裡找見了260。他翹了翹自己黑得像醬油的濃眉,哼著輕快的小曲兒走了進去。

教室有七十平米,沒有暖氣,冬天只有火爐。除了學生是新的,裡邊的桌椅、講臺等等一切擺設都是那麼的舊,舊得令人感到滄桑,可謂鐵打的教室流水的學生。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小夥坐在講臺上疾速地寫著什麼,他體型微瘦,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給人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清秀之感。周邊已經有十幾位同學在等候簽到。

“想必他就是老班了。”歐哲一邊仔細打量著他,一邊想象著以後的美好情景,他自信地心想:這班主任會重用我的。(好幼稚,哈哈)

這時候進來一位個頭不高、身材微胖的長髮同學,歐哲瞟了一限,心裡就有些犯迷糊:這傢伙的性別屬性是什麼?再仔細一觀察,該同學身穿白色短袖、淺黃色休閒褲、白球鞋,下巴有一顆痣,神色狀況不明。這越看越糊塗了,他心裡嘀咕:唉,現在這年輕人,性別成分真複雜……好像他已經步入了垂暮之年一樣。沒關係,反正一個班的,以後慢慢考證。

歐哲向教室外面望去。母親正和同村的一個老鄉在一棵老槐樹下聊天。她閨女婷婷初中時和歐哲同班,如今也來到了縣一中上學。

院子裡的學生和家長越來越多,不知道在他們身上有著怎樣的故事,這院子太擁擠,太多人有秘密。

這時候輪到歐哲了,依照表格內容,他分別填寫了姓名、性別、中考分數、畢業學校等信息,這就算是簽到了。他抬頭望了望老班,這位班主任依舊神情嚴肅,依舊在奮筆疾書。歐哲轉身正欲離開,老班的手機響了,鈴聲是田地裡老黃牛很淳樸的哞叫聲,哎呀,那一聲聲憨厚的哞叫…真的,在那種意境裡,這種鈴聲真要逗死人的,很多同學都忍不住笑翻了。

歐哲憋笑著退到了教室後邊,然後他的目光猶如一道七彩陽光射到了門口,那裡站著一位媚力十足的女孩兒:長長的馬尾辮垂到腰間,一身潔白的短袖、 短褲襯托出了她的嬌美,手裡提看一個淺黃色的包, 她只是在那亭亭玉立般站著,似乎並不急著簽到。可惜角度不好,無法搜索到她的正面信息,但願不是背影殺手。

又是一陣人潮湧動,應該是簽到的高峰期了。

歐哲擠出教室向母親走去。 她們倆還在熱火朝天地聊著,話題當然是關於他和婷婷的。他向婷媽媽問了聲好,跟母親說了聲“媽,我簽完了”。

晌午快到了,頭頂的烈日射出束束光線直穿大地,在那棵老槐樹下,兩個母親和一個孩子用他們特有的思維交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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