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二代”買不起棺

一說起“官二代”,很多人往往腦子裡便蹦出“紈絝子弟”“奢華腐敗”之類的詞彙,甚至還會自行腦補一些畫面,比如搔首弄姿的美女、異域矗立的洋房、名貴的跑車等等。畢竟在中國人的習慣思維裡,“升官發財”不僅是一句吉祥話,還一針見血地揭示了“官”與“財”的密切聯繫。所以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在案頭擺棺材形狀的玉擺件,就是取其諧音“官財”。因此無論哪個朝代官員都特別看重權位的繼承,子子孫孫為官作宰,豈不美哉?於是就有了“官二代”“官三代”乃至“官N代”。

如此看來,“官二代”都應該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們一生下來便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衣食無憂之餘就會變著法兒的作:賽狗跑馬,提籠架鳥,惹是生非,拈花惹草。但有誰能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死了都買不起棺材的“官二代”呢?《鹿邑縣誌·卷七》記載:“知縣軒惟明,柘城人,都御史輗子,泓志中,以恩生任,公清有父風……居三載,卒,囊無棺斂資,郡守為賻贈歸其喪,市民送者皆號泣。”

軒惟明知縣做得實在有點“窩囊”,死後家裡竟然沒有錢買棺木,還得靠長官的賻贈處理喪事,實在是寒磣到讓人落淚。再一查戶口,軒惟明可是當朝都御史軒輗的兒子,妥妥的“官二代”,因為父蔭被任命為縣令——老子有貢獻,兒子被提拔,符合“官二代”的人生軌跡——但他不懂弄權斂財之道,“清有父風”,最終竟落得如此窘境,完全不符合“官二代”的做派。

堂堂知縣,一地父母官,緣何窮到如此地步?軒惟明在其位時如若稍稍活動一下手腕,弄一弄權術,也不至於連口棺材也買不起吧?若要一探究竟,得先從“官一代”軒輗說起。《明史·卷一百五十五列傳第四十三》記載:“軒輗在明正統五年,超擢浙江按察使,寒暑一青布袍,補綴殆遍。居常蔬食,妻子親操井臼。”貴為一省的按察使,正三品高官,寒暑卻只穿一件補丁摞補丁的青布袍,“寒酸”如此,簡樸到極致。按察使夫人和兒子竟然親自參與勞作,想來軒惟明是沒有時間鬥雞遛狗,“王子公孫把扇搖”的。所以軒惟明即使是“官二代”,不在養尊處優的環境里長大,習慣了簡樸的生活,也就沒有機會沾染紈絝子弟的習氣。

軒惟明作為“官二代”中的一股清流,其清流的源泉在“官一代”軒輗。父給子做了一個好榜樣,子便順理成章繼承了父的清廉品格,家風使然。反觀那些紈絝子弟“官二代”之所以奢侈浮華,自然也是從他們老子那裡學的。《水滸傳》中的高衙內就是歷朝歷代不學無術的“官二代”代表。高俅本就一潑皮破落戶,因為踢得幾腳好球,走了狗屎運,貴為太尉。後來收了高衙內做義子,寵慣的不得了,這高衙內自然也就繼承了他潑皮的本色,除了提籠架鳥,騷擾良家婦女,一無是處。當然作為小說的《水滸傳》,杜撰的成分居多,似乎並不足以拿來證明“官二代”的樣子,但文學作品來自生活,而真實生活中的“官二代”與文學作品裡的比起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別的不用說,單是軒氏所處的明朝便有著名的“官二代”嚴世蕃,其與父親嚴嵩弄權禍國,奢靡腐敗,只需翻一翻明史便可一見端倪。

清人戴遠山送朋友去雲南就職,為其撰寫了一副對聯:“詩堪入畫方稱妙,官到能貧乃是清。”以“能貧”作為清官的標準,還是很苛刻的。如此看來,這個下聯倒像是專門寫給軒輗父子的。當今有些官員是不能安於清貧的,不僅不能安貧還貪贓枉法、奢靡腐敗,很不像樣子,乃至出現父子同貪、夫妻共腐的窩案,因而同住班房,共入牢獄,讓人扼腕嘆息。他們當初為官之時,實在應該多看一看史書,多向軒輗、軒惟明這樣父子“同貧共清”的好官學習,以他們為榜樣,也就不至於鋃鐺入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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