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 | 冬日裡的火爐

世情 | 冬日裡的火爐


世情 | 冬日裡的火爐

年年歲歲,冬日總在一年之末裹挾著寒風和飛雪而來。


我的老家在東北鄉下,一到冬天,滿村子都是雪,村外的廣袤土地上,也覆蓋著極淳極綿的雪被。這時候,老家的人們開始在菜園子裡挖一個深度大約2-3米左右的地窖,把幾百斤的大白菜、土豆、大蔥囤到裡面,留著過冬吃。幾百斤的大白菜不能一股腦的堆一起,容易爛,要將竹竿一排一排的放在地窖中,把白菜保持距離的碼在上面,這樣可以起到通風的作用。地窖口處留一個人可以自由出入的洞口,大約1米半見方,每次入窯出來後要把洞口封嚴,為了避免來回路過的人不小心掉到窖裡,可在菜窯口處堆放一些顯眼的標記。


整整一個冬天的菜品就要靠這一窖白菜,它是老家人冬天裡的主菜,醋溜、素炒、涼拌、亂燉、包餃子、烙餡餅。百千萬種變化,不變的是白菜還是白菜。而一個寒冬的溫暖就要靠一個黃泥土坯的火爐。我常常因為紅紅的火爐而想念故鄉的冬天。


東北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家家戶戶屋子裡都有一個取暖大火爐,最早的印象是,用黃泥土坯或磚砌成的那種,大約九十公分左右高,爐子砌在屋子的中央,幾個鐵皮爐筒子用拐脖連接在一起,先伸向房頂,盤旋半個屋子,最終從窗戶探出屋外。吃過早飯,大人們就開始生爐子了,燒爐子是個技術活,這個技術每次都由老爸掌握。老爸每次引爐子之前,把一些玉米芯先塞進爐子裡,但不能塞滿,塞滿不通氣,火引不著。只塞下三分之一,留一點空餘。然後用一些玉米杆葉子或者廢棄的塑料紙引火,待火著起後,再慢慢地往裡面填柴火。爐子慢慢變熱,煙火順著爐筒子飄向屋外,只消十幾分鍾,屋子裡便很快暖和起來。孩子們圍著火爐而坐,烤著手,說著笑著,等著爐膛裡的紅薯出爐。那特有的似焦非焦的香味開始越來越濃時,孩子們就開始在爐子裡瘋搶了。


作家朱自清在他的文章《冬天》白描了三個記憶,一個是敘述童年他們哥幾個在父親的陪伴下冬天圍著小洋爐子吃熱騰騰的白水豆腐的情景,小洋鍋”白水煮豆腐,熱騰騰的。水滾著,像好些魚眼睛。二是他回憶有一年的冬天,他和兩個朋友月夜泛舟西湖的情景,皎潔的月光,“軟軟的水波”,淡淡的山影,淺淺的微笑,這一切,雖時隔多年,作者卻記憶猶新。而最令作者難忘的是有一年冬天他們一家四口住在山城台州的情景,寂寞山城中妻兒天真的微笑,作者一生漂泊,居無定所,但即使客居他鄉,生活在寂寞的山城,有了妻兒天真的微笑,冬天也“老是春天”……作者在文末說“無論怎麼冷,大風大雪,想到這些,心上總是溫暖的。”


我小時候的冬天不像朱自清童年那樣單單吃白煮豆腐,我們吃的有白菜燉粉條、酸菜燉凍豆腐、醋溜大白菜。一盆剛出鍋的白菜燉粉條,咕嘟咕嘟冒著泡泡,熱氣氤氳。一人盛一碗,一家人盤腿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圍著四方桌吸溜吸溜的吃著,咬一口玉米麵大餅子,吃一口自家醃的蘿蔔、大蒜鹹菜,脆生生的滿口生津,唇齒留香。屋外飛雪連天,屋裡爐火正旺。大火爐裡的乾柴劈啪作響,跳動的火苗發出的紅光映亮了牆壁,爐蓋上放的玉米粒,隨著爐火的升溫,啪啪的滿屋子亂蹦,我們兄妹幾個放下飯碗,樂呵呵地滿屋跑著撿拾蹦爆的玉米花。普普通通的土胚屋裡,充滿了溫馨與幸福。


我的小學和初中是在老家農村讀的,冬天裡的教室很冷,玻璃上結滿了一層層的冰花,屋簷下吊墜著雨簾般的冰棍。為了取暖,每個教室裡,在講臺一旁的位置用黃泥土坯搭一個倒扣大鐵鍋的火爐。生爐子用的柴火是我們每個同學從家裡帶去的玉米杆、玉米芯、山上採摘的松塔。臨近冬天,小夥伴們會相約去山裡,撿一些松塔,生爐子用。每次,一大早就出發,帶上必備品,幾個人相伴而行。山中的松樹,大都是多年的老樹,經年累月,厚厚的松針新舊疊加,踩在上面鬆軟得很,松球果遍地都是,撿起來很容易。小夥伴們灰頭灰臉地爬上爬下,臨近日落,每個人揹著一袋子松塔往回趕。爐子裡填進松塔,很快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教室裡散發出松針獨特的香氣。


生爐子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每天早上值日生提前半小時到學校負責生爐子,有些同學生火找不到竅門,等我們趕到學校的時候,滿屋子煙,生火的同學灰頭土臉的正拿著本子用力地煽著,嗆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這時候,幾個同學立馬過去,三下五除二的幫忙,爐火很快就火苗亂竄了。因為教室比較大,再旺的火也不能燒熱整個教室,離爐子近的烤的臉龐熱烘烘的,坐在後排離爐子遠一點的,冷的直跺腳。有的同學就拼命地把桌子往爐子的方向拉,曾經擠得同學棉襖貼上爐筒子泛著火星,露出棉花,逗引得大夥哈哈哈的笑著。只要下課鈴一響,大家會一擁而上,圍在火爐四周,暖手暖腳。大鐵鍋被燒得紅彤彤的,我們一邊搓手,一邊跺腳,圍著火爐,打紙炮、彈玻璃球、下棋......寒冷冬季裡的火爐,給我們貧瘠的童年歲月裡,注入了生命的溫暖。


寒冬已至,大雪紛飛,坐在空調屋裡,我常懷念往昔冬日裡的火爐,那是親情凝聚的美好時光,是友人小酌的唇齒留香,是共敘衷腸的人生況味,是物我兩忘的歲月靜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