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凱迪
泛舟在西湖上，掠過楊公堤，穿行石拱橋，在疊疊蓮葉間停靠碼頭。
拾級上岸，把杭州城的喧囂拋在耳後，一場別具一格的日式板前料理即將呈現。
坐落在西子湖畔的曼殊懷石料理，曾經因為人均近3000的消費在杭州轟動一時。潮水退去，曼殊經受住了食客們的考驗，在杭州名聲大噪。只設8人席位，至少提前3天預約，這家日料店，真的如傳說中那麼驚豔嗎？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大落地窗前是日式“枯山水”園林。以石為水，梳理出水流的波動；以石為山，不著花木。在日本，僧侶們常以枯山水來禪修冥想。
女將身著和服，跪式服務，挽起布簾，引領客人拖鞋落座。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是女將仍然親切如嘮家常一樣喊出了我們的名字。
壽司臺後，當晚的師傅阿玹已經開始手磨山葵。壽司臺前低溫盒裡陳列著當晚要用到的食材，這都是一一從日本空運來的新鮮海鮮，為了今晚的料理，要提前三天準備，畢竟真正的美味是值得等待的。
所謂板前料理，就是指顧客和廚師之間相隔一條長板(壽司臺)，廚師面對顧客當面完成料理。因為可以面對面溝通，板前師傅可以預判客人的喜好、飯量，靈活調整餐食的內容，所以板前料理沒有固定的菜單，更像是即興演奏，隨時都可能有驚喜。而師傅雙手翻飛握壽司的場景，像觀賞一場優雅的餐飲表演。
印象中，上了年紀又有地位的板前師傅，往往有自己的脾氣。不允許拍照，上了菜要第一時間享用，吃法不對說不定還會被大吼著改正。而往往日本的師傅都只說日語，中國吃客即使是去吃板前，也沒法和師傅聊天，長達三小時的相顧無言，讓料理過程變得沉悶而壓抑。
曼殊的師傅是來自臺灣的年輕一代，自帶臺灣普通話式的幽默感。一開始客套地寒暄問好時，阿玹一句“最近心情不好呀，都找不到女朋友”把我們逗樂了，本來以為拘謹嚴肅的板前料理，一下子變得平易近人起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女將為我們倒上桃肉果酒，阿玹邊和我們自來熟地聊天，邊快速從櫃子裡取出瓶瓶罐罐，往碗里加料。
看著阿玹像哆啦A夢一樣在櫃裡翻騰，人的胃口被吊高。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新一道菜里加入什麼高級食材，是肥美的紫海膽或是藍鰭金槍魚？
石碗盛著蓴菜青梅凍上桌。時至夏初，蓴菜正嫩，紫蘇花盛開，一碗青梅凍帶來了夏天的感覺。阿玹特別強調要一大口吞下肚，酸甜開胃的梅子味和蓴菜淡淡的鮮味混合入嘴，喚醒味蕾，從喉嚨向上的感官也跟著敏感起來。
第二道菜阿玹使用了來自長崎的鯛魚。偌大的陶瓷白板，放了兩枚剛剛火炙的鯛魚，淋了水果醋和羅勒油，再點綴上冰防風枝葉。鯛魚的蛋白質受熱分解出香氣，魚肉還保留著生食的口感，以法式擺盤呈現食物，不論是視覺還是味覺都是一種享受。
我盯著阿玹用剩的鯛魚問他：“今晚這些剩下的食材會怎麼處理呢？”
阿玹幽默地說：“我會用這些邊角料給自己煮宵夜呀，比如你們今晚吃的和牛，我就拿來燉馬鈴薯。”
所以如果成為阿玹的女朋友，可以天天吃土豆燉和牛當宵夜，這麼好的福利，怎麼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呢？
阿玹趁我們大笑，“偷吃”了一縷蕎麥麵，然後很滿意地嘖嘖嘴，開始給我們調冰蕎麥麵的芡汁。
面里加入了富山灣的白蝦，還有大如手掌的北極貝的裙邊。阿玹指指低溫盒，去了裙邊的北極貝待會兒要被做成一貫手握壽司。
隨後，阿玹在面上淋了青海苔芡汁，再點綴上新鮮的小蔥，一碗滿眼綠意的蕎麥麵上桌。
邊看我們吃麵，阿玹邊給我們講這些海鮮的小知識。盛產白蝦的富山灣，還有一種特產，是夜裡發光的熒光烏賊，小小一隻烏賊有著爆漿口感的內臟，味道很獨特。被他這樣一講，日本海灣的樣子在眼前具體起來。
再然後是一大盤“海底總動員”一樣的海鮮拼盤，然後是肥美的炸海鰻天婦羅，板前料理漸漸進入高潮。
未睹壽司先聞香，魚籽和牛齊上場
在經過片刻短暫的休息後，五貫壽司一一出場。
阿玹手指翻飛，像跳舞一樣翻動著飯糰和魚生，不一會兒就變出了一貫壽司。據說握壽司的力度非常微妙，要像捏小雞一樣小心，不能太用力，但力度不到位飯糰又會鬆散開。這是非常考驗師傅功底的。
條魚、赤貝、青花，之後是海膽。夏天是吃紫海膽的好季節。阿玹拿歐洋海膽拌飯，再鋪上厚厚一層木村海膽，用海苔包裹好，一口下肚。這一大口幸福，就像是小時候一口吃掉生日蛋糕上的奶油花一樣，讓人心跳加快。海膽的甜美不需要任何佐料，這樣放縱的大口吃，是最好的做法。
阿玹顯然不滿足於一份海膽，接下來，曼殊最受人期待的“罪惡卷”登場。
曾經來過曼殊的吃客說起“罪惡卷”，眼睛裡都會放光。招牌罪惡卷裹上和牛、肥嫩的馬糞海膽、金槍魚，最頂級的食材以及最高的熱量，讓人吃完耐不住罪惡感，不得不繞著西湖跑一圈才好。
今晚，這一罪惡卷裹上了時下最好的藍鰭金槍魚大腹、中脂、魚泥，按照江戶縣的傳統做法撒上粉粉的蝦松，呼之欲出的飽滿食材讓人忍不住感慨“放縱”。在高級日料店裡，這一塊大腹，就是幾百塊錢，眼前這一卷壽司，可是吃了不少人一月的口糧。
肥美的金槍魚簡直如粉色的凝脂，這一世間頂級美味，沒有吃過，單憑想象力是無法腦補出來的。
幾貫壽司吃得我們黯然神傷，美味稍縱即逝。
一個土缽上桌，開餐時就燜好的櫻花蝦鮭魚籽飯可以開吃了。鍋蓋一掀，米粒香氣撲鼻，阿玹滿滿倒進一整碗飽滿碩大的鮭魚籽，顆顆晶瑩剔透，完全蓋住了米飯。在經歷了剛剛的精彩美味之後，也只有這樣的主食可以hold住全場。
料理至此，已然無憾。沒想到女將又端來了滾燙的鵝卵石，兩方M7級和牛置於石上，刺啦冒油。阿玹最後又耍幽默，說他忙了一晚，最後這道菜要我們自己做，他要回去吃土豆燉和牛了。
石上的和牛肉質鮮嫩，雪花般的脂肪摻雜在肌肉紋理間像是大理石花紋一樣。入口即化的口感以及烤制的香味、熱氣、聲響，讓這一道菜像是交響樂一樣。
此時我還覬覦著阿玹當晚的宵夜，阿玹見我嘴饞，說可以讓我嘗一口他的“私房菜”。
板前料理最精彩的大概就是師傅隨機應變給客人帶來的驚喜吧。
一盅曼殊師傅為自己做的宵夜，成為了當晚意外的禮物。
美好的料理，以來自阿玹故鄉臺灣的芒果冰收場。
看窗外，夜涼如水，明月林間照，清泉石上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