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趙火火
“來來來，大家不要擠啊，都有份，排好隊……”我把奶茶分依次發給面前這些青春洋溢的小姑娘，突然感覺自己像極了小吃街上吆喝著賣臭豆腐的阿姨。
“妹妹們，今天是第一次現場錄製，咱們的氣勢一定不能輸，該鼓掌的時候鼓掌，該歡呼的時候歡呼，遵守現場秩序，不要單獨行動，投票通道開啟之後迅速上網帶節奏投票……最後再檢查一下手上的燈牌和熒光棒有沒有不亮的，有問題的來我這兒換……”
沒有配個擴音器真是失策，節目錄制還沒開始，我幾乎已經把嗓子喊啞了……
說起來真的像做夢一樣，我活了二十多年沒有追過星，一把年紀了居然當起了粉絲團團長，帶著一群十幾歲的小姑娘在這喊打喊殺……而這一切都源於我給魏燃報名的選秀節目……
海選那天魏燃本來沒打算去，好在我有他家鑰匙，生生把他從睡夢中叫起來拽去了海選現場。魏燃什麼也沒準備，頭髮凌亂，睡眼惺忪，到那兒一張嘴唱出來的卻是他平時在酒吧裡唱的搖滾樂，把評委好一個震驚，連連稱讚魏燃很有rocker的氣質，直接給了pass卡。
魏燃的海選視頻被節目組發佈在網絡上，竟意外的上了熱搜，標題是“沉睡的rock新星”。雖然魏燃上熱搜我是挺高興的，但我還是難以理解當代年輕人的審美，熱搜評論里居然千篇一律的都在誇讚魏燃的氣質，說什麼“表面漠然，內心充滿巨大能量”，“感受到他對這個世界規則的蔑視，他內心裡有一個磅礴的宇宙”……
長得好看的人真是做什麼都對，僅僅靠一小段視頻，網友們就能看見魏燃心裡的宇宙，也是很厲害了……恐怕只有我知道，他不過是真的沒有睡醒而已……
就這樣，魏燃一夜之間圈粉二十萬，他自己卻毫無反應，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依然白天睡覺，晚上去酒吧唱歌，過著跟原來一樣的生活。
忙只忙了我，作為粉絲群的創立者，我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粉絲團團長，每天忙於維護群裡的秩序。魏燃的微博賬號“未燃宇宙”也是我申請的，我每天藉著喂貓的名義去找他，偷拍幾張他的照片發在微博上，能多圈幾個粉絲幾個。
終於，海選過去一個月，魏燃收到了比賽現場錄製的通知。海選選出來的100個人可以進錄影棚站在舞臺上唱歌了，像個真正的歌手一樣，今天就是第一場100進80的錄製。
魏燃提前一週被拉去造型加彩排，我便忙著組織他的粉絲來錄製現場助威。魏燃似乎並不知道這一切，他根本不在意有多少人喜歡他、關注他或是討厭他，這一點倒確實挺rocker的。
天色暗下來，比賽終於要開始了，觀眾陸續進場，在嘈雜人流中被推搡著向前的我一瞬間耳鳴，所處的場景突然顯得分外陌生，我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分明像個知情人一樣幫魏燃打點著一切，但其實都不過是自作主張罷了，魏燃這些天一直沒有聯繫過我，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我好像真的成了他的粉絲團團長，看似離他很近，實則遠無邊際。
100進80的賽制是分組演唱，5人一組，分組和曲目都是一週前抽籤決定的，選手不一定能夠唱到自己擅長的風格，所以變數很大。萬一魏燃抽到了清新可愛風的歌曲，這場基本就算是gameover了……
我坐在觀眾席第一排，有生以來第一次享受到這種VIP待遇，節目組是按選手人氣給粉絲安排的觀眾席位置，所以說，粉上一個爭氣的愛豆是多麼重要。
比賽開始後，我開始慶幸魏燃沒有跟我聯繫，沒有把分組曲目提前劇透給我，如此一來，整個比賽過程我都感到驚心動魄，緊張得手心冒汗，一直在猜測他會第幾組上場，抽到了什麼歌。
“下一組，他們要演唱的歌曲是……”主持人剛把曲目報出來，觀眾席就沸騰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默默的在嗓子裡醞釀著一場聲嘶力竭的吶喊。直到主持人把魏燃的名字念出來，這一聲吶喊總算爆發，用盡了我今天最後一絲氣力。
還好，還好這個人的運氣不像我一樣差。
魏燃從後臺走上來，身上鉚釘反射燈光，整個人都在閃閃發亮。專業的造型師就是不一樣，這組選手一上臺，儼然是一個搖滾樂團，每個人都酷到沒朋友。
我旁邊的小妹妹竟然哭了起來，大概是離愛豆這麼近太激動了，我抽了張紙巾塞給她，突然也有點想哭。她們都覺得此刻離愛豆很近，我卻覺得離他好遠。
這首歌簡直就是為魏燃量身打造的，第一段副歌是他solo，一句“When you're gone”唱出來，整個現場都炸了。這一刻我覺得，或許那些網友說的對，魏燃的心裡始終有一個磅礴的宇宙，是我們這些平凡人進不去的。
一曲完畢，投票通道開啟，粉絲團成員開始在各大節目直播平臺拉票，好笑的是有很多其他選手的粉絲居然也在給魏燃拉票，爬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把免費票投完之後沒有繼續刷票，看這形勢魏燃應該是穩晉級了，我還是省點錢等下一場給他的粉絲們買奶茶吧。
手機突然震動，是魏燃發來的消息，“等節目錄完一起回家。”
“你看見我了？”他都沒有聯繫我，怎麼知道我在現場？
“一眼就看見了，第一排，那麼大一張臉。”
“你之前怎麼一直沒聯繫我？”這一句，寫完之後又刪掉，改成“你今晚怕是又圈了好多粉”發送出去。
“太帥了，沒辦法。”
我默默地翻個白眼，顏值排不排得上號我不知道，但這自戀程度真的是無人能敵。
“好了，不跟你說了，節目結束再聯繫。”殊不知我坐在觀眾席裡跟他聊天，心裡慌得很，生怕旁邊的人看見，好歹魏燃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人了，這要是被粉絲們知道我真的認識他，日子還能過得安生嗎。
最後投票結果出來，魏燃第二名順利晉級。得第一名的選手叫遲永，走煽情路子的，惹哭了現場百分之九十的小妹妹，也只有我這個年紀的阿姨內心毫無波瀾。
節目散場時已經接近夜裡零點了，我把粉絲團的小妹妹們分批送上出租車，囑咐她們注意安全，到家在群裡報平安。人群逐漸散去，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靜了，我轉頭，看見街角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魏燃。
我向他跑過去，不曾想他突然張開雙臂向前邁出兩步，我沒剎住車，生生撞進了那個懷抱裡。他合上雙臂，把我圈了起來。
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只好沒話找話，“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第二名而已，下次你得把那個遲永PK下去……還有啊，你知道你現在多少粉絲了嗎？一百四十多萬了，你以後得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一邊說著，我試圖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他卻強行把我的雙手拉起來放在他的腰間，把我箍得更緊了。
“我已經六天沒見到你了。”他完全沒有接我的話題。
話說，這略帶撒嬌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大哥，不要忘了自己的人設，你可是個藐視人間的rocker啊……
“喂……”我再一次想掙脫他。
“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他的聲音略帶疲憊，大概這些日子為了排練節目累壞了吧。
我沒有再推開他，就安靜地立著，感受他把身體越來越多的重量傾斜在我身上。
他口中的“一會兒”彷彿有一年那麼長，就在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趴在我身上睡著了的時候，他終於放開了我。
“走吧，回家。”
午夜時分，路上已經鮮有行人，初夏的夜晚還有些許涼意，魏燃把我的左手拉過去揣進他的外套口袋裡。我們的公寓離錄製場館不算太遠，適宜這樣步伐緩慢地走回去。
我試圖找些輕鬆的話題，“哎，你知道你今天唱的歌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嗎？恕我直言，你看起來像英文單詞只認識hello和sorry的人。”
“我不想失去你。”魏燃一本正經的回答。
“啊？”
“不是這個意思嗎？”
“哦……大體上，差不多……”
看來今晚的話題是註定輕鬆不了了。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魏燃今天似乎格外敏感。
我深呼出一口氣，“嗯，我吧，就是今天看到你在臺上唱歌太耀眼了，突然覺得離你有點遙遠。你以後要是成明星了，我們就不可能像這樣一起走在路上了，感覺像做夢一樣，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我一邊為你高興，一邊又覺得還沒有做好失去你的準備。”
在這個孤立無援的城市裡，我只有兩個朋友，一個是張少辰，另一個就是魏燃。
魏燃生活的那個圈子是我從沒想過會涉足的，如果沒有認識他，我可能這一輩子都會帶著刻板印象去看待那些褲子上帶鉚釘的男孩兒。但因為認識了他，我開始接受這個世界的多樣性，並且能夠在二十五歲義無反顧地去做一些本該十五歲做的事。
我開心並且懊惱著，開心能夠遇見他們，又懊惱自己不能成為像他們一樣優秀的人。我深知我早晚有一天會從他們的生活裡淡去，但我不想那一天來得這麼快，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你不會失去我。”魏燃握著我的手緊了一下，“當明星有什麼好的，我明天就去退賽。”
“呵，”我被他逗笑，“你倒是瀟灑。”
“我沒開玩笑，這個東西對我來說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現在也可以什麼都不要。”
真不知道他這股子勁兒是哪兒來的，哪有人會放著擺在眼前的名利不要呢。
“那不行。我現在是你的粉絲團團長，我的目標是把你送出道，這也算是項大型投資吧，等你以後賺錢了，送我個房子車子什麼的，我豈不是能少奮鬥十年？”
魏燃勾起嘴角笑，“你們女人都這麼現實的嗎？”
“可不是嘛，人生短短數十年，何必委屈自己。”
“好，那以後我的錢都給你，高薪聘請你終身當我的粉絲團團長。”
“一言為定。”
但是事情永遠不會像想象中那樣順利。
就在魏燃的粉絲爆漲到三百萬之後，一些關於他的負面八卦被頂上了熱搜榜。
“魏燃欠鉅額高利貸” “假才子真浪子”之類的字眼遠比其他明星的新聞看起來嚴重得多。
“你真的欠高利貸？你知情還是不知情？你有沒有參與啊？”我把魏燃懟在沙發上質問，連一向大膽的小黑都被我的氣勢嚇到，連忙躲進了茶几底下。
魏燃倒是一如既往的鎮靜，他順勢將我拉近，讓我以一種極曖昧的姿勢坐在他的大腿上，“冷靜點兒寶貝。”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如果這些事情是真的，你前途毀了不說，涉毒可是要坐牢的。你快告訴我你沒做過這些事，我幫你上網闢謠，真愛粉肯定會選擇相信你的。”
“是真的。”魏燃的手指不安分的穿梭在我腦後的髮絲間，語氣緩慢而平靜，“欠債是真的，酒吧有人賣藥也是真的。我知情，但沒參與。”
我幾乎要掉出眼淚來，這個人怎麼可以對自己的人生冷漠至此，他那種完全不想洗白不想自救的神情莫名戳痛我，就好像他的人生已經完全沒什麼可失去了一樣。
“你為什麼欠債？欠了多少？”
“這你就別管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對我躲躲藏藏的？我不管你是怎麼想我的，反正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朋友，你覺得我自作多情也好，但站在我的立場我不可能不管你。”
魏燃似乎是愣了一秒，接著笑起來，“怎麼辦，你這樣我會忍不住想親你的。”
我簡直要抓狂，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破壞氣氛倒真是一流的。剛想抬手抽他，他卻又恢復了正經。
“我高二的時候我媽得癌症，我就不上學了，到處籌錢給她治病，最後還是沒救過來。高利貸就是那時候借的，借了20萬，現在他們讓我還200萬。可，反正我沒錢，有種他們就打死我。”
“所以……之前打你那些人是來討債的？”
“確切的說，是來搶錢的，我在酒吧賺的那點錢，他們整天惦記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了。我有滿腹的疑問，想問他的父親在哪兒，想問這些年他都是怎麼熬過來的，想問他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但是沒辦法問出口，每一個問題都會讓他回憶起最疼痛的過去吧。
於是最後我只是對他說，“200萬，我剛好能幫你還。”
魏燃有些驚異地打量我，似乎想說我就算把自己賣了也值不了200萬。
但我的的確確可以幫他還債，就在昨天，我的賬戶裡剛剛進賬一筆錢，不多不少，剛好200萬。
這一瞬間似乎有悲愴卻又激昂的BGM在我身後奏起，魏燃的200萬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的200萬也源自一個悲傷的故事。
但或許，一個悲傷可以拯救另一個悲傷。
一報終會還一報。（作品名：《合租時代之未燃宇宙》。作者：趙火火。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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