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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林家德，廣東廉江市人，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學歷。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在純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至今，已發表小說、散文共100多篇（部）。著有長篇小說《洞簫聲徹》、中篇小說《換親》（獲“《小說選刊》首屆全國小說筆會三等獎”，併入選“獲獎作品集••中篇版”）、文集《愚人憂天》（作家出版社出版，獲湛江市第九屆文化藝術精品獎）、《心底的呼喚》（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等。
打卡機效應
廣東 林家德
鍾小妮左腳跨進大門，右手食指立即往掛在牆上的打卡機上按手印，手、腳的動作配合得十分利索。時鐘的指針也剛好指向8：15分，沒有越過警戒線0.1秒。自從李姓新局長到任後，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規範了考勤制度：早退或遲到超過十五分鐘，就得扣獎金。鍾小妮一改從前遲到早退的軟、三、懶，上午和下午的上下班都準確地控制在十五分鐘內，然後要麼就從辦公室時段性地消失，要麼就旁若無人閒聊或煲電話粥！
小劉見鍾小妮進來了，心中咯噔了一下。只見鍾小妮隨手拿來剛送來的《江城日報》放在辦公桌上，眯起雙眼搜索著她感興趣的文字。不太一會兒，電話鈴響只響了一聲，她急忙抓住話筒，好像是怕被誰搶了去似的,對著話筒命令似的說：就曉得是你打來的啦，剛從超市回來？喔喔，不就是上班打卡摁手印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們這兒的情況也一樣啊！嘿嘿，昨天我同你說過的那人是某某的小二。她被任為副局長，靠的完全是那種勾當，哈哈哈……說到高興處，便將著了長長黑襪子的那雙腿擺在辦公桌上，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她的笑聲、交談聲形成的80分貝聲波，衝擊著小劉的耳膜，使他的腦細胞躁動起來，心中暗暗叫苦：下午交不出局長的演講材料，我就慘了。他趕緊從抽屜拿出棉花做成兩個棉球，憤怒又無奈地往耳孔裡塞。
鍾小妮旁若無人地繼續她的閒聊：噢，你是說鉛筆呀，那你可要注意叻，你知道嗎，鉛筆芯是鉛做的，那是一種有毒的物質，千萬不要讓孩子沾了那毒……噢，你辦公室的陳主任常常寫錯字，是嗎？我這裡也是，有些人以為自己是大學生就大曬，尾巴翹上了天。都說我是那時要補課的高中生。補課的高中生又怎麼樣？那時也一樣出人才！就是我這樣的高中生，也知道再接再勵的勵字，不能寫成厲害的厲字，有人居然有臉同我吵，說我寫錯了。不知他的大學是怎麼樣讀的，連這樣的常識也不懂……哎呀，好了，不聊了，都11：15分了，該回去煲飯了，拜拜！放下話筒，便噔噔噔地走了。
辦公室裡恢復了平靜。小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剛取出塞耳朵的棉花，電話立即響了起來。電話那頭說：我掛你的手機好幾回了，怎的就不聽？小劉臉色大變忙不迭地說：對不起，李局長……真的是聽不到鈴聲。您的演講材料今天下午不交卷我就不下班，您放心好了！小劉放下機，心想有人在耳邊嚷我碼不出字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能破例不考勤一下鍾某人，讓她多點時間在家照顧好她的老公我們大家的縣委陸常委啊？
下午，小劉早早就打卡進了辦公室，他想爭取多一點沒有噪音的時間。誰料鍾小妮也破例早到了十五分鐘摁了打卡機。她今天提前進入了夏季，穿著坦胸露肩，在室內踱來踱去。一個快五字頭的女人，再怎麼樣修整，也難於掩蓋歲月留下的痕跡，也不再具備使小劉想入非非的條件。但她穿著超級高跟鞋，鞋尖撞擊著地板磚，發出嗄吱的刺耳響聲，還不時和誰煲著電話粥，說誰是誰的小蜜，誰同誰開了房。這對小劉腦細胞造成了嚴重的干擾。他的雙手僵住了，無法在鍵盤敲出字來。小劉想說她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上個月呢，火爆性子的辦公室張主任為此還和她鬥了一架，散場的時候鍾小妮對著老張眼露悻悻兇光，小劉當時心裡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小劉十分無奈，只好用墨鏡換下了近視鏡，戴上MP3耳機，顧不得領導批評說他上班聽MP3了，搜腸刮肚絞榨腦汁敲打著文字。到了晚上七點才將演講材料打印好，馬不停蹄送到了李局手上。
次日上班，摁手印的打卡機顯然是被人為破壞了。張主任向李局長彙報了這事，李局長便命王副局長迅速弄明原因，嚴肅查處。王副局用排除法篩選出的最大嫌疑人竟然是鍾小妮！下午四點多鐘，王副局決定召集全局會議，玩一回人人過關的傳統遊戲。鍾小妮第一個拍胸口保證：我沒有搞過破壞，沒弄壞打卡機，要是說了假話，哪天上街定會讓跳樓自殺的人砸死！其他人也一一表了態。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發毒誓，但也言之鑿鑿，聽不出誰在撒慌。小劉是最後一個表態的。小劉站起來不慌不忙地說：既然大家都說沒弄壞了機器，弄壞機器的不會是我吧。昨天晚上，我是七點才下的班，摁手印時，我便用拇指重重地摁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語：都是你害苦了我！不會就壞了吧？鍾小妮從椅子上彈起來說：大家看清楚了吧！還一支筆哩，真是沒素質！
結果是有口難辯的小劉除了要寫一份檢討材料，還要陪錢買一架新的打卡機。會議最後一項內容，是宣佈今年剛剛還獲得過市級優秀共產黨員和勞動模範的辦公室張主任，竟然莫名其妙被上級組織提前改非。而“按時摁手印打卡上下班”、“工作效率表現最佳”的鐘小妮，順理成章地坐上了他的那把交椅……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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