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4月29日 星期三
農曆庚子年【鼠年】四月初七
【原文之九】
難曰: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帝嚳生而自言其名。未有聞見於外,生輒能言,稱其名,非神靈之效,生知之驗乎?
曰:黃帝生而言,然而母懷之二十月生,計其月數,亦已二歲在母身中矣。帝嚳能自言其名,然不能言他人之名,雖有一能,未能遍通。所謂神而生知者,豈謂生而能言其名乎?乃謂不受而能知之,未得能見之也。黃帝、帝嚳雖有神靈之驗,亦皆早成之才也。人才早成,亦有晚就,雖未就師,家問室學。人見其幼成早就,稱之過度。雲項託七歲,是必十歲;雲教孔子,是必孔子問之。雲黃帝、帝嚳生而能言,是亦數月。雲尹方年二十一,是亦且三十。雲無所師友,有不學書,是亦遊學家習。世俗褒稱過實,毀敗逾惡。世俗傳顏淵年十八歲升太山,望見吳昌門外有系白馬。定考實,顏淵年三十,不升太山,不望吳昌門。項託之稱,尹方之譽,顏淵之類也。
【拙解】
質疑說:黃帝天生神靈,出生即能說話。帝嚳出生便能說出自已的名字。沒有聽聞看見外面的事,出生即能言,說出自己的名字,難道這不是有神靈和天生有預知的證明嗎?
我說:黃帝出生即能說話,然而其母懷他二十五個月生產,計算此月數,亦已經在其母身體之中兩年了。帝嚳能出生便說出自已的名字,卻不能說出他人之名,雖然有一方面的才能,但不能通曉所有的事。所謂有靈神且天生可預知者,難道就是說出生即能說出自己的名字嗎?或者是指未經傳授便能預知,未曾接觸便能預見。黃帝、帝嚳雖有神靈之驗,但也皆是有早成的才智。人的才智有早成,亦有晚成,雖然未曾從師,但在家中也能請教學習。人們見其幼小即才智早成,讚譽過度。說項託七歲,必定是已十歲;說他教孔子,必定是孔子問他了。說黃帝、帝嚳出生便能說話言,也一定是數月過後。說尹方年方二十一歲,也一定是將近三十歲。稱之無師友,又不學習,必定也是曾外出遊學或在家學習。世俗褒讚時常言過其實,詆譭時常超過其惡。世俗相傳顏淵十八歲時登泰山,望見吳都閭門外拴有白馬。詳考其實,顏淵三十歲,未曾登泰山,亦未望見吳都閭門。對項託之贊,對尹方之譽,皆如讚譽顏淵之類。
【小議】
“世俗褒稱過實,毀敗逾惡”,此言不虛。此類事,非只世俗如此,封神、造聖,自古多源自“廟堂”,目的不言而喻,主要是為維護帝王統治服務的。數千年曆史傳說中,有太多神乎其神的故事,稍加分析,便可知其虛,然而還是有非常多的人熱衷於相傳那些“神話”。上古過著茹毛飲血生活的諸多部落裡,出現了一些善於思考、有過人智慧和能力的首領,後來,在石壁、貝殼上留下了一些簡約刻畫,以及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經人演繹,便構成了“神”或“聖”。既然要塑造“神聖”,必然需要有極為特別的東西附於“神聖”之身,於是,各種神奇的故事不斷問世,內容不斷豐富,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神聖”由虛“做實”。項託七歲教孔子,屬訛傳;尹方二十一歲“無所師友,有不學書”卻學識淵博,是明顯的“過譽”;若論顏淵,因窮困潦倒而夭亡,何談“神靈”?難道只因得到了孔子的讚許,便真的是“賢”?若以顏淵為賢者之尊,豈非是對賢者的諷刺?文中提到的“顏淵年十八歲升太山,望見吳昌門外有系白馬”,更像是某位儒者為讚譽顏淵之賢而杜撰出來的虛假故事。
王充(公元27年-97年),字仲任,東漢時期思想家,唯物主義者。
《論衡》共三十卷,八十五篇,其中《招致》篇僅存篇目,實存八十四篇,是東漢思想家王充重要的唯物主義著作,展示了一定的唯物主義思想,但也包含了一些重“命”思想。《論衡》的出現,在中華歷史文化發展進程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視的。由於作者身處的時代使其世界觀存在一定的侷限性,但並不影響其著作的歷史重要性。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研究和對待歷史經典和思想文化的科學態度。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諸子百家各有千秋。品讀國學經典,從中汲取有益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