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報》|研究中國哲學,李澤厚始終走著“自己的路”!

2020-10-02 《北京晚報》 作者:劉悅笛

《北京晚報》|研究中國哲學,李澤厚始終走著“自己的路”!

李澤厚先生已經九十歲了!從2002年的《歷史本體論》、2008年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2011年的《哲學綱要》、2016年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再擴充到2019年三卷本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的《倫理學綱要》《認識論綱要》和《存在論綱要》,通過不斷的幾次結集,李澤厚讓自己的哲學體系得到不同程度的總結,這是他步入耄耋之年所做的核心工作。

作者:劉悅笛

《北京晚報》|研究中國哲學,李澤厚始終走著“自己的路”!

新近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不僅是文字最多的一次總結,而且更趨於完整和臻於完善,但結構上也較為分散,按照寫作年代安排的方式,卻讓讀者更易把握到李澤厚哲學思想發展的內在脈絡。其實,只要有讀者們要讀,這種總結便無可厚非,當然作者本人亦不懼“重複自我”的指責,只要不滿意前書就有後書的出場。2011年《哲學綱要》的封底就明言:這本書是“李澤厚告別人生、謝幕學術、留作紀念的一部集大成之作”,實際上哪次結集不是集成呢?三卷本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似乎更配得上“集大成”的稱號,而《哲學綱要》的結構則更為明晰,無論是看繁本還是讀簡本,讀者可以各取所好。

李澤厚關注的是其自己哲學架構的構建,更具整體感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由《倫理學綱要》《認識論綱要》《存在論綱要》組成,從而形成了三位一體,它們分別對應著善、真、美的問題,這看似是一種古典的三分法的結構。但是,李澤厚真正的哲學思想的邏輯架構則是“美—善—真—美”,或者說由美出發、到美而終,這使得他的哲學形成了圜圓結構。當然,倫理學、認識論與存在論其實並不平衡,認識論作為中間部分相對較弱,主要是強調了“度”本體、“秩序感”以及給“陰陽五行”之類古典學說以“現代性”的闡釋,言說主要是作為認識論的“方法論”,當然,這種新創的“主體性”哲學認識論所指明的方向與西方模式的取向大相徑庭。相對而言,還是倫理學及其存在論部分更為豐滿,這可以參照其直到2019年新出的《倫理學新說述要》等一系列相關著述。

在這次的大結集當中,於下卷《存在論綱要》開篇處,李澤厚又新增瞭如下新文字:“中國本無存在論(即本體論ontology),此《綱要》……將拙著作中有關‘人活著’及其某些宗教—美學議論摘取彙編,與前二《綱要》合成三位一體,為本無形而上學存在論傳統的中國‘哲學’,順理成章地開出一條普適性的‘後哲學’之路。”由此可見,李澤厚乃是入乎哲學之內,又試圖超乎哲學之外,此即中國智慧。近期有論者批判李澤厚這種“中國哲學的出場”,說關於情的哲學西方從休謨始就早已重視,經驗變先驗本不可能,歷史與理性也無法結合,但此類批駁,則是“削足適履”地用西方的哲學來說中國的事,恰恰沒有體悟到:中國思想乃是可以超出“哲學”之外的,李澤厚本人私下也明確表示中國並無西方意義上的“哲學”。這種“溢出”哲學之外,才是中國智慧精髓所在。

李澤厚的哲學恰恰由此登場,作為中國哲學的一種形態而出場。這種哲學,更完全的表述應該是——中國傳統“情本體”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哲學。這個表述之所以完全,乃是因為它綜合了李澤厚早期形成的“主體性哲學”“人類學本體論”與晚期凸顯的“情本體”思想,當然歷史主義在其中是始終貫通的。希望這個表述終成“定論”,也就是成為對李澤厚哲學思想的基本“定位”。

李澤厚探究作為“生存的智慧”的中國哲學的優長待傳和缺失待補以及如何傳和如何補等問題,實現了從創造性的轉換到“轉化性創造”之轉化,這個思想立場確實是適當的。然而,必須反問的是,認為中國實用理性忽視邏輯和思辨而待自行改善可能否?可行否?即使轉向邏輯與思辨又如何?是否就會喪失原本的東西?始終訴求為“人類而活”而建構的李澤厚哲學到底該如何深入建樹?這些都是要深入反思的,但這都不妨礙李澤厚的哲學境界的原創。

在李澤厚的哲學架構裡,無論是“樂感文化”(與“罪感文化”相對)、“審美形而上學”(與牟宗三“道德形而上學”對峙)、“人與宇宙的和諧共在”(與馮友蘭“天地境界”接近),還是“審美代宗教”(來自蔡元培“美育代宗教”),都是強調中國哲學智慧最高級的那層境界,最具新意的說法,還是“美學作為第一哲學”(與列維納斯“倫理學作為第一哲學”相對而出),這也許就是李澤厚要走的所謂“後哲學”之路。

李澤厚宣稱他的哲學——要用孔子來消化康德、馬克思、海德格爾!此前,李澤厚只是私下說過,他的《論語今讀》就是以用孔子來消化海德格爾,他的“情本體”的確是深受海德格爾啟迪才提出的,儘管晚年李澤厚卻說越來越遠離並厭惡海德格爾,但後來的表述則將中西馬一網打盡了。李澤厚的以孔子化馬克思——“實用理性”與生產實踐(歷史理性)的互證,以孔子化康德——“經驗變先驗”,但以“歷史建理性”來闡發之,以孔子化海德格爾——“情本體”,最終才落實了“心理成本體”,這恰恰是該登場的一種中國哲學或中國哲學之一種。李澤厚的哲學思想進程,始於以孔子化馬克思,然後以孔子化康德,再以孔子化海德格爾,從而成就了自己的哲學之路。

但李澤厚畢竟還是李澤厚,他始終走的,就是他“自己的路”!

原標題:中國哲學就這樣登場

來源:北京晚報 2020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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