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情懷

這裡,我要說的大西北,不是祖國那遼遠的大西北,而是家鄉大西北的那方無垠的土地。家鄉的大西北,在我童年的記憶裡一片洪荒。春季,茅芥抽穗,白花茫茫。夏季,百草叢生,綠浪無邊。我家的西面是一條由泗州重鎮長直溝通往西北的古道。那古道婉蜒伸向荒原深處的一座凋敝的村莊——桂莊。桂莊,不飄桂香只生荒涼。在歷史的定格里,桂莊就是荒原,荒原就是桂莊。

在通往桂莊的古道上,經常有來往不斷的駝群。那高大的駱駝昂頭挺胸,若大的駝峰連同軀體,看上去是一個彎曲的輪廓。駱駝馱著裝滿東西的布袋,在那古道上“衝達、衝達”有節奏地前行。駱駝過處,蹄腳上便蕩起一片片煙塵,撒下一串串鈴聲。當時,我不知道那是駱駝,只是好奇地看著那非驢非馬的“兩不像”,經問大人才知那是駱駝。這趕著駝群的路人去那荒蕪的土地幹啥?聽大人說是上面在桂莊辦起了萬頭豬場。對那片蠻荒的土地,為什麼作為以農為生的農民不去耕種呢?後來大了我才知道那時刮“共產風”、吃食堂,農民無力耕種那拋荒的土地。因此,上面選準了這塊似乎無主的荒原辦起了豬場。至於那豬場辦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只知那一向冷落的桂莊,因有了豬場而熱鬧起來,還在那蓋起了大禮堂。縣泗州戲劇團有一天晚上在那演戲,我也和大人一起順著古道去桂莊看戲。禮堂裡,那一對掛在高處的汽燈發出“噝噝”地響聲,燈泡雪白,光芒四射。戲開演了,上場的演員穿的是長衣服,花花綠綠,袖子一甩一甩的。我是第一次看戲,只能看熱鬧看不出門道,只知那戲中有個張四姐。在回來的路上才聽說那戲演的是《崔自成打幹棒》。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兩句臺詞叫:棒棒打得準,打得幹棒一大捆;棒棒打得急,打得幹棒沒有皮。

後來,那萬頭豬場不知什麼原因又改辦林場了。那年冬天,樹穴打齊後,開春就栽上了萬畝大關楊和楓楊。那樹栽得整齊,橫看成行,豎看成行,斜看也成行。在林場的外圍全部挖上大溝作為場界。就這樣荒原上的桂莊林場建成了。怎奈那是片不毛之地,十幾年過去了,林場的大關楊長有雞蛋粗,一片老朽;那楓楊根部長有拳頭粗,愈往上愈失調的細,五股六杈。周邊的村民都去林地割樹條編筐編屯編籃子。我還用那條子編過幾個捕魚的蝦籠呢!

這萬畝荒原雖說不長林木,但野草茂盛,一片蔥蘢。林場變成了人們割草的勝地。就是這茂密的草幫我度過了那艱難的學生時代。在那“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的荒唐年代,家裡一年忙到頭糊不飽肚子。因交不起學費,我隨時都有父親令我停學的危險。停學,對我這個嗜書如命的孩子來說是多麼大的精神打擊啊!為能交起學費,我在暑假頂著如火的驕陽,拼命地割草。每天晚上,父親在睡前就幫我把大刀磨好,我也總是將割草的用具收拾停當才去睡覺。小孩子擱下頭就睡著了,一睡就沒完沒了。每到天亮前都是娘喊著我的乳名把我叫醒。每當這時,我總是馬上起床,揉揉眼拿起工具就走,有時走到十幾裡地外的林地天才放亮。一到草地就大幹起來。樹行裡的草很多,大都齊腰深。早晨的草帶著露水特顯刀快,待割到百十堆後,隨著太陽昇高,露水乾了,刀也鈍了,天也熱了。這時,我就放下大刀開始撂草,將一堆堆草用糞箕背到一起散開晾曬。幹到中午,就到溝河岸上的大樹涼蔭下吃飯休息。吃一塊餅喝一口水,喝一口水籲一口氣。那水是河溝或窪地裡的水,被太陽曬得熱呼呼的,用鹽水瓶灌一瓶,喝完了再去灌。我吃飽喝足後在蟬聲如潮中入睡,在鳥語喧囂中醒來,醒來後磨磨刀再幹,直至暮色蒼茫收工,浴一身星輝回家。

每隔三四天,父親就找平板車去給我拉乾草。一個暑假下來,我能割到二千多斤乾草。在開學前夕,父親在頭天晚上就將草車裝好、煞緊。次日起個絕早和鄰居一起拉到三十里外的靈璧南關馬車站去賣。那時的幹青草每斤可賣三分錢。每個暑假,我割的草都能賣個六十餘元。那時,我從高小到高中的學費就是靠這樣割草掙來的。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在農業上迎來了溫暖的春天,冰消雪融後的1980年,人們又開始各顯神通,於是一場真正開發大西北的帷幕拉開了。在一隊隊生力軍面前,那林場總也長不成材的樹被砍伐殆盡,除一部分林地被耕翻施肥後重新栽上水杉外,其餘大部分都墾為農田。原來的林場一分為二,西部劃歸淮北礦務局,新栽的水杉早已成材;東部是縣辦麥豆原種場。不管是東場還是西場,如今土地全部承包到戶,實現了農業機械化。那荒原古道已變成了柏油路。古道上各種機車的汽笛聲淹沒了那悠遠的駝鈴聲。我記憶中的蠻荒的大西北早已建成一座富足的大糧倉。一代又一代的麥豆良種從這裡源源不斷地運往淮北各地。古道荒原變成了淮北科技苑裡的一枝奇葩。

大西北,我童年的苦樂是在你的叢林中度過的。那方熱土,那片叢林,古道夕陽中曾佈滿我童年的足跡,曉風殘月裡曾瀰漫我少年的歌謠。現在,那塊蒼莽的荒原變遷了,我也變遷了。三十年來,我不管走到那裡,對大西北的那方熱土的情和愛都永遠銘記在我深沉的記憶中。大西北,我衷心地祝願你在拓荒人趙守振、劉立坤的領導下,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更加繁榮富蔗、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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