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鯉的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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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錦鯉的大逃亡

花錦鯉一出生,就生活在受人矚目的許願湖裡。湖裡有很多膚色各異的兄弟姐妹,人們很喜歡它們,每逢假日便來到湖邊一面虔誠地往湖心扔著一枚枚硬幣,一面慷慨地拋灑魚食。

聽說,錦鯉是可以給人類帶來好運的。

在魚群裡,花錦鯉長得尤為漂亮,通身雪白的鱗片泛著銀閃閃的光,背上點綴著黑,金,紅三色。紅色像瑪瑙一樣油潤光滑,金色像寶石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睛,黑色呢又像墨玉一般高貴典雅。無論哪個站在湖邊的人看到花錦鯉都會驚歎一聲:“好漂亮的錦鯉啊!真是罕見的珍品!”

人們聚攏在一起觀賞花錦鯉,只要它稍稍浮出水面,玩個花樣,人們就會伸長了胳膊撒給它精緻昂貴的魚食,還有不少人頻頻對著它許願。其他的錦鯉見了美味一窩蜂地擠過來你爭我搶,狼吞虎嚥。“哈哈,你們搶吧,吃吧。”花錦鯉懶洋洋打個挺遊向更遠處,靠著美麗的外表,它在許願湖裡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無論多好的魚食它都吃厭了。

夏秋交替的季節到了,頻繁的暴雨讓許願湖的水一漲再漲。大家都變得惶惑不安,花錦鯉嗤之以鼻:“我們都是幸運的魚,連人們都要向我們許願,區區暴雨,不必害怕。”

終於在一個特大暴雨的晚上,熟睡中的花錦鯉被一股強勁的洪流咆哮著衝出了許願池,霎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花錦鯉來不及反應,就被裹挾著到了一個幽暗陌生的水域。

“嗐,這到底是哪裡?”花錦鯉吐了口中的泥巴,小心警惕地四處張望。身邊一個昔日的同伴也沒有,花錦鯉不禁難過地吐出來一串哀嘆的泡泡。這時候一條探頭探腦的泥鰍游過來,花錦鯉攔住它,一問究竟。原來這是村子裡一個乾涸的小池塘,被連日的暴雨灌滿了水。渾濁發腥的水,爛糟糟的樹葉就是小池塘所有住戶賴以生存的口糧。

花錦鯉不禁想起了清潔美麗的許願湖,湖雖不大,水卻很清澈,水底長滿了綠油油的水草,是它和兄弟姐妹們柔軟的床。吃飽了香噴噴的魚食,或在臥在水草床上打盹,或去水底追逐人們拋灑的硬幣,是它和同伴們怎麼也玩不膩的遊戲。

眼前這一切,是花錦鯉不能想象也不能相信的,它默默躲在淤泥裡思索了一整天。泥鰍們告訴它不吃東西就會活活餓死。真要吃水裡這些枯黃的落葉嗎?曾經,多少人類向它們許著各種各樣的願望,而今,這條幸運的花錦鯉,連自己的溫飽都無法解決了。思來想去,花錦鯉還是吃下了苦澀的枯葉,它要保存體力離開這個糟糕的小池塘!

泥鰍們聽說它要離開這個小池塘,紛紛勸它:住在這裡也挺好的,有水,有吃的,安安靜靜待著多舒服啊!花錦鯉說:“你們想過沒有?如果碰上乾旱的天氣,池塘的水蒸發幹了,大家不是坐以待斃嗎?”泥鰍們一聽都噤了聲,紛紛躲回淤泥洞裡了。

雨停了,月夜裡小池塘裡來了一位見多識廣的青蛙,咕呱咕呱唱著聒噪的歌。青蛙聽了這條漂亮的花錦鯉的遭遇,深表同情。

“想要離開這裡麼,也不是不可能。趕上暴雨發水的時候,跳出池塘,順著旁邊的水溝一直往西去,是一條很大的河。用力游到河的下游,就是深潭,那裡有很多很多有趣的夥伴,也有你的同類。”青蛙對花錦鯉說。

“我的同類?”花錦鯉聽了覺得不可思議:“我的同類們不應該生活在許願湖裡嗎?”“哈哈,在許願湖裡每天供人類賞玩有什麼意思!你沒去過深潭,那裡——”青蛙打開了嗓門大聲說著:“那裡草木葳蕤,空氣芬芳,野果,小蝦蟲,各色吃的應有盡有。所有的夥伴們自食其力,自由自在。大家在廣闊的潭水裡游泳,潛水,覓食。在那裡,沒有誰關心你的美醜,只看你是不是真正的活著,像一條魚一樣的活著!”青蛙說完,後腿一蹬,去別處遊玩了,水面只剩下一圈圈漣漪。

“像一條魚一樣真正的活著!”花錦鯉暗暗下定決心。等待下一場大暴雨到來,小池塘的水漫出去,花錦鯉就會趁勢跳出池塘,沿著水渠,一路往西遊去。泥鰍們覺得不妥,往西還有很遠的路程,一路上有很多未知的危險等著,一個不小心就會喪命。

在跟青蛙交談之後的幾天裡都是大晴天,沒有再下過一滴雨。真是天意捉弄啊!花錦鯉難免灰心喪氣。但是青蛙又來了,它告訴錦鯉很快還會有一場更大的暴雨,要耐心等待。

池塘前面有戶人家的小孩路過池塘,看到了美麗異常的花錦鯉。他喚來大人們,拿了一張網,沒有費太大功夫,就網到了花錦鯉。花錦鯉被放置在一個大水缸裡,它聽到小孩在央求大人:別殺這魚燉湯吧,它長得多漂亮啊!我們養著它好不好?花錦鯉一聽要殺它燉湯,嚇得一甩尾巴,水花四濺。

因為孩子的央求,花錦鯉在水缸裡安頓下來了。每天都有一群孩子來圍著它看。

“好漂亮的魚,這麼多顏色,像書本里的熱帶魚!”

“熱帶魚是扁扁的,這條像鯉魚!”

“鯉魚灰突突的,它這麼好看!”

“反正它是一條魚!”

花錦鯉聽了孩子們的爭辯,是啊,它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魚,只不過有漂亮的魚鱗,它的魚生還是掌握在人類的手裡。

花錦鯉趁著人們不在家的時候,一遍一遍地練習跳躍,拍起的水花擊打著它的腹背,疼痛難忍。但它一刻也不想等了,它要逃離這個禁錮它的水缸,逃離這個牢籠。

白天,花錦鯉大口吞嚥著孩子撒給它的米粒,晚上無數次地練習著跳躍。終於,功夫不負有心魚,它跳出了水缸!窒息感和疼痛一下包圍了花錦鯉,它唯有拼命地用魚鰭往下水道方向爬。

魚一旦離開了水,就是死亡在倒計時。

但是住在水缸裡,早晚有一天也會變成盤中餐。空氣越來越稀薄,花錦鯉的嘴巴已經乾的合不攏了,下水道還有很遠很遠。

小孩聽到響聲出來尋找,找來找去,終於在院子角落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花錦鯉。大人也出來看了,好厲害的一條魚呀!為了逃走,肚皮都在地上磨破了,漂亮的魚鱗也變得斑駁不成樣。人類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小孩輕聲對再次放回水缸裡的花錦鯉說:“厲害的魚啊,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就把你放回池塘裡!”

冥冥中,花錦鯉聽到小孩的話,它的願望就是活著,像一條真正的魚,去自由自在的深潭!

過了些天,小孩把這條厲害的花錦鯉放回了池塘,這時的它看起來完全跟漂亮不沾邊了,雪白的魚鱗變成了灰黃色,連曾經背上引以為傲的黑紅金三色也像生病的斑塊。

泥鰍們又來勸它:“安心在小池塘住下吧,得過且過。”花錦鯉默不作聲,只要它生活在這個小池塘裡,早晚有一天還會被其他路過的人類打撈去,想再幸運地逃離,恐怕很難了。

青蛙給它帶來了來自深潭的問候,那裡新住進了花錦鯉昔日的夥伴,它們不用再供人類賞玩,生活的快樂極了。花錦鯉心裡有了更迫切的嚮往和期待,它要拼盡全力的活著,等待著雨季。一旦雨水漲滿小池塘,它就順勢一路向西,越過溝溝壑壑,遊向河流,向自由廣袤的深潭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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