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Chapter 1

兩百多年前,安徽人高朗亭領著三慶班眾人馬,徐徐走進了北京城南的永定門。當時的他,或許從未想到在接下來百年的風雲激盪中,一向被視為下九流的梨園伶人,竟會在時代的追捧之下,成為這一方舞臺上耀眼的明星。這一次進城,歷史上稱為『徽班進京』,被認作是京劇的起源;所謂的『明星』,則是指京劇中常說的『角兒』。梅蘭芳,梅先生便是京劇百年群星中最閃耀的一顆。相傳,他的一件行頭便值7萬大洋,相當於今天350萬元人民幣,這在高朗亭所處的時代,是京劇唱家們不敢奢望的尊貴。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電視劇中的行頭行頭,指的是京劇行話中的戲服。京劇演員將戲服視作『戰袍』,重視程度絲毫不輸當今娛樂明星對時尚的追捧和講究。這種講究,在電視劇《鬢邊不是海棠紅》第一集裡就有所體現:商細蕊訂做的戲服中有一處線頭,他便執意要求重做。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戰金山》穿的行頭,梁紅玉還沒出徵呢,自個兒盔甲就散了線,這票我不籤,戲服重做。』/《鬢邊不是海棠紅》

Chapter 2

上邊這些『奇妙』的知識點,都是王佩瑜講的。隨著京劇題材電視劇《鬢邊不是海棠紅》的熱播,其衍生的綜藝脫口秀節目《瑜你臺上見》也獲得了大量的關注。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王佩瑜

節目裡,新生代京劇老生演員王珮瑜,藉著《鬢邊》劇情和見聞,與觀眾再次聊起了梨園行的傳統、規矩和八卦。其中,就包括了京劇圈的『捧角』、『競爭』,也談到了梅蘭芳的『衣櫃』。王佩瑜說,這檔節目是一如既往地想『騙』人來看京劇。在當代,比起『曲高和寡』的唱腔,關於京劇周邊有趣的一切,反而更能收穫青睞。在此之前,王佩瑜參加過2017年除夕夜的《奇葩大會》;到訪過《吐槽大會》和《跨界歌王》;甚至《朗讀者》也來者不拒;做直播,開彈幕,在抖音中『笑出國粹範』。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王佩瑜參加《跨界歌王》

『這些年我做的比較多的一件事就是走到更多的年輕人裡面,去告訴他們京劇美好在哪裡。』她這番跨界綜藝,為她微博帶來了近四萬的粉絲。有評論說,『京劇的傳承是一場古老身體敘事的「接力賽」,「接力」場地既小眾又封閉,但是王佩瑜卻跑在了新「賽道」之上。』與王佩瑜相似的,是她的好朋友于正——《鬢邊不是海棠紅》的出品人。隨著電視劇的熱播,京劇以更生動活潑的方式走進入了年輕人的視野。有網友評論說『喜歡裡面的人物、臺詞、服化道具,以及背景音樂都很用心,不懂京劇,但第一次覺得國粹真有魅力』。無獨有偶,於正的上一部作品《延禧攻略》,在服裝、化妝和道具領域同樣堪稱經典,從崑曲、刺繡到緙絲團扇,非遺技藝的美給了許多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於正劇中的『服化道』都非常精緻『京劇+電視劇』、『京劇+脫口秀』……在京劇傳承難以為繼的2020年,還有於正和王佩瑜在努力。

Chapter 3

2010年11月16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中多了一行中國人書寫的兩個字——京劇。然而京劇申遺成功,自有喜,但也不無憂。喜則百年京劇在跨越了一個腐朽王朝的毀滅、民國的世事動盪後,終於獲得了世界的認可,成為了與僅剩舞臺遺蹟的希臘悲喜劇、早已中斷失傳的印度梵劇並列的人類戲曲文化活化石。悲則位列遺產名單,就如瀕危動物一般,告訴大家它急需我們採取行動進行保護,甚至是收集標本供後人觀賞嘆息。當京劇的行頭、劇本走進博物館時,京劇的這股新血便再難以流淌在時代的動脈之中了。悲喜交加的背後,是京劇這門大眾藝術在當下不得不面對的困局。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鬢邊不是海棠紅》劇照2005年,文化部對全國27個省區市的37個京劇團進行了全面的評估,擬定了《國家重點京劇院保護和扶持規劃》,裡面提到當前京劇團存在五大問題:一、創作人才匱乏 。二、缺乏固定的演出場所。三、經費投入仍然不足。目前各地的京劇院團,特別是京津滬之外的大多數京劇院團在地方財政支持下勉強維持生計。四、工資和演出收入偏低。五、市場營銷能力仍然較差。雖然已經打開了一定的市場,但大多數院團演出場次和演出收入仍然不高。對於這五點,簡而言之就是傳承後繼無人,市場空間不足。王珮瑜身處其中,她說當戲臺的大幕徐徐拉開,竟然發現臺下看戲的竟然比臺上演戲的還要少。別人問王珮瑜你是幹嘛的,『學京劇的』,王珮瑜回答後,常是一個斜眼、一聲『哎呦』,言語裡的唏噓不加掩飾。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王佩瑜的清音會,京劇圈的內部活動

十幾年前,當郭德綱和于謙抱著吉他講相聲時,自然想不到如今德雲社的紅火,那時的他們面對的是王珮瑜如今一樣的境遇。郭德綱前的相聲圈,在侯寶林各位大師的努力下正式被納入了曲藝門類,之後再經電臺、電視以及春節聯歡晚會的推動,再次提高了相聲在曲藝界的地位,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然而在互聯網時代的前夜,相聲如同崑曲逐漸和高和寡起來,人們看小品、聽流行歌曲,死死沉沉的相聲被毅然地束之高閣了。此時,剛剛出道的郭德綱和于謙講相聲時,都沒人願意聽相聲了,剛上臺人家就往下轟他們。『所以逼著自己那時候上吉他相聲,只要一報吉他相聲就火了,大家大部分都演過吉他相聲,因為你不抱著琴上去都沒人聽。』于謙在回憶到。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德雲社演員當年的吉他相聲演出

郭德綱和于謙選擇改變。藉著互聯網的東風,他們一則恢復了小劇場,二則將德雲社的視頻發到網絡上傳播。三則內容攢碎包袱,適應快節奏的社會,笑點連連,雖然回味不足,但一聽一樂之間積攢了一大批粉絲。換言之,郭德綱火了。如今的德雲社場場爆滿、一票難求。從曹雲金到岳雲鵬,再到如今的小鮮肉張雲雷,德雲社也逐漸從傳統相聲班子變成了德雲男團。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德雲社目前的演職人員已出現偶像化誰能想到德雲社竟然能和小鮮肉聯繫起來,傳統文藝竟然也能和現代潮流恰當融合。那京劇呢?

Chapter 4

講相聲的例子,並不意味著京劇要走相聲的路子,它自有自的演進規律。相聲在郭德綱之前沒人願意聽了,相聲有錯嗎?它沒有錯,時代在變,寓意深刻、回味無窮的傳統相聲已不再適應逐漸低頭刷屏的快時代。時代選擇的是郭德綱,郭德綱又選擇了德雲社。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鬢邊不是海棠紅》劇照

京劇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立於時代之弄潮兒一百多年之久的秘訣,不外乎『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融合著中州音韻、湖廣漢調的徽劇,在進京前未曾想過有著五百年之久的崑曲會在花雅之爭中得到滿堂倒彩。又有誰曾想過,生於鄉野的京劇會在程長庚的三國劇中,逐漸走上萬眾矚目富麗堂皇的宮廷舞臺,一取其吳儂暖語的狹像。又有誰想過,在太平天國運動的慌亂中,譚鑫培用明星製取代班社制,在對時代沉悶的呻吟與吶喊,吸引了電影這一第七藝術的第一幕便定格了京劇《定軍山》。當然,更沒有人想過,梁啟超、蔡元培、陳獨秀這批知識分子發出時代先聲的第一音竟是戲曲改良的教化作用。以時代編劇,『痛陳張目四顧 河山如死的現實時局』,一改京劇作為低級玩物的刻板印象。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鬢邊不是海棠紅》劇照

所以,京劇沒有錯,觀眾自然也沒有錯,更何言時代這一自然事物沒法談對錯之分。如今京劇面對新的一個時代,如何適應、如何創新,我們沒有答案,當然王珮瑜也沒有答案。正如京劇藝人潘月樵在辛亥革命攻打上海製造局那一戰中,來不及脫下戲服,騎馬上跨,朝著清衙門開響的那一槍一樣,讓子彈飛一會。京劇出圈的嘗試可能遲了點,作為觀眾,耐心等待王佩瑜們的答卷吧。

騎虎難下,「國粹」京劇遲到的出圈嘗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