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回顧 | 李明:敘事療愈人生——心理工作者的自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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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屆中國心理學家大會確邀專家微課直播


本次專家:李明,北京中醫藥大學醫學博士,北京林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中國敘事療法奠基人。

分享主題:敘事療愈人生——心理工作者的自我成長


話題緣起


今天來參加這個課程的大部分都是心理學工作者,我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心理助人者。大家在從事自己工作的時候先天會有一種期待:我們要為別人提供幫助。而這種心態就會讓人在工作一段時間之後,產生一種被抽空了的感覺——所以心理學工作者本身也需要療愈自己的人生。


當然了,還有很多人會認為,從事心理工作的人可能就是因為自己有心理問題才來學這個,還說越是資深的心理學工作者問題越嚴重,聽上去好像是一個笑話,但是我想跟大家講一個很好玩的研究:


在2017年的時候,紐約一個大學裡的老師突發奇想,要驗證一下這個假設是不是真的,就把全美申請心理學研究生的申請者的自傳——有點像我們說的成長報告——做了一個分析,結果發現有差不多78%的人報告自己曾經有心理創傷。


這好像驗證了我們通常說:沒點兒心理困擾,不會對心理學感興趣。但是這種思路有一點受精神病學的影響,有時候“心理學”這三個字已經讓人有一種病理化的聯想,所以我們可能要去開創新的心理學範式,讓心理學和心理疾病之間的關聯弱化一點。


通過這些年的經歷,我有一個判斷:那些學心理學的人不是心理有病,而是更早的覺醒。學心理學的人比別人對自己的人生更敏感、在意一些。有很多人選擇行屍走肉般的過自己一生,不會覺得可惜,但是學心理學的人好像不太允許自己這樣。


所以我們要去討論療愈人生的問題,我們需要有這樣的立場:不要先把自己放在一個必須要療愈、治療的視角上面來看這個行當。如果我們用一種更為敏感、更早覺醒且更負責任的態度,去看心理學從業者能我們在工作過程當中的被抽空的感覺會弱很多。


療愈人生


我們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助人者,總要給別人一點什麼東西。其實從敘事的角度去講,這是一個讓我們產生職業倦怠或者心理壓力的問題。


敘事療法是發源於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一個後現代的新興的療法,它是把求助者當作自己人生的專家,而不是把諮詢師當作他人生的專家。從這個意義上講,諮詢師不需要給求助者什麼東西。


敘事療法認為,如果你不是以一種“給”的心態去工作,那種“被抽空”的感覺就會弱很多。可是大家會覺得心理諮詢師是專家,當然要給來訪者什麼東西。然而心理學家是心理學的家,不是心理學工作對象的人生的專家。我們會學習很多心理學,這些知識裡邊本身就有一條:放下我們自己的那種全能感——不要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指點江山,指點別人應該怎麼樣生活。


敘事療法教我們心理學工作者要“戒掉”那種救人之心,不要老想著去拯救世界、拯救你工作對象。很多時候你的工作對象,除了向你求助的那一點困擾之外,大部分情況下過的比你要好很多。


很多從事心理工作的人並不捨得拿錢去做心理諮詢,你可以由此推出,那些願意花幾百幾千塊錢去做心理諮詢的人,他日子比你過得好很多,所以不要老想著有一種救人的心態。


但是我要講第二點:工作對象期待我們提供指導、提供建議。他的這種期待,諮詢師很容易就接了,覺得因為別人對自己有這樣的期待,就有這樣的責任。諸位有多少會受別人期待左右,別人希望你怎樣你就覺得,如果沒那樣,就會生自己的氣?


有一個笑話,講一對父子趕著家裡的毛驢去趕集,

一開始他倆牽著驢,身邊的人就笑話:這倆人太傻了,為什麼不騎著毛驢?

這兩個人覺得好像有道理,就騎在毛驢身上。

馬上又被人笑:太過分了,驢那麼瘦弱,怎麼支撐得了兩個人的重量?

於是爸爸就下來讓兒子騎在驢上,

大家又開始笑話他們:兒子太不像話,怎麼可以讓他的爸爸給他牽驢?

然後兒子換他爸爸騎在驢上,

又有人笑話他們了:爸爸怎麼忍心讓小小年紀的兒子在前面牽著驢

……

最後父子兩個只好扛著驢去趕集。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別人期待的這種世界裡,無法完全擺脫別人的期待,但是我們又不得不清晰的看到,別人對我們的期待不一定是我們非得去做的。


這裡我就想結合心理工作跟大家講這個道理:求助者遇到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不一定非得要解決。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會產生職業倦怠,是因為我們被別人期待所左右,這是需要成長的:在道理上我們都知道不應該被別人的期待左右,但實際工作中,當求助者苦哈哈的期待我們幫他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們會覺得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會有點虧欠他。從敘事的角度去講,有很多的心理問題,不但不該去解決,而且不能去解決。


比如一個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他感到惱火、傷心,當他來的時候似乎就覺得應該幫他消除掉傷心。可是如果他做了壞事,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這是對的嗎?心理學工作者有時候會被人誤以為是壞人的幫兇,讓壞人心平氣和的去做壞事。


很多人在尋求心理幫助的時候,他的“苦”背後是一個善的德性,一種追求。當我們不管用什麼技術讓他放棄追求後,他確實不痛苦了,但是他變成了一個壞人。


有一個婚外戀的來訪者,感到內疚,甚至在人際關係裡邊會有一些社會退縮。他似乎有一個期待:通過心理治療後不再因為婚外戀感到內疚之類的。學精神分析的可能會說他超我太強了,不要讓他再超我那麼強。其實超我裡邊有很多就是道德感的,有的人後來超我確實不是很強了、內心不焦慮了,但是不講道德了,這可不是心理學應有的一種狀態。


從敘事的角度講,我們是要去理解來訪者困擾背後的價值觀、期望等等,而不是去消除掉他的症狀。如果大家看到這一點,是不是感覺工作輕鬆一點?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需要解決,從敘事的角度去講,絕大多數的問題都不能去解決。


你把問題解決掉之後,等於將來訪者的生命故事簡化了,把他本來很在意的一些東西讓他不在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這些不能被實現的時候,必然就會產生困擾,那些困擾就會被抱怨為心理問題。


如果一個人沒有困擾,是不是可以推斷他沒有什麼追求?比如現在疫情來了,大家哪裡都去不了,你覺得很惱火,說明你內心是有詩和遠方的。如果你特別懶、本來就宅,哪裡也不想去,就不會覺得有問題。如果有個來訪者,他的追求被你治沒了,他確實也可以宅在家裡邊,也沒有追求了。


重點我要說的是,我們可以通過問題或者症狀去了解一個人的內心世界,所有的問題和症狀都是我們瞭解這個人的切入點,而不是我們應該消除的一個東西。換句話說,症狀實際上是一個信使,通過這個症狀,可以進入求助者的內心世界,不必急於去消除他的症狀。


我是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的,我讀書的時候曾經去聽過一個講座,講座的演講人叫陸廣生,陸老現在已經去世了。他在講座的時候說,各位,你們說病人的症狀究竟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覺得當然是敵人,醫生的天職就是消除症狀。可是他說不對,毛主席曾經說過,革命的首要任務就是先分清楚敵人還是朋友,如果你們連這一點都分不清楚,你的治療有可能就會走向一個錯誤的方向。


發燒的第一任務是退燒嗎?老師說,你要去研究它為什麼發燒,然後才叫治病,如果你只是去退燒的話,那叫治那個證,你只是把症狀給它消除掉了。他說症狀好比身體的一個信使,你是一個將軍,坐在大帳裡運籌帷幄,通訊兵跑來說敵人來了,然煩得要死,把信號兵殺掉,豈不是你很快就被敵人殺死了?所以他說,我們要把這個症狀視為我們的朋友,當然也不能極端化理解這個問題,這個人馬上都要燒死了,你還不管他,那肯定是不行的。

急則治標,緩則治本。


我們的心理工作也是這樣,如果這個人處於應激狀態,我們當然要先消除他的問題,但那不屬於心理學工作的全部,只是一部分工作。一個人站在樓頂快要跳下來了,你不要想著去做深度干預,得想辦法讓他下來,但是下來之後你幹什麼?這才是心理學工作最難的地方。把他弄下來容易,讓他願意跟你說話是難的。


所有的煩惱都是我們要去了解的,而不是要去消除的。所有的挫折都是在主動性、追求的背後體現出來的。心理學工作者不能不讓人去做什麼,你要看他去做這個事的背後是怎麼想的,有什麼故事沒有?所以敘事療法讓我們做的就是了解任何一個困擾背後的故事,而不是用困擾去標籤化做那個人。


這就涉及到敘事療法一個特別有意思的觀念:把人和事分開。


比如一個人犯了一個錯誤,我們會覺得:你看他就是這種人,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所以他必然會做這樣的事……其實不好說,很多人做了錯事是一念之差,不代表他就是這樣的人,也有很多特別善良的人,偶爾做一件令人髮指的事。我們要防止用一個人的行為、想法、經歷來判斷他的屬性。


敘事療法用“外化”這個概念來代表把人和事情分開,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我們老祖宗有一句話叫對事不對人,實際做起來是需要智慧的。古人講“不二過”,不遷怒於人。自己有情緒,遇到事,不把情緒轉到另外一個人身上,非常的困難,知和行之間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所以心理學工作者個人成長很關鍵,通過上課學不會,看書也學不會,需要通過私塾式的那種心性教育,有深度的教育,才能夠學會的。


比如說我去年開始開設了一個類似於私塾的明塾。古人講:明德於天下,那個明也有明心見性的意思,在教育體系裡邊招了一些學生,想從事這個工作,也有一些精神追求,有一些心理成長的需求,我給他兩條腿走路,一方去學知識,包括但不限於敘事的理念。


心理學知識很多,另一部分必須要通過實修去改變自己的心性。心性的改變,需要在實際的事件裡邊去做,體驗、分享、鞏固、見證等等。比如說外化,我們知道要把人和事分開,但是我們需要知道我們在什麼時候沒有把人和事分開。


比如求助者會覺得一個事如果解決不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大部分心理學工作者在聽這樣的故事的時候,自己也很緊張,你也沒有辦法給他提建議,我曾經有一個工作的對象,是一個很大的企業的老闆,數萬員工,千億資產,我從來沒有管理過那麼大的企業,對他煩惱很難理解,如果我傻乎乎的覺得我可以告訴他怎麼樣去管理,是不是有點兒二?你在跟別人講怎麼去處理他的人生的時候,如果你遇到跟他同樣的事,是否真的比他處理的好?


大家可能覺得心理學工作者當然要比別人強一些,要比別人處理的好才能夠幫到別人,這不是一個正確的處理方式,如果你是一個男性諮詢師,有一個產後抑鬱的求助者,我就不信你能生個孩子試一下。但你可以給她提供幫助。我們必須要學會把人和事分開,中國傳統的學術中這叫心境分離。內心和境界分開,你內心的力量讓你可以做到以心轉境,而不是為境所轉,你就能夠去幫到那些與你經歷不同的人。


很多的心理學同行都有一個體會:學了好多的工作坊,還是不敢做諮詢。


心理工作是一個心性層面的工作,他的歷練不止知識和技能,心理學工作者最終工作不是靠自己的技能和知識,靠的是你的人格。我把那個叫做療愈型人格,你這個人讓人家看到都舒心。大老遠看你一眼,心情好了很多,你說你是不是就有療愈作用?


我在美國的個人體驗的老師年紀很大,那個人話特別少,自由聯想的方式需要自己去講,有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聽不見我說話,他需要帶著一個助聽器,有一次我就悄悄的問他,聲音很小地問他,我說你是不是聽不到我說話?他說我可以聽到,我說你看你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聾了,你幹嘛不退休,你怎麼還在工作?然後他跟我說了一句非常像禪師說的話:年輕人我跟你講,我年輕的時候,耳朵很好、眼睛也很尖,但是我的諮詢效果遠遠不如現在。


我當時只是覺得那是一個他的經歷,但後來我想想他這個話是有一些隱喻意義的。我們眼睛太尖,耳朵太尖,我們隨時在找路徑出來,隨時在找別人的問題,錯誤症狀或者或者童年的創傷的時候,可能就錯過了對面這個人。


太敏銳不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心理諮詢師,學會能夠聽、能夠等、能夠守在那裡不動。這個才能夠讓你的心更有更有力量,我們的心怎樣才能有力量?心不會輕易被帶走的時候,我們就有力量。


我覺得心理學工作者有三個基本功:坐得住、聽得進、說得出口。


你的心要在這裡,要坐得住,有定力。你坐在這個地方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安頓下來,向你求助的人看到你坐在那個地方,就好了一大半,因為你坐在那個地方,你對他是開放的,他知道他不會因為說了什麼話,就把你給嚇跑了。王陽明曾經講過一句話,他說破山中賊易破,破心中賊難。你想讓你心裡邊蹦蹦跳跳的,特別不穩定,讓他穩定下來就會很難,需要修心。


聽得進是什麼呢?孔子曾經講過一句話,六十而耳順。聽得下去,就這麼簡單。你雖然只有30歲、40歲或者甚至更年輕,從事心理學這個工作,要有一個至少60歲的耳朵、靈魂在那裡。


我跟大家歸納一下,哪一些情況下你聽不進去?重複的話你聽不進去;不合邏輯的話聽不進去。弗洛伊德曾經說過,心理困擾都具有類似夢幻的性質。求助者背後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叫私人邏輯,你可能覺得有問題,聽不進去。另外就是攻擊性、評判性的話聽不進去,一聽到別人攻擊你的話,立刻想著反駁。心理諮詢師,你得學會一個本事,當事人可以給向你表達任何的不滿,你不可以表達,你不能亂去反擊,你甚至不能防禦。


然後再一個就是要說得出口,心理諮詢師也是人哪,不是所有的話你都說得出來的。特別有的家庭裡邊是不允許說愛溫暖這樣的話,比如你跑回家跟你爸爸說,爸爸我好愛你,你說不出來是吧?還有有一些隱私性的,比如說與性有關的,與道德有關的一些,說不出來。我們成長是一個畢生的事情,我們要慢慢的讓自己可以面對任何心理挑戰時波瀾不驚,因為你見過了,你需要在實修的過程裡邊,在心性成長的過程裡邊,要去要近距離的去體驗。


《大學》裡面講格物致知,格的過程就是推究,就是靠近,然後去體驗,這樣一個過程。所以我們需要長時間的一種新型層面的體驗和歷練,然後才會讓自己的心可以穩定的住,可以不被事打擾到,因為只要你能夠把人和事分開,不管那個事多大,它就是個事。


只要有一個事兒,就有一個結構,有一個開始、有一個結束,只要有結束的那一天,這事就可以過去了。這就簡單了。把人和事分開,就是我們知道,不管是什麼事,它終究是個事。


事情過去了就是一個故事,如果過不去就是個事故。而不管它這個故事還是一個事故,都不是那個人本身。這個人遇到巨大的挑戰的時候,當他可以把挑戰對象化,大不了我解決不了,解決不了那也犯不著去死,只要活著,就有新的可能。


因此,敘事療法可以給人展現一個非常開闊的生命體驗,一種生命的境界,你有多種選擇,當你看到你前面有很多條路的時候,就不會去糾結你非得走哪一條路。人生本來就是有各種各樣的可能的,你今天走到一個卡住的節點上,是因為你慢慢開始相信你,只有這樣才能才能過下去。這是一個幻覺。


比如有的人考大學非得考某一所學校,如果考不上就不活了,他是不是有點偏執、鑽牛角尖,覺得人生只有這一條路?其實不但我們國家大學有很多,不但不是非得考那一個大學才能活,你考不考大學都是可以活的。


我堅信我們在座的各位有很多未必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也不見得過得比別人差多少,而且名牌大學畢業的也不見得就比你過得好。而且有很多從來沒有讀過大學什麼類型的大學都沒有讀過,不代表他不會成為一個優秀的管理人員,一個優秀的企業家、一個優秀的藝術家……不好說的。


但這不是說大家都不要去考大學了,不是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我們要看到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然後把這些可能性變成一些選擇,選擇多了,路也就多了,退一步海闊天空,路多了海闊天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以這種敘事的隱喻去看待人生的多種路徑,你可以活出多彩的人生。


今天差不多就講到這個地方。這次我要參加心理學家大會,這個大會已經辦14年了,非常不容易,也反映了我們心理學行當發展的很快,說明我們國家的心理學發展到了一個春天,我們心理學的覺醒者越來越多。


我會在大會上跟張天布老師、朱建軍老師、孫澤先老師、張伯華老師、鍾年老師等很多心理學界的專家、文化學界的專家做一個對話,更加深入的去探討多元的人生的可能性,尤其是結合我們中國本土的文化,然後去探討敘事心理學將來在中國可能的一些新的發展的領域,期待大家來參加這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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