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我在屠园花园口公交站台等公交车赶往洋河的家。因为车子之前在仿古路与一辆三轮车轻微碰撞,右尾灯和保险杠损坏,上周五被我开去双庄的丰田4S店维修。上周六去泗阳三庄程道口战役旧址参观,去时中巴车师傅从屠园走洋河带我,因徐淮路仓集段修路,车子绕了路,回来时师傅不愿走原路,走中扬回屠园。所以,我到了屠园,还得坐公交车回洋河。
乡镇公交班次少,大约等了半小时,公交车到了。刚上车,就听有人和我打招呼,不用看,凭声音就知道,是我父亲。
我和父母不住在一起。父亲在前一站,也就是仿古路公交站台上的车。
一聊,原来父亲是去人民医院拿体检单的。我有点纳闷:“前段时间不是刚体检过吗,怎么又体检了?”
父亲说,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为65岁以上老人体检,这次是为退役军人体检的。
1964年12月至1969年3月,父亲在中国人民解放军6477部队(盐城守备第76团2营5连)当兵。
父亲的箱子
父亲有一只箱子,一直锁着,几乎没有打开过。
我5岁时,这只箱子曾经被父亲打开过一次。
那时,庄子上没有通电,一个晚上,在煤油灯下,这只神秘的箱子被打开了。
箱子是放在两条约半米高的中等长度的凳子上的,以我的个头,是完全看不见的。但是姐姐、哥哥们可以看得见,他们围在箱子跟前,嘴里发出“呜、哇”的声音。我站在小凳子上,头顶连箱沿都够不着,急得乱叫:“抱我看一眼,抱我看一眼……”
没有人理我。因为就一会儿的时间,这只箱子就被父亲重新锁上了。
从那以后,这只箱子就没有在我们面前打开过。
母亲说,这只箱子里装的都是父亲当兵时的东西。姐姐和哥哥们说,箱子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手帕,手帕上缀着很多很多的红五角星,还有很多纪念章和奖状。
父亲的童年和青年
父亲出生于1942年,世代贫农。父亲的童年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很穷,普遍吃不饱饭。
1954年,父亲开始在张稿初小读书。我的祖母经常给我讲父亲读书时的事,不过祖母不识字,只能说些生活方面的事。
祖母说,父亲读书时要穿蓝褂子,家里买不起现成的衣服,就买了白布回来,染成蓝色,然后做成衣服。
只读了1年书,父亲就停学了,回家带我的堂哥,我大伯父家的孩子。
过了1年,也就是1956年,父亲重新读书,这次是在宋坝初小。
2年之后,1958年,父亲考取屠园高小。又读了2年之后,1960年,父亲进入屠园农业中学读书。在这期间,1959年,我的祖父去世。
1961年,父亲虚岁已经20岁了。这一年,他结束学业,作为一名公社社员,参加大队里的劳动。没过多长时间,父亲结婚了。
母亲是洋河人,不过姥姥的娘家就在我家庄子南面的庄子上,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
父亲的从军经历
1964年,父亲应征入伍。这个时候,我的大姐已经出生。
对于父亲参军,祖母和母亲开始都是不同意的。彼时中苏交恶,形势严峻,坊间传言当兵都得上前线。虽然保家卫国是男儿责任,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丈夫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哪个女人不心疼呢?
父亲毅然决然去了部队。在部队,父亲是一名勤务兵。喂猪、种菜、包饺子,这些都是父亲的拿手活。直到现在,父亲包包子时捏出的花纹,母亲和姐姐们都学不来。
入伍第二年,父亲得了肝腹水,部队把他送到上海抢救,他活过来了。
如果不是在部队,患了这种病,父亲这条命早就没了。
在部队,父亲入了党。
父亲对军队和党的感情,是深厚的、真挚的。我想,凡是他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对军队和党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哪怕人生已是暮年,他们也愿为党为国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人要有信念。人有了信念,就会有追求,有了追求就能忍受艰辛困苦,勇往直前。
退伍之后
父亲退伍之后,回家务农。因为有些文化,又当过兵,父亲在大队当过青年书记,后来又当了支部书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组织上安排父亲到屠园砖瓦厂担任厂长。没有多久,砖瓦厂停办,父亲就回家干起了老本行——种地了。
因为年龄的缘故,我对父亲前半生了解不多。我记事的时候,改革春风已经吹遍神州大地。
那时,我父亲给我们兄弟俩起的名字就很有代表性。哥哥叫谢迎风,有迎着改革春风茁壮成长的意思。我呢,叫谢顶风,也是迎着风像花儿一样成长的意思。
只不过后来,我二伯父家的堂哥又把我们兄弟俩的名字改了。堂哥当时是村里小学代课教师,他认为男孩子应该按照字辈起名,什么迎风顶风的,得改。
父亲说,那就改呗。
关于谢氏字辈
说到字辈,我们是东山堂,最近十几代的字辈分别是“开来继起,为善有庆,文光毓秀,万世荣昌”。
我们村的始祖,“开来继起”这四代都是单传。到了我曾祖父这一代,“为”字辈,有兄弟四人。我的曾祖父行四,老二幼时掉水塘里淹死,老大、老三都有后人。
我的高祖父,叫谢起英。高祖父的墓就在曾祖父墓的西面,不到十米远。
我看过家谱,但是已经记不得曾祖父叫什么了。我也记不得祖父叫什么,前段时间偶尔发现父亲的入党档案,才知道祖父叫谢全圣。
我们这里虽然习惯按字辈起名,但很多人名字中间的辈分用的是同音字或谐音字。比如”有“字辈的人,很多人名字中间都是用的“友”字。“善”字辈的人也是一样,有的用“胜”,有的用“圣”。因为在我们这里,“胜”和“善”读音相近。
到了我们“庆”字辈,大多数人还是按字辈起名,下面的“文”字辈也是,但是再下面的“光”字辈就很少人按照规矩来了。
不按字辈起名,就无法根据名字分清辈分。现在的农村,依然以家族的血缘关系为生存纽带,不按字辈起名不是好事。
父亲的壮年
父亲回家务农后,觉得责任田里种粮食挣不到钱,得换个思路,提高土地经济效益。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的知识水平还是比较低的。虽然父亲识文断字,在部队里也从事过种植、养殖,但要种经济作物还是没有经验。
不懂就学!父亲决定到邮局订阅报刊杂志,去新华书店买书。
母亲的态度很明确:学习支持,但是花钱不行。
这不能怪母亲小气。那时家家都穷得叮当响,连吃饱穿暖都顾不上,哪有闲钱订报买书?
我记得自己读小学一年级上学期时,学杂费是5.5元,就这点钱班里不少同学都是赊欠的。
父亲固执起来,没人劝得住。到最后,母亲妥协了,报刊订了,书也买了。
边学边干,父亲把家后的两亩责任田改种辣椒。辣椒成熟后,父亲起早骑自行车到泗阳、泗洪、宿迁批发给贩子,母亲则把辣椒拉到附近的屠园、陆圩、桃园等集市上零售。
除了责任田里的辣椒,门口的自留地里还种满了西红柿、茄子、豆角、黄瓜等蔬菜瓜果。辛苦一年下来,不但我们的学费有了着落,还有一些节余。
这下,母亲开心了。后来,父亲再说订报买书,母亲再也不阻拦了。
知识就是生产力,这是真理。
一个人,既有知识,又肯劳动,即使不能大富大贵,让全家人小安小康还是没有问题的。
父亲是家庭的顶梁柱,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与依靠。
父亲的晚年
进入晚年,父亲还是和青壮年时期一样,过着勤劳简朴的生活。
有的时候,过分简朴也让人头疼。
比如,父亲听力大约从五十岁的时候就有退化的迹象,那时我们要给他配助听器,他坚决不肯。
后来听力越来越退化,听不清别人的话,心里着急,他动摇了。
配可以,不能贵——这是他的底线。
第一次给他配助听器,一只980元,两只1960元。老板爽快,把零头抹掉了,1900元拿走。
父亲问我价格,我说很便宜,100多块。
为什么说100多呢?因为庄子上有位老者也配了,花了200块。
我们肯定不能超过人家呀!
纸包不住火,后来父亲知道了真实价格,气得要命。但是钱没白花,戴着助听器,听得清楚,他又不好说什么。
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就是,“真香”。
第一次配的助听器戴了几年,随着听力进一步退化,父亲又听不清了。
前几年,又到原来的店里给父亲配了新的助听器,价格是每只3000元,两只6000元。这次老板没有让利,因为这已经是活动价,原价一只就要5000多元。
当时父亲问价格,老板说跟以前的一样,父亲表示很满意——大功率的助听器,听着清楚,价格实惠,不满意都不行。
不过,现在父亲说又听不清了。助听器是经常拿去保养的,但是人的听力有一个逐渐退化的过程,这个趋势避免不了。
不知不觉,父亲已经快八十岁了。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那么高大伟岸。
在心灵深处,父亲永远是那个为子女遮风挡雨的人。但在生活中,不论他承不承认,他已经需要子女遮风挡雨了。
这就是父母生养子女的意义,这也是子女不可推卸的责任。
结语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故乡。如果说与故乡渐行渐远是我们的宿命,那么,父母就是我们永远的心灵故乡。
父母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归处。
父母在,请善待;父母去,请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