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愛
作者:清雅(山東)
父親將近七十歲了,歲月的年輪刻在他蒼老的臉上,述說久遠的時光;兩鬢霜白輕言歲月走過的痕跡,讓我欣慰的是他的步伐還那麼穩健,靈便。
長久以來,一直想寫一寫我的父親,儘管這種願望比較強烈,但卻始終沒能寫成。拿起筆,腦海裡一下子湧現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回憶,太深的情感,甚至有想哭的感覺,但是淚終於沒有流出。我對父親的感情真的是有些敬,有些愛,有些怕,甚至曾經還有些怨,複雜到自己也分不清了。
說心裡話,我從小懼怕父親,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個硬漢,爺爺去世的早,剩下他和奶奶還有4個年幼的叔叔、姑姑一起艱難的生活。他給人的印象總是很冷峻,幾乎不近人情。他在別人眼裡總是那麼高高在上,不容易接近,16歲開始在生產隊做隊長,後來又在村裡做村長、作書記,也許作為一個領導者,端著自己威嚴的架勢和不可一世的態度,對管理更加的有利,可是他把家裡也當做了他的指揮地,好像家裡的每一個成員都是他的下屬一樣,每每看到別的孩子依偎在父親的懷裡撒嬌耍賴,盡情的享受著父親的慈愛時,我只能酸溜溜躲開那一幕幕的溫馨畫面!而父親給我的印象卻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壞脾氣、打罵孩子,每逢小妹作錯了事情,父親對她實施嚴厲的打罵都嚇得我渾身顫抖,我不願回想也不敢回想,那時每每想起這些事我都可以聽到自己低聲的啜泣,看到自己顫抖的雙手。“父愛”一詞,從那一刻起徹底從我的兒時字典裡被抹掉了,竟偏激的以為我沒有父愛。
在沒踏上工作崗位之前我幾乎很少在父親面前露過笑容,於是父親就常對鄰居和親戚們說我長了一副哭相臉,天生的一副哭相。我也自認為自己長了一副哭相,所以上學期間特別自卑,看到別的同學開心的笑臉,我為自己天生長著一副哭相而難過。
自小我體弱多病,因為自卑所以也就更加的懼怕父親,換來的也是在父親的眼裡不喜眼。畢竟家裡三個孩子,小時候總感覺父親對於我們幾個小孩兒的愛不均勻,偏心,而且不是偏向我。所以父親在我眼裡一直是高大威嚴的。這樣我們之間就又少了很多交流,因為家裡我排行老大,所以乾的家務和農活最多,但卻總是挨訓最多,兒時的我總是感覺自己不象父親的親生,一直偏激的認為父親是不愛我的。
記得冰心說過:“父愛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覺到了那就不是父愛了!”
其實現在想想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父親的愛,是實實在在的,沒有華麗的詞語,沒有親暱的做作。父親的愛,是沉沉甸甸的,不會直接表達,有時倒覺得是在懲罰……或者當初父親對我的愛就是讓我覺得在懲罰吧。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逐漸體會出父愛是一種默默無聞,寓於無形之中的一種感情,只有用心才能體會的到。
2004年年底,老天爺好象與我開了個玩笑,把我推進了無盡的黑暗當中,無原因的眼底出血造成玻璃體重度渾濁,視力幾乎降為零,五彩的世界對我來說竟是統一的顏色“黑”,我彷彿跌入了無底的深淵。我知道父親看我這樣一定也著急,但著急成啥樣難過成啥樣我從沒去想,直到有一天小妹無意中對我說:“今年正月初三咱姑問咱爸你眼睛的事,咱爸爸說起你的眼睛都哭了……”妹妹的話讓我震撼,我知道父親一直為我眼睛著急,要知道父親是從不在別人哪怕是家人面前暴露他的脆弱一面的,但我因為我的突然失明父親竟在他的姐妹面前流淚了……那一刻我知道其實父親是一直深愛著我的。只是父親的愛沒有延長的柔水,沒有體貼的溫馨的話語,80年代初期,我們家人口多,眾多的壓力壓的父親一人身上,難免脾氣暴躁。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在父親面前不再懼怕說話,也敢大聲的和他談論一些家事或是國事,但儘管父親年歲已老,在我的心目中他依然是強者,而我才是一個弱者。真正在父親面前感覺我是父親的靠山,我在父親面前是強者,而年老的父親才是弱者,是在奶奶的突然離世。
父親是家中的長子,是家中的頂樑柱,也是村裡出了名的孝子,奶奶的突然離世讓我難以接受,但打擊最大的還是我的父親,在奶奶剛剛離世的那段日子,父親蒼老了許多,總是自己躲在一邊默默的流淚,我看在眼裡疼在心上,但一直在父親面前總以為是弱者的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我的父親。此刻的父親在我看來就象一個無助的孩子,我走上前,用雙手握住父親的雙手,我感覺到了父親身體的顫抖,奶奶的離世讓父親變的脆弱,也由一個強者變成了一個弱者,我知道父親真的老了------以前父親是我們的大樹為我遮風擋雨,今後的日子我要肩負起我的責任,做父親的大樹和靠山。
看著漸漸衰老的父親,我不由感慨時光的無情,依然無法釋懷過去的點點滴滴,現在細細回憶起來,竟發現過去的歲月,從小到大,父親對我的愛,其實一直都是滿滿的。
不知道為何寫到此處我已經是淚流滿面,我知道父親一直以我為榮,他也一直在為當年讓我輟學而自責,不止一次的對我說他最後悔的事就是讓我輟學不再讀書.
今晚,彎月如鉤。它默默地送來清輝,朦朧地披上如紗的雲朵,靜靜地在飄行。此時此景,思維觸動心靈。回憶在此時,在如詩般的筆尖上,在花好夜靜裡,慢慢地從心底冒出來,襲上彷彿曾經鏽跡斑斑的心靈的窗戶。我打開歲月的大門,父親愛我的往事一幕幕再次閃現。
我雖已四十多歲,但依然象小孩子一樣特喜歡吃烤地瓜,我們農村每逢到冬季家裡都生起煤爐或是自家燒暖氣爐取暖,我父母家就是用暖氣爐取暖,每逢這個季節,父親總會讓母親去集市買回很多的地瓜存放家中,每逢去父母家我都會吃上熱乎乎香噴噴的栲地瓜。我當時只是天真的以為父親冬季在家沒事就用煤爐子烘烤地瓜吃,我回來吃的是那樣的理所當然。直到一個週日我電話告訴父親我一會去他們那,大約一個小時到。但剛放下電話單位臨時有事,等我處理完事情已經接近中午,我匆忙騎上電動車向父母家奔去。
一進家門,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的父親見我到來,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團白白的東西放到我的手裡說:“快,趁熱吃,你說一個小時後到家,地瓜早就給你烤好了,你一直到現在才回來-----”我很奇怪,接過才發現原來是白手巾裡包著一個大大的烤地瓜,我這才意識到以前每次回家正好爐子裡有剛剛烤好的的地瓜都是父親在接到我的電話邊開始在爐子裡計算著時間烤制的,而這次父親接到我的電話後又給我烤上了地瓜,地瓜烤好了,我卻因為臨時有事回家晚了,父親擔心烤地瓜涼了,便用手絹包好揣在了懷裡為我的烤地瓜保溫。
臘月二十五我幫婆婆作完年前的準備事,也沒通知父親徑自騎車去了父母家,一進家門,父親看到我的到來象作錯事的孩子一樣難過的說,也沒給你烤塊地瓜------我聽後眼淚在眼裡一直打轉,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
父親的愛像一杯咖啡,第一口是苦的,但是越品越甜;父親的愛像一塊夾心糖,外表是硬的,心確是軟的;父親的愛像一本書,表面平淡無奇,書裡卻充滿知識。
關於父親的記憶還有很多,寫不完也報答不完,希望這些文字能夠化成愛的記憶,讓我把愛的思念常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