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老兵講述經歷

我們4個人一塊兒到了中國,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是俄羅斯族

,其他三人是烏克蘭族、猶太族和烏德穆爾特族。在中國吉林省的一場戰鬥中,一個小時內他們三人都犧牲了,就我一個人回來了”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朱玉書發自符拉迪沃斯託克 3月5日,連降兩場大雪的符拉迪沃斯託克,積雪有十多釐米厚。城市主路上,白皚皚的雪被碾壓出兩條冰轍,小區深處只能徒步而行。老戰士瓦西里·濟年科的家,就位於市區一個普通小區的一座普通公寓樓裡。


拄著雙柺的瓦西里開門迎客。當天,俄遠東符拉迪沃斯託克市政府向近4000名二戰老戰士頒發衛國戰爭70週年紀念勳章。

91歲的瓦西里和他90歲的妻子葉卡捷琳娜是一對老戰士夫婦。符拉迪沃斯託克市第一列琴斯基市區區長亞歷山大·日爾諾夫鄭重地宣讀俄聯邦普京總統令,然後向夫婦倆頒發了“70週年偉大衛國戰爭”紀念獎章。日爾諾夫向他們表示祝賀並感謝他們為國家所做的一切。獎牌分別別在老戰士瓦西里和妻子葉卡捷琳娜的胸前,第一列琴斯基市區老戰士協會主席伊萬·帕納修克向瓦西里夫婦敬獻了鮮花。

瓦西里夫婦非常激動,他們為這一天特意穿上前蘇聯軍裝。

1945年,葉卡捷琳娜曾赴華對日作戰。初到中國,她只有20歲。一開始,葉卡捷琳娜在黑龍江省牡丹江俄遠東某部當護士,後來又輾轉到了吉林省。她所在的野戰醫院常被日本人襲擊。在一次爆炸中,她的好朋友蓮娜遇難。“20歲的生命瞬間就消失了。”說到戰友的犧牲,葉卡捷琳娜眼含淚花。

日本人扮村民偷襲蘇聯紅軍

弗拉基米爾·科諾瓦洛夫是符拉迪沃斯託克市第一列琴斯基市區老戰士協會副主席,他告訴《國際先驅導報》,他們區有80%的老戰士二戰時都曾赴華對日參戰,如今當年最小的戰士也88歲了。弗拉基米爾自己二戰時也曾在華對日作戰,他擔任陸軍中尉,退役時是太平洋艦隊海軍上校。


“我們4個人一塊兒到了中國,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是俄羅斯族,其他三人是烏克蘭族、猶太族和烏德穆爾特族。在中國吉林省的一場戰鬥中,一個小時內他們三人都犧牲了,就我一個人回來了。”弗拉基米爾難過地回憶道。

戰爭很殘酷。他介紹說,當年他所在的隊伍路過吉林省一個村落時,所有人都出來“歡迎”蘇聯戰士,呼喊“蘇聯紅軍萬歲”!當時,他們的指揮員有些疑心,為什麼全村人都出來“歡迎”?後來走近發現,一個個“歡迎者”原來是日本人喬裝假扮的。日本人掏出槍和手雷,有的以自殺式爆炸襲擊的方式,讓弗拉基米爾所在的蘇聯紅軍隊伍傷亡慘重。

另一名老戰士波杜布內·費奧多羅維奇在中國的戰場上僅僅待了15天,他向記者講述了自己短暫而傳奇的經歷。

當時,費奧多羅維奇是偵察營的上等兵。1945年8月8日晚,偵察營士兵帶著背袋、步槍等先行進入中國,他們冒雨穿過沼澤地,第二天乘坐斯圖貝克卡車,然後又步行到佳木斯,沿路到處都是日本軍營。

在佳木斯郊區的一個村落,費奧多羅維奇和戰友們打響了攻擊戰。他記得,日本人在對面石頭圍牆下布有眾多機槍,另外還有一個3米高的炮樓,費奧多羅維奇就趴在炮樓前一大片開闊地後面。

“我們開始攻擊,但是日本人居高臨下射擊,我們倒下了很多人。我的戰友帕夫洛夫槍法很準,他首先開始往前爬,快到炮樓時被日本人擊中一動不動了。另一個戰友帕夫連科接著往前爬,但他同樣被擊中。我是第三個衝上去的,我拿著反坦克榴彈躍進排水溝往日本人方向爬。快到崗樓時,我突然覺得右腿劇烈地麻了一下,我意識到這是腿受傷了。我開始向炮樓方向側面滾動,測定目標後稍微站起來,把反坦克榴彈擲到炮樓上,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待我醒過來時,已經在回國的火車上。”費奧多羅維奇回憶道。


後來,費奧多羅維奇被戰友們從土和磚頭中扒出,然後送到了哈巴羅夫斯克部隊醫院治療。傷好後,費奧多羅維奇留下了殘疾,右腿至今有些跛。

比身體殘疾更讓費奧多羅維奇難過的是,同時期赴華作戰的哥哥,在中國興凱湖附近犧牲,再也沒能回家。

“對日作戰勳章”

二戰期間,費奧多羅維奇獲得了20多枚戰功勳章。他指著一個圓形灰色勳章告訴記者,這就是“對日作戰勳章”,1946年4月3日獲得的。

第一列琴斯基市區尚在世的二戰老兵,個個都是戰功累累。

老戰士謝爾蓋·多尼奇的軍服上也掛滿了勳章。他現年92歲,雖然聽力不好,但思維活躍。當多尼奇的女兒拿出他當年年輕帥氣的照片時,多尼奇自豪地晃著腦袋說,自己愛跳舞,跳得也棒。現在,自己感覺還是“29歲”,還年輕著呢。


據多尼奇介紹,他所在的部隊“是從牡丹江這條線進入中國,最後到達哈爾濱的”。他們當時按照警報緊急集合夜間出發,在穆稜地區過境。多尼奇們是工兵,相當於陸軍後衛,主要負責殲滅敵人的殘餘部隊,清除佔領區的地雷,爆破對日軍有用的一些工程設施比如鐵路、大橋等。

“在清除佔領地區後,我們的任務是守衛各個重要地點,像領事館、銀行、橋樑等。”多尼奇說。

他在中國待了大約兩個月時間,後通過俄羅斯圖裡羅格村(密山市對面的俄羅斯口岸)回國。因為是後衛,所以他所在的連隊(大約100多人)總共只有兩人傷亡。

“活著回來後,我興奮地趕到西伯利亞父母家報個平安。這才發現原來父親也剛從中國回來不久,我們父子都是軍人,他也去了中國對日參戰。我們父子都在中國但卻互相保密。父親是艦艇上的艦長,在海上執行封鎖和對日圍堵任務。我和父親暢談了同時在中國對日作戰的所見所聞,慶幸的是,我們都活著回來了。”說到這裡,多尼奇笑了起來。

他還撩開頭髮給記者看。只見髮間露出一道三釐米長的傷疤,是對德作戰時留下的。多尼奇說,自己現在很知足,每月的退休金約有3.5萬盧布(100元人民幣約合890盧布),遠遠高於一般退伍士兵的1萬盧布。俄羅斯政府現在給二戰老戰士們很多優惠和照顧,比如免費修房子,逢年過節來看望、送東西等。

感動與自責


多尼奇還記得,哈爾濱被“解放”後,蘇聯紅軍列隊進城。一週內,一些中國民眾給蘇聯戰士們做了許多新軍服,讓紅軍戰士可以換洗衣服。“哈爾濱當年還沒有汽車,道路上都是人力車。我們坐車去辦事,中國車伕都不要錢。我的戰友到商店裡買日用品,售貨員說是‘送禮’給蘇聯紅軍,也不收錢。這些都讓我們非常感動,說明中國人當時對蘇聯紅軍非常友好。”

多尼奇接著說:“當然,也有個別違反紀律的蘇聯紅軍,這使得有些中國人對蘇聯紅軍在紀律方面印象不好。”

對此,92歲高齡的老戰士科諾瓦洛夫也表示同意。科諾瓦洛夫激動地說:“中國東北有很多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我去過中國邊境城市綏芬河、東寧、牡丹江的蘇聯紅軍紀念碑。中國政府和人民對這些紀念碑保護得非常好,周圍環境優雅,墓碑打掃得乾乾淨淨,每年都有人獻花,當地政府還邀請我們俄羅斯老戰士去中國參加紀念活動。這些都證明,中國人民到現在還記得蘇聯紅軍在二戰時作出的貢獻。”

科諾瓦洛夫表示,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如今俄中兩個“鄰居”仍保持著友好關係。他希望,俄中兩國人民永遠銘記歷史,友誼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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