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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4月28日報道，河南9名農民被認定為惡勢力犯罪集團一案有了新進展。近日，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下稱信陽市中級法院）二審改判，9名農民集體摘帽“惡勢力犯罪集團”。
此前的一審刑事判決中，9名農民被認定為惡勢力犯罪集團，“嚴重擾亂當地社會經濟、生活秩序，社會影響惡劣”。該案被視為“中國平均年齡最大的惡勢力犯罪集團”——9名農民平均年齡63歲，其中有兩名是年滿75週歲以上的老年人，最長者是一名85歲的老漢。
信陽市中級法院近日對9人作出二審判決，認為案件沒有達到“為非作惡，欺壓百姓”的程度，且參加人員年齡較大，也沒有對當地群眾造成心理恐慌等危害特徵，不宜認定為惡勢力犯罪，也不具備集團犯罪的組織特徵，不屬於集團犯罪。
二審改判後， 9人的刑期比一審分別得到減輕處理。
9名農民被指控組成惡勢力犯罪集團分別獲刑，9名被告人均被判犯有尋釁滋事罪，其中，第一被告人除犯尋釁滋事罪外，還被判犯有故意傷害罪。
9名農民均是河南省光山縣十里鎮五里店村方樓組的農民，一審宣判時平均年齡63歲，最長者85歲，年齡最小的45歲。被一審法院認定為惡勢力犯罪集團首要分子的李仕新、王申照，曾分別是當地村民小組長、會計，其他涉案人員多為村民代表。
界面新聞獲取的判決書顯示，2019年6月13日，光山縣檢察院以“光檢涉黑刑訴(2019)1號”起訴書向光山縣法院提起公訴，指控被告人李仕新犯尋釁滋事罪、故意傷害罪，指控被告人王申照、汪從文、汪潤富、王立業、陳克倫、王立樂、李昌文、王立仁犯尋釁滋事罪。光山縣法院組成合議庭，公開審理了該案。
光山縣檢察院指控，自2013年至2015年，上述9名被告人糾集在一起，受利益驅動，出於惡意組織本村村民群眾，以阻止建房施工為手段，多次向在其村民組地界內建房的群眾強行索要財物，共計尋釁滋事作案三起，索要財物15.3萬元及芙蓉王香菸16條。
被告人李仕新、王申照親自參與並糾集汪從文等其他7名被告人，煽動本組村民多次阻止被害人徐玉堂、劉澤明、虞越建房施工，給當地群眾造成心理恐慌，因懾於其淫威，不得不向其妥協繳納錢財，擾亂了當地經濟、社會生活秩序，造成惡劣影響，屬於惡勢力犯罪集團。
光山縣檢察院指控稱，其中，李仕新、王申照是組織者，為犯罪集團首要分子，被告人汪從文是積極參與者，汪潤富等其餘6名被告人為一般參與人員，系從犯。
除上述檢方指控的尋釁滋事犯罪外，李仕新還被指控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被害人劉正軍輕傷。
光山縣檢察院認為，9名被告人的行為已觸犯《刑法》之相關規定，構成尋釁滋事罪，建議在有期徒刑五至十年幅度內依法判處，被告人李仕新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輕傷的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建議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被告人李仕新的辯護律師餘超辯稱，本案存在土地權屬及使用權爭議，被告人對爭議土地主張權利有合法的民事請求權，被害人翻建房屋未經村民同意，侵犯了村民的相鄰權，村民們制止施工於法有據，沒有尋釁滋事的故意，屬於正當維權；15.3萬元補償款是在合法民事請求權基礎上協商的結果，並非強拿硬要，所有15.3萬元補償款全部用於村民組正常開支，各被告人沒有非法佔有的目的。
餘超認為，本案中李仕新不構成尋釁滋事罪，不符合惡勢力的特徵，不屬於惡勢力集團首要分子。即便其構成犯罪，公訴機關指控村民三次阻撓施工的行為，李仕新只參與了兩次，15.3萬元補償款也已全部退還被害人，行為人認罪、悔罪，取得了被害人的諒解，可以從輕處罰。
此外，餘超認為，指控李仕新犯故意傷害罪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另一被檢方指控為首要分子的王申照，其對指控的犯罪事實無異議，但認為要劉澤明的5萬元屬於超面積補償款，給煙是當事人自願的。其辯護律師辯稱，王申照參與的犯罪事實只有兩起，劉澤明支付的5萬元補償款是其自願就佔用方樓組村民土地補償給該村民組的，雙方簽訂《協議書》是一種民事法律行為，依法不構成犯罪；本案只是普通的尋釁滋事行為，不屬於惡勢力犯罪集團犯罪；被告人王申照認罪、悔罪，主動賠償了被害人損失，取得了被害人諒解，請求在五年以下從輕量刑。
判決書顯示，汪從文等其餘7名被告人的辯護律師均對檢方指控的犯罪事實和罪名無異議，但認為不應定性為惡勢力犯罪集團犯罪。汪從文的辯護律師認為，汪從文系一般參與者，應按從犯定罪量刑。而其餘6名被檢方指控為從犯的被告人，他們的辯護律師均辯稱其當事人有從輕情節，請求法院對各被告人減輕或免予刑事處罰，並宣告緩刑。
經法院確認的被告人供述及證人證言顯示，被告人李仕新系五里店村方樓組生產隊長，王申照系會計，其餘七人為村民代表或村裡年齡較大、較有威望的人。
對於被告人李仕新及其辯護律師所提出的，本案存在土地權屬及使用權爭議，李仕新等屬於正當維權，不構成尋釁滋事罪的觀點。法院認為，李仕新等被告人以佔用本組土地為由，糾集村民採取現場阻撓施工、威脅等手段，多次強行索要被害人徐玉堂、虞越、劉澤明等人財物，明顯超出民事維權限度，已構成尋釁滋事刑事犯罪。
另外，被告人李仕新故意傷害案，在案證據已形成完整的有罪證明體系，足以認定。
關於本案是否屬於惡勢力犯罪集團和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的作用、地位等問題。法院審理後認為，李仕新等9名被告人經常糾集在一起，成員固定，受利益驅動，組織本村民組群眾，在長達三年的時間內，以阻止建房施工為手段，尋釁滋事作案三起，給當地群眾造成心理恐慌，因懾於其淫威，不得不向其妥協繳納錢財。被告人的行為嚴重擾亂了當地經濟、生活秩序，社會影響惡劣，其行為符合惡勢力犯罪集團的構成要件。
此外，法院在審理後還確認被告人李仕新、王申照為犯罪集團首要分子，被告人汪從文屬於主犯，應當按集團所犯的全部罪行處罰；汪潤富等6名被告人為一般參與人員，系從犯，依法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其中，王立業、王立仁系年滿75週歲以上的老年人，根據他們犯罪的事實、情節和悔罪表現，可對其依法適用緩刑。
7月26日，經光山縣法院審委會討論決定，判決被告人李仕新犯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並處罰金三萬元，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數罪併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七年，並處罰金三萬元。
王申照等8名被告人，均被判犯尋釁滋事罪。其中，王申照等六名被告人獲實刑，刑期一年六個月到五年六個月不等；77歲的王立業被判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三年；85歲的王立仁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
二審改判，認為案件沒有達到“為非作惡，欺壓百姓”的程度，且參加人員年齡較大，也沒有對當地群眾造成心理恐慌等危害特徵，不宜認定為惡勢力犯罪，也不具備集團犯罪的組織特徵，不屬於集團犯罪。
辯護律師餘超在二審改判後對《財經》記者表示，該案實際上是在掃黑除惡專項鬥爭中被拔高、湊數為惡勢力犯罪集團，讓好人蒙冤，並放縱真正的惡勢力犯罪，好在最終通過司法途徑予以糾正。
餘超告訴《財經》記者，爭議土地認定為國有用地，法院依據的證據是十里鎮政府出具的《情況說明》，這是認定李仕新等人尋釁滋事的重要證據。但是李仕新等人對土地權屬提出爭議，認為案發源於歷史遺留的土地糾紛，村民組基於歷史原因提出主張，並非無事生非，在一審二審中曾申請審判機關調取爭議土地徵收、劃撥的歷史文件，但均未調到。
此外，在二審中還出現新的證據，即上訴中，十里鎮村鎮建設發展服務中心向上訴人家屬提供了3位建房戶的《責令停止違法行為通知書》，足以證明行政機關已確認3名建房戶是違法建房。另外，李仕新等人還曾通過信訪途徑反映建房戶違法建房。
“土地權屬到底歸誰，建房是否違法，是否侵佔村民組土地？這些基本事實沒有查清，不能認定村民構成犯罪。”餘超對《財經》記者說。
對一審法院惡勢力犯罪集團的定性，李仕新、王申照等9人，在二審中均提出不構成惡勢力犯罪集團的辯護。
4月8日，信陽市中級法院最終做出二審判決。二審判決書顯示，法院仍認定案件所涉土地為國有建設用地。法院認為，李仕新、王申照等人實施了3起尋釁滋事犯罪，涉案人員以村幹部、村民代表為主，一般群眾參與助勢，目的是為獲取錢財，針對的對象是舊房翻建的特定個人，沒有達到“為非作惡，欺壓百姓”的程度，且參加人員年齡較大，也沒有對當地群眾造成心理恐慌等危害特徵，不宜認定為惡勢力犯罪，也不具備集團犯罪的組織特徵，不屬於集團犯罪。
信陽市中級法院認定，李仕新構成故意傷害罪，李仕新、王申照等9人構成尋釁滋事罪，且系共同犯罪，李仕新獲刑4年，王申照等人刑期從2年10個月至有期徒刑10個月，緩刑1年不等。
以上綜合來自財經、界面新聞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