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集」說說吃這件當年的“大事”

愛吃的人,餓在心裡。

懂吃的人,餓在骨子裡。

其他?

皆是胃空。

「拾遺集」說說吃這件當年的“大事”

朋友的朋友來訪,可惜趕路沒踩著飯點,朋友只好宵夜來款待這幫“遠方來”。但一幫人尋思了很久,卻開始困惑起來,滿滿一城的人,竟然只有碳燒火烤可供選擇。雖然,這個不大不小的地方也有幾家廣東粥店可供選擇,可想想朋友的朋友日行千里,卻還要吃家鄉的味道,總歸說不過去。

琢磨了很久,最終一群人總算是在一家蒙古羊腿店裡落了腳。

隔了幾天。

“那家蒙古羊腿怎麼樣?”

朋友說,“我沒去過蒙古,但那晚吃的確實是羊腿,僅此而已”

四目相望,頓時語塞。

於是,開始琢磨吃這事情。

不得不說,當下論吃這事人多為麻木,美食彷彿都只活在過去。每每一群人聊“愛吃什麼”,只要中途不被國家大事打岔,最終能夠讓大家達成共識的往往是“當年的那什麼什麼最美味。”

“當年”?

這個記憶對美食來說好不玩味,細細解讀,其實並不像記憶裡那麼完美。

當年,家裡見不到孜然、生薑、肉桂,單單蠔油都非愛吃之家不能見,對於一群平日忙足六天才得喘歇的人來說,個體戶、大酒樓裡多種大料造出的層次味感,自然讓平日裡只識油鹽的味蕾大乎暢快。

同樣是當年,尋常人想學美食技法,只是稍微比去少林學拳容易那麼一絲。鄰里親戚拜師幾乎是唯一可以實現的正途。可惜,“師父”留一手的傳統並不只限於武術,教人新菜,學生學而不會,往往帶來的不僅僅是做師父的榮耀,還是很長時間內傳遍四鄰的笑談。

不常吃亦不易學,美食體驗好比大夥去西藏朝聖一般。

對於我,記憶裡關於吃往往只有些過年才能吃的美食。兒時家住廠礦區,美食那是相當遙遠的事情,甚至出門看住市區的奶奶,都能被形容為“進城裡”般的週末一日遊。美食街、知名小吃攤、大食府都與平日的我無緣。更無奈的是,母親實在不善做飯做菜,直到今天她的手藝還停留於當年抽象派料理的層次。

好在有個廣東的奶奶和同樣來著廣東的爺爺。廣東奶奶在吃上總有不同的哲學,既有吳儂軟語地區對美食的細緻,也有著西南地區對多種味道的寬容,單單一個春捲就滲透出廣東奶奶的精與膩。

一道春捲,過午開始用微火煎攤雞蛋皮,不能油多,不能火大,一面微黃一面還留有水嫩,足足四五分鐘方才做好食盤大小的一張春捲皮。腰痠,但不能停,還得把豬肉、馬蹄切絲,配上香菇、蝦仁、韭菜捲入皮內。再小心的用韭菜按藕節的樣式綁好春捲,這才能裹上生粉、水芡粉下油鍋炸熟。吃起來,皮酥還混合著蛋香,餡在嘴裡能清晰分辨出肉嫩、馬蹄脆、蝦鮮、冬菇香等等美食功夫呈現出的層次感。可惜,一年只有兩次機會可吃,年三十一次,初二再一次。為什麼?直到我接過這個手藝才明白,僅僅幾條春捲,恍恍惚惚半天便悄悄流逝,功夫=時間=美味。

和奶奶的功夫美食哲學相反,廣東爺爺則更喜歡“愛吃的心=錢=美食”這樣的公式。週末帶著孫子、孫女去吃些特色既享口福也享心福。周遭攤館都留下爺孫足跡。印象最深一景,城裡剛剛開的大酒店,爺爺帶著我上門吃早茶,小小的我看到高華大廳,一水制服男女,看看爺爺腳上踩著解放鞋,說什麼都不願意踏進那門裡。他倒是非常自然坐在沙發,磕煙閒坐,不斷的說服我上樓美餐,但最終還是因為我心中那雙解放鞋,兩人草草作罷。

好在,除了這次不愉快,城裡有名的攤館大都吃過。但硬要說與現在的攤館區別有多大,捫心說,那時大家心靜些,口也平淡些,至少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對吃更專注於味道本身。

心靜,食客、商、販夫皆心靜,換言之,你急不起來。

沒有僱員店長,商人忙的只是生活不是生意,沒有廠房產能加工人保險,販夫不是老闆,只演工匠和腳伕。

只是現在心靜不下來了。

回頭想想那隻羊腿,誰會細品?大快朵頤、杯酒下肚,是吃也是宣洩。

再回頭,今天食客,悠然赴宴有幾何?飢腸轆轆因飢腸路路,吃美味只是胃空罷了。

餓到心或餓進骨?暫時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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