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著急和富拖延,你會選擇誰?

窮著急和富拖延,你會選擇誰?

先做一個選擇題 單選

0

0%

窮著急

0

0%

富拖延

你或許聽說過美國心理學家沃爾特·米歇爾那個著名的“棉花糖實驗”——給孩子們兩個選項:一個是他們能立即享用一顆棉花糖,另一個則是他們要獨自等待20分鐘,之後可以獲得兩顆棉花糖,二者只能選一項。

這個實驗在2006年經《紐約時報》記者大衛·布魯克斯報道後廣為人知。實驗者後來發現,那些能等待得到兩顆棉花糖的孩子,成年後身材

保持得更好、社交更活躍、人生更成功,並且有更高的成就——堅持時間最短的3個孩子與堅持時間最長的3個孩子,SAT(美國高考)總分相差210分。

只是,米歇爾這個實驗的名字並不叫“棉花糖實驗”,因為孩子們的喜好各不相同,獎品除了棉花糖,還有曲奇餅、小脆餅、薄荷糖之類。這個實驗的名字叫“學齡前兒童為了獲得更加豐厚的獎勵物的自我延遲滿足實證研究”。

“延遲滿足”,其實就是通常說的對眼前誘惑的忍耐力,雖然拗口,但顯然更準確。事實上,奧地利經濟學派比米歇爾更早關注到這個問題。只是他們用的名詞更拗口——時間偏好。

經濟學家把時間偏好視為中性概念,但顯然這一概念無法成為成功學概念,難以引起大眾的興趣。經濟學家注意到,整體上,狩獵、採集和遊牧社會的時間偏好,明顯高於精細的農業社會。在同等情況下,人口壓力較大、競爭激烈的社會,延遲滿足的能力通常也更強。

很顯然,經濟學家的時間偏好理論,不像棉花糖實驗那樣著名,他們實在是缺少像米歇爾那樣細緻的實證研究。

米歇爾這項實驗最驚人的是其後續研究。2009年,參與實驗的部分孩子重返斯坦福大學。當年他們是斯坦福必應幼兒園的孩子,此時他們大都年滿45歲。研究人員發現,那些延遲滿足能力強的人,前額葉皮層區更活躍,這個區域負責解決問題、剋制衝動行為;而延遲滿足能力較弱的人,中腦皮層更活躍,該區域位於大腦深處更原始的部分,與人們本能的慾望、快感及成癮有關。

中國人喜歡說“三歲看大”,我們的普遍經驗也認為自律的人更容易成功。但米歇爾的實驗昭示的結論似乎過於殘酷——一個人的命運,難道完全是由先天的基因決定的?

最有力的挑戰來自美國同行。2012年,塞萊斯特·基德等人發表了有關重複棉花糖實驗的論文。他們對實驗做了更細微的控制,由此發現孩子的表現取決於他走進實驗室之前習得的信念,而這在很大程度上源於家庭的影響。簡言之,將孩子的一切表現,均歸結為先天控制力的差別,顯然為時過早。

這個研究結果或許比米歇爾的棉花糖實驗來得更殘酷——貧窮不但來自父母的遺傳,更來自父母造就的家庭環境。在一個無法建立承諾與信任反饋的家庭,孩子會更傾向於即時滿足,因為他不知道下一刻,那個承諾過的獎勵是否還在。

在極端情況下,延遲滿足能力與成就大小體現得非常直觀:馬克思創作《資本論》,前後花了40年時間;歌德寫《浮士德》,則用了60年。

歐洲那些恢宏壯麗的大教堂,體現得更為極致。最誇張的當屬科隆大教堂,建造時間前後竟然花了632年。

跨越幾代人的接力工程並非古代才有,西班牙巴塞羅那的聖家族大教堂,始建於1882年,迄今仍未完工。1883年接手主持工程的設計師高迪說:“我的客戶(上帝)並不著急。”1926年高迪去世時,大教堂的工程完工度不到1/4。

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她的一個傾慕者為她訂購的一塊懷錶,製作時間長達44年。完工時,距離王后被砍頭已過去34年。當初的接單者也已經去世4年。

瑞士的侏羅山谷是傳奇名錶的彙集地。人們喜歡說,這裡之所以是瑞士手錶的真正發源地,是因為氣候條件惡劣,常年大雪封山,農戶只能躲在家裡靠製表來打發時間。這個解釋顯然沒考慮延遲滿足能力起到的關鍵作用。侏羅山谷的匠人,以極高的延遲滿足能力,花費難以想象的工時,打造出了極為精密的鐘表。

釀酒師也是延遲滿足能力突出的一群人,因為酒的釀造也需要繁複的工藝和精湛的技術。諸如此類對時光的打磨,顯然與“打發時間”相去甚遠。

在延遲滿足能力上,不同人群表現出的集體差異,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美國經濟史學家格雷戈裡·克拉克長期關注歷史上的社會流動性問題,他的研究或許可以提供參考。

克拉克發現,英格蘭的銀行利率自1400年的10%開始穩步下降,到1850年已降至3%。克拉克認為,利率變化排除通脹和其他因素,主要來自社會不斷提升的抑制消費衝動的能力,即英格蘭人越來越有耐心和儲蓄意願。

克拉克認為,13世紀後,英格蘭很少遭到外敵入侵,相對其他地區更為和平。穩定和平的社會環境,有利於延遲滿足能力強的人。克拉克研究大量遺囑後發現,富裕家庭的後代人數遠比貧困家庭多——遺產低於24英鎊的中低收入家庭,他們的後代人數低於兩人。

克拉克還從稀有姓氏著手,對比其中的富裕家族與在法庭留有案底的家族,這再次佐證了他前面的推斷——如果說自律、延遲滿足是一種富裕基因,那麼時間篩掉了更多的貧困基因,雖然很多富裕家庭的後代會變成中下階層。

在剋制即時消費能力提升的同時,英格蘭人的勞動意願也變得更強烈,他們的勞動時間變長,能忍受無休止的重複勞動。此外,整個社會的暴力行為也大幅下降,600年間,男性謀殺率從0.3%下降到0.01%。

剋制、忍耐是違反人自然天性的特質,但一個保護和注重財富積累的社會,會通過強烈的競爭壓力不斷篩選並形成自我規訓文化,逐漸抑制人天性中的衝動,比如好鬥——這是狩獵採集社會利於個體和部落生存的特質。

英格蘭人經過數百年和平的農業發展,整體的延遲滿足能力不斷提升。以25年為一代,工業革命前幾百年的穩定社會,足以改變整個英格蘭社會在延遲滿足上的整體表現。克拉克認為,工業革命發生在英格蘭而非其他地方,前述的自我進化,是必不可少的準備條件。

克拉克的觀點似乎也可以很好地解釋東亞經濟奇蹟:東亞經歷了比歐洲更漫長的精細農業,人口高密度的競爭壓力,培養出舉世無雙的吃苦耐勞和精打細算能力,在工業化上總是比其他非西方國家有更卓越的成就。

讓我們回到棉花糖實驗。塞萊斯特·基德等人的研究,揭示了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如果貧窮來自“遺傳”,那麼,其很大程度上是家庭環境塑造的。但這也是一個好消息,它意味著人的自控能力可以通過後天的科學方法加以提升,人可以進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事實上,這也是米歇爾後期研究的重點。對天生延遲滿足能力強的人來說,很多時候他們會把這個過程當成一種享受。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