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準確理解內循環?

內容簡要

第一,內循環框架將深刻影響“十四五”期間的宏觀經濟。

第二,在理解內循環之前,我們可以先梳理一下之前的中國經濟是怎麼“外循環”的:世界工廠模式與中國經濟的起飛。

第三,這一模式可能存在的缺點:外貿依存度和波動性偏高;處於分工和專業化下游容易被卡;空間受要素成本和外需成長性約束;成果又融入在美元體系中。

第四,改變現有模式的機會:2011年以來全球貿易持續不振,中國對外依存度已經被動下降。

第五,改變現有模式的觸發因素:2018年以來外部發展環境的變化以及“持久戰”的判斷。

第六,內循環是怎麼樣的思路?我們理解可能包括以下四個方面:順趨勢逐步降低“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比重;利用龐大的內需市場和消費升級的趨勢,出口過剩產能轉內銷;推動優勢互補的區域經濟格局,形成一個內部分工和專業化的雁行模式;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進一步強化全產業鏈特徵,推動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以更高的附加值參與全球分工。

第七,內循環的實質變化是從“出口-外匯-資本積累-城市化”變為“內需-國內統一市場-分配-擴大消費”和“產業鏈高級化-高附加值-全球分工”。

第八,內循環的關鍵攻堅點:一是消費量級的激發;二是產業鏈升級關鍵環節的突破。

第九,理解內循環的產業鏈影響,可以從劉鶴副總理“供給體系要優化”、“需求體系要升級”、“金融體系要適配”三個角度,更詳細的分析詳見正文。

正文

內循環框架將深刻影響“十四五”期間的宏觀經濟。2015年11月,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十一次會議首次提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去產能、環保、農業供給側改革,到金融去槓桿、金融供給側,這一政策思路深刻影響了“十三五”期間(2016-2020年)的中國經濟。

同樣,2020年7月年中政治局會議提出“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內循環框架將深度影響“十四五”期間的中國經濟。

在理解內循環之前,我們可以先梳理一下之前的中國經濟是怎麼“外循環”的:世界工廠模式與中國經濟的起飛。80年代後的20年,隨著改革開放,中國經濟利用勞動力數量和勞動力成本的優勢,建立起了有競爭力的出口產業鏈;2000年加入WTO又使中國進一步融入到全球分工和專業化的體系中,逐漸成為“世界工廠”。

1980-1990、1990-2000、2000-2010年出口年均複合增長率分別為13%、15%、20%,這也很大程度上帶動了中國經濟的“起飛”(羅斯托框架的第三階段),中國實際GDP增速三個階段的均值分別為9.2%、9.9%、10.4%。

簡單總結一下世界工廠模式就是:中國經濟的原發需求之一就是外需,外需帶動上下游產業鏈、勞動力遷移和城市化,創造順差(淨出口),順差對應國內資本積累及貨幣投放,形成再投資,從而帶動更大的外向型產業鏈規模。

這個過程也是伴隨著產業升級的,中國出口逐漸從90年代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變為近年機電產品佔比60%左右。

這一模式可能存在的缺點:外貿依存度和波動性偏高;處於分工和專業化下游容易被卡;空間受要素成本和外需空間約束;成果又融入在美元體系中。

任何增長模式都會存在優勢和缺點,上述模式的主要缺點表現為四點:

第一,這一模式下對外依存度偏高,從而導致經濟波動會深度同步於全球經濟波動。從外貿依存度(進出口總額/名義GDP)看,中國經濟的外貿依存度最高的時候(2006年Q3)曾達68%,近年逐步下臺階,但也在30%以上。順差佔GDP比重最高的階段(2008年底)達9%,近年在3-4%。而且,由於外需產業鏈吸納就業比例更高,因此它對經濟波動的實際影響要比基於外貿依存度看起來更大。

第二,從分工和專業化鏈條來說,外部是需求,國內是供給;而從全球供給鏈來說,最上端是技術和知識產權,往下是製造,再往下是原材料。兩輪貿易摩擦(關稅、技術及知識產權)顯示經濟在這這一個分工體系下會存在一些脆弱點,容易被卡脖子。

第三,從發展空間來看,一個硬傷是全球其他區域的經濟增長速度低於中國,這意味著如果把中國經濟的外向產業鏈視為一個整體,它面臨的需求的增速會持續低於供給增速,從而漸漸形成供給天花板;此外,這一模式的成功會帶來經濟上臺階和勞動力成本的抬升,從而也會逐漸淡化傳統的比較優勢。

第四,順差帶來外匯儲備,並變成持有美債的上升,它會導致我們的增長成果在一定程度上是融入到美元計價體系中的。這一內生機制從長期來看可能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金融安全等。

如何準確理解內循環?

改變現有模式的機會:全球貿易持續不振,中國對外依存度已經被動下降。2011年之後,全球貿易縮水比較明顯,2012-2019年全球出口平均增速只有1.5%,其中的高增長年份只有2017-2018年。2020年疫情影響下,全球貿易又將是一個低迷年份。

貿易低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和作為主要進口方的發達經濟體去槓桿、貿易單邊主義抬頭,以及“新經濟”業態的影響等因素均有關係。實際上,過去十年全球FDI也處於明顯的低迷期(可以參照我們前期報告《外商直接撤出中國市場了嗎》)。

這一過程帶來中國經濟對外依存度也存在一個被動下降,即外貿部門的增長速度慢於其他部門。外貿依存度從06年Q3高峰時候的65%,下降到2010-2013年的45-50%,以及2016年之後的30%左右。

如何準確理解內循環?

改變現有模式的觸發因素:2018年以來外部發展環境的變化以及“持久戰”的判斷。2018年3月底,特朗普簽署對華貿易備忘錄;隨著2008年4月、2008年9月、2009年5月關稅的幾輪升級,中美貿易摩擦深化。2020年,傳統貿易領域的摩擦沒有進一步升溫,但美國出口管制“實體清單”仍在繼續擴大。對此,商務部發言人7月28日明確指出“對國際經貿秩序造成嚴重破壞,對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安全造成嚴重威脅”。

年中政治局會議指出“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主題,同時國際環境日趨複雜,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明顯增強”;“我們遇到的很多問題是中長期的,必須從持久戰的角度加以認識”。正是在“持久戰”這一判斷基礎上,會議提出“加快形成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內循環是怎麼樣的思路?我們理解可能包括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順趨勢逐步降低“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比重。加工貿易目前受需求端和供給端雙向積壓,而這一貿易形式附加值又低,中國成本優勢又在逐步下降,從長期趨勢看應會逐步萎縮。

第二,利用龐大的內需市場和消費升級的趨勢,出口過剩產能轉內銷。在外部需求不振的背景下,外向型企業訂單下降;通過激活內需市場,可以實現對部分過剩產能的承接,一則可以降低出口、就業等領域的陣痛;二則也可以對接度過消費“S曲線”之後國內正在升級的消費需求,做大做優消費市場。

第三,推動優勢互補的區域經濟格局,形成一個內部分工和專業化的雁行模式。雁行模式理論是指對全球經濟或者貿易圈經濟來說,各個發展階段的經濟體可以形成產業鏈上的分工,並且能按梯隊特徵逐步升級。我國經濟總量龐大,不同省市經濟發展階段和比較優勢不同,未來藉助各城市群不同的定位和分工,以及各城市群對三四線市場的輻射,可以形成一個統一的內部大市場。

第四,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進一步強化全產業鏈特徵,突破關鍵技術,推動產業基礎現代化和產業鏈高級化,以更高的附加值參與全球分工。

內循環的實質變化是從“出口-外匯-資本積累-城市化”變為“內需-國內統一市場-分配-擴大消費”和“產業鏈高級化-高附加值-全球分工”。

這裡需要著重解釋下的是,在轉為“以內循環為主體”的背景下,國內需求要有一個等量級的擴張,資本品和消費品都必須有增量需求以實現產業鏈承接,前者預計將通過“新基建”(新產業以及傳統產業改造升級)+傳統基建(“推動城市群、都市圈一體化”)實現;後者則需要擴大消費實現;而擴大消費的前提則是分配環節更多偏於居民部門。但如果做這樣一個轉型,經濟在有些階段又可能會存在短期增長的失衡,所以政治局會議在內循環相關的論述部分特別指出“完善宏觀調控跨週期設計和調節”。

內循環的關鍵攻堅點:一是消費量級的激發;二是產業鏈升級關鍵環節的突破。實現經濟內循環,兩個關鍵難點需要突破,一是如何在傳統的消費特徵之外(比如地產繫帶來的週期特徵及約束),進一步打開消費量級,實現消費進一步替代出口和FAI,更多承擔經濟原發驅動力的功能;二是科技行業,它的特殊性是技術標準、專利等,即突破關鍵點才能成立,這需要實現關鍵環節的突破。這兩點將是未來內循環驅動雙循環的攻堅點。

理解內循環的產業鏈影響,可以從劉鶴副總理“供給體系要優化”、“需求體系要升級”、“金融體系要適配”三個角度。

2019年6月13日劉鶴副總理在陸家嘴論壇演講時曾提出上述框架。那麼,從“供給體系要優化”的角度,我們需要關注補短板(國產替代)和鍛長板(中國優勢)、製造業升級、出口產業轉內銷;從“需求體系要升級”這個角度,關注區域功能定位及城市群建設、民族品牌、國內流通體系、新興消費業態;從“金融體系要適配”的角度,關注直接金融的快速發展所帶來的影響,以及政策對傳統金融行業變革的引導。

核心假設風險:宏觀經濟變化超預期,外部環境變化超預期。

本文作者:廣發證券郭磊,來源:郭磊宏觀茶座,原文標題《【廣發宏觀郭磊】如何理解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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