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申達系落寞,海潤光伏、保千里這對難兄難弟跌進無間輪迴

悲情申達系落寞,海潤光伏、保千里這對難兄難弟跌進無間輪迴


文 / 極客君


2019年12月28日,歷時四年多、歷經四次審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終於出臺,這次修訂是證券法頒佈實施20年來的第二次全面修訂。

新證券法的問世意義巨大,它將成為我國資本市場向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方向邁進的重要一步,會對資本市場改革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4月1日愚人節這一天,*ST保千(江蘇保千里視像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發出一則並不“愚人”的公告:因連續三年淨利潤為負,上交所決定終止公司股票上市。

這意味著,保千里將成為2020年第一家被強制終止上市的公司,也是新證券法正式實施後的退市第一股。

在資本市場,保千里的大名幾乎是“家喻戶曉”。

風光時,它是市值暴漲400%的大牛股,最高市值達896億元,投資者趨之若鶩,創新工廠李開復還曾兩度前往保千里“朝聖”,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卻是一場“騙局”。

這家公司從借殼上市時就開始造假,上市兩年後業績大變臉,董事長已經失聯三年多,竟創下連續29個跌停的紀錄……

如今,在監管部門對市場的劣質資產把關日趨嚴謹的環境下,“股市混子”的日子將不再好過。申達集團曾實際控制的兩家上市公司,海潤光伏去年7月剛退市,保千里也將步其後塵。

對股市而言,保千里退市或許只是優勝劣汰的開始,但對於申達系來說,可能是一個集團輝煌時代的終結。


01


中國的資本市場門戶成堆、派系林立。除了國資背景的力量雄霸一方外,也存在著一些力量非常強大的民營派系,他們看似低調謙和,實際影響力舉足輕重。

在江蘇江陰,制膜起家的申達系,無疑在中國民營經濟史上留下過濃墨淡彩的一筆。

1986年,當時34歲的張國平以生產隊長的身份帶領42名子弟兵,出資28萬元在宋家圩村買下12.4畝土地建起申港裝璜彩印廠,依靠電烙鐵等簡陋工具生產低檔塑料包裝袋。

靈魂人物張國平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他憑藉對包裝業的特殊敏感和獨特理解,愣是把這個小廠做成了“參天大樹”。

1994年,張氏家族成立了申達集團,當時的註冊資本就有11000萬元。到了1996年,在行業浸淫數年的張國平還和其團隊自發研製煙膜技術,成功為企業創造利潤數億元。

然而真正屬於申達集團的機會還是在1997年,南京塑料包裝材料總廠、內江包裝材料總廠、申達集團3家公司主導發起成立中達股份,該公司是我國制膜行業第一家上市公司。

在此期間,中達股份另兩家發起人雙雙遭遇債務危機,一家因債務糾紛股份被凍結,另一家因欠款股份被拍賣。申達集團順水推舟,購得1156.8萬股由此晉升為中達股份第一大股東,且此後數年一直實際控制公司。

有了上市公司的加持,申達集團的發展更是突飛猛進,2年後建立全國第一家專業化包裝園區,7年後進入中國企業500強名單,同時成為亞洲第一、世界第三的中國軟塑包裝行業龍頭企業。

與此同時,為明細產權,申達集團進行改制,並設立了江蘇申龍創業集團有限公司。2003年,江蘇申龍上市,主營軟塑彩印、複合包裝材料的生產及銷售。

張國平通過發展鄉鎮企業、外貿加工、中外合資以及企業上市,到2005年底,申達集團已直接和間接控股兩家上市公司——江蘇申龍和中達股份。

在申達集團成長過程中,張國平為企業贏得了機遇,企業規模不斷壯大,集團年產各種軟塑包裝材料銷量佔全國用量的15%,產品還出口亞洲、歐洲、北美許多國家,生產的香菸包裝膜產品替代進口,行銷國內120多家菸廠,佔全國用量的三成以上。


悲情申達系落寞,海潤光伏、保千里這對難兄難弟跌進無間輪迴


張國平本人也收穫了諸多稱號:“中國包裝企業十大傑出人物”、“全國鄉鎮企業家”、“中國優秀企業家”、“江蘇省優秀民營企業家”、“江蘇省勞動模範”……

農民出身的張國平,與其兄張國興和其弟張國偉構成申達系鐵三角控制資產超過百億,在2005年的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上,張國興、張國平、張國偉三兄弟以11.5億元的財產排在第160位。

白手起家的創業經歷和成績堪稱輝煌,和許多企業家一樣,當企業做大做強後,張國平開始將觸角伸向了多元化領域,房地產行業、典當行業、擔保行業、酒店業等。

改革開放30 多年來催生出一大批優秀企業,然而不少企業在追求做大做強的過程中,卻陷入一種盲目地為“大”而大的誤區,最終欲速而不達,例如科龍、秦池酒、愛多電器等企業比比皆是。

盲目擴張,涉足並不擅長的領域,這也將成為後來引發申達系危機的一個重要原因。


02


十幾年前,在江陰這個縣級市裡,明星企業多如繁星,比張國平有錢的大有人在,但能手握兩家上市公司的可能只有張國平兄弟。

在A股市場,相對高調的復星系、德隆系、中植系、海航系等資本大鱷,申達系在資本市場上要低調得多。申達系之所以相對低調,一個重要原因是其控制上市公司的方式比較隱蔽。

根據江陰市工商局的資料,申達集團直接控股的上市公司只有中達股份,持有21.66%股份,而江蘇申龍第一大股東為江蘇申龍創業集團有限公司。兩者看似乎並無關聯。

但其實江蘇瀛寰是中達股份第二大股東,也是江蘇申龍原第二大股東,該公司總經理金玉媛任江蘇申龍總裁;江蘇申龍創業集團有5名自然人股東,控股股東為持有40.43%股份的符炳方,此人曾是申達集團內的副總經理。

根據媒體當時報道,張國平就是通過這種自然人控股的方式來實際控制兩家上市公司,它們表面上與申達集團沒有關係,實質都屬於申達系。

那時的申達集團時代還處於鼎盛時期,頭戴資本圈大佬的光環使得張國平的多元化擴張之路更加肆無忌憚。截止到2007年10月,申達系已擁有5大集團、52家骨幹企業。

然而漂亮的市值需要好看的業績作為支撐,即便是當時風光無限的申達系也做不到源源不斷的“輸血”。多元化擴張的錢從哪裡來一直是張國平苦思冥想的問題。

出於申達系和兩家上市公司的特殊關係,張國平盯上了“提款機”中達股份與江蘇申龍。

在上市之初,申達集團就通過資本運作,兩家關聯公司進行大量的體系內擔保和為數不少的對外擔保。2005年末,中達股份擔保總額佔淨資產的近七成。2007年末這一比例更達到173.84%。

本來,申達集團盲目涉足房地產和類金融行業,已經讓它的流動性風險高企。

2005年4月26日,太平洋建設持有股份的江海建設向華夏銀行貸款4000萬元人民幣,嚴介和個人以及太平洋建設集團等出面為這次借貸作擔保,同時申達集團與太平洋建設存在互保關係。

按理說,申達集團為如此財力和實力雄厚的太平洋建設做擔保本可以萬無一失。可是誰曾想到當年年底,太平洋就捲入了共計3.82億元的債務訴訟債務糾紛的漩渦之中。各地商業銀行對太平洋集團的訴訟書紛至沓來。

法院於是依法對其進行強制執行,通過拍賣股權變現資產抵債。2006年9月,太平洋建設資金鍊斷裂波及到申達集團。相關債權銀行追究申達集團的連帶擔保責任,並抽走了申達集團數億元流動資金,一下子引爆了申達集團內部的債務問題。

曾經實力雄厚的張國平及其“申達系”遇到了自創立以來的最大危機。


03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危急關頭,申達集團不得不大範圍的進行資本騰挪。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中達股份和江蘇申龍再次成了申達集團的資本獲取對象。

2006年9月7日,江蘇申龍通過協議向控股股東申龍集團買土地、酒店、證券,申達集團一個月內就從江蘇申龍獲得資金近兩億元。

當年12月份,資金鍊緊繃的申達集團並未就此收手。江蘇申龍又自籌資金2.65億元向申龍集團收購其旗下公司的部分股權和商業房產。

不到半年的時間裡,上市公司江蘇申龍為申達集團輸血高達4.6億元之巨,已超過江蘇申龍當年的營收規模(2006年營收為3.23億元)。

在向江蘇申龍抽取資金的同時,申達集團運用同樣手法從旗下另一家上市公司中達股份獲取資金5億元。

對於兩家上市公司而言,被強塞進肚子裡的大量資產只是“抽血”幌子,這些劣質資產根本不會化腐朽為神奇,反倒會引起消化不良,變成難以承受的包袱。

果然,江蘇申龍和中達股份在隨後的一兩年裡,業績雙雙一路下滑,連續多年出現鉅額虧損,截止到2009年,扣非後的虧損總額共計超過8.6億元。

在此期間,中達股份與江蘇申龍雙雙緊急停牌,宣佈等待控股股東討論相關債務重組及資產重組問題。江蘇省金融辦出面緊急協調,牽頭成立債務重組銀團。

歷經如此巨量的抽血行為,兩家公司早已陷入了虧損的泥沼之中,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走上賣殼之路。

對於一家年淨利潤維持在2300萬元~2500萬元之間的江蘇申龍而言,首先撐不住了。

2011年8月26日,停牌達兩年半之久的江蘇申龍幾度引進投資者失敗後,經中國證監會併購重組委審核,江蘇申龍重大資產出售及吸收合併海潤光伏事項獲通過。

海潤光伏於2008年初完成股份制改造,公司原本擬獨立IPO,不過,由於受金融危機影響,經營業績不佳,於2009年停止IPO,擬通過借殼方式實現曲線上市。

當時恰逢江陰市政府牽頭對江蘇申龍實施重組,彼時的江蘇申龍靠政府補貼勉強度日。海潤光伏瞅準時機,這才借殼成功。2012年2月17日,海潤光伏復牌後,申達系成員申龍創業迅速大手筆減持套現。

江蘇申龍易主後,中達股份成了申達集團旗下唯一一家上市公司。

2014年5月27日,中達股份牽手保千里,後者作價30億元借殼,評估增值率超過10倍。重組完成後,上市公司股價一路攀升,申達系則通過部分減持回收資金,全部還清過橋貸款。

通過重組,中達股份獲得收益約8.92億元,原銀團債務得以清償(部分被豁免)。至此,2011年~2014年,在近三年的時間裡,申達系旗下兩家上市公司雙雙易主。

跌宕十幾年,申達系從巔峰走向隕落,旗下幾家重點企業最終的命運不是被吞併就是被破產重整,中達股份的破產重組也成了江蘇省首例上市公司破產重組案。


04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這場鬧劇還差一個句號。

雖然申達集團經歷了破產重組,但重組過程蘊含巨大的利益輸送,各路掮客趨之若鶩,在當初兩家上市公司的重組過程中就表現得尤為明顯。

在江蘇申龍賣殼海潤光伏過程中,紫金電子、上海融高、金石投資、楊懷進、吳艇艇先後獲得了海潤光伏近7.3億股,持股成本約為1.5元每股。

而在股權轉讓及增資期間,海潤光伏高管的入股成本轉讓價格均為5元/股。海潤光伏借殼上市後,公司股東三個機構和兩位自然人賬面收益合計超過20億元。

值得玩味的是,在中達股份的重組過程中,上述情況再次出現。

2014年5月12日,莊敏將其持有的保千里10%的股份以10000萬元的價格分別轉讓給陳海昌和蔣俊傑。半個月後的在重組預案中,保千里的估值已達30億元。上述兩人收益合計已達2億元。

不僅如此,借殼上市的海潤光伏和保千里“股生”也並不平坦。

2019年7月12日,海潤光伏被上交所摘牌,公司股票終止上市。在退市整理期中,海潤的股價創下0.12元/股的最低價,直接刷新了A股歷史的最低股價紀錄。

要知道,2012年上市之初,海潤曾是當時中國最大的晶硅太陽能電池生產企業之一,晶體硅一體化產能位居全球第七,國內第三。

早年間,海潤的“光伏教父”楊懷進看準了光伏行業的行情,投入大量資金佈局下游電站項目成就了其突飛猛進。但是在全球光伏經歷金融危機、能源不景氣的寒冬下,楊懷進卻“迎難而上”,盲目擴張,最終導致海潤深陷泥潭。


悲情申達系落寞,海潤光伏、保千里這對難兄難弟跌進無間輪迴


2015年,楊懷進夥同陸克平控股的紫金電子等三大股東設計了連環套,集體進行超過20億元的“清倉式減持”,一時間股民有約50億元的資金被套牢。

楊懷進被怒不可揭的投資者趕下了臺,被二次“拋棄”的海潤光伏又碰上了華君系的孟廣寶。

後者對光伏產業一無所知,連股東都不是就被推上董事席位,當光伏產業再次迎來政策紅利時,他卻不斷加註房地產和金融業務,在2016年和2017年合計虧了36億。

最終,這個史上最便宜的A股陷入最絕望的谷底。

從2020年4月10日起,保千里也預計進入退市期整理期,預計大概在5月26號終止上市,目前公司的股價只有1.05元。

與現在的境況相比,2015年公司復權股價可是高達29.89元,曾出現過7個漲停,市值最高處曾有253億。

保千里師從樂視:先把盤子攤開,再利用定增、擔保等融資手段,吸引股民、金融機構填補資金缺口。在危機爆發前,立刻套現後一走了之。

莊敏在職期間利用投資的方式轉移了公司大量的資金,合計侵吞了公司約67億,佔公司總資產的63%。如今,賈躍亭跑路美國繼續圈錢,莊敏也學到了這招早就已經失聯。


悲情申達系落寞,海潤光伏、保千里這對難兄難弟跌進無間輪迴


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是因為證監會發現保千里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在重組上市過程中提供共計9份虛假協議銀信評估,導致虛增標的估值作價2.73億元的違法違規行為,由此,多騙了上市公司約1.29億股股票。

從山巔到谷底,保千里被實控人掏空,只能黯然退市。

21世紀初, 中國民營經濟處在兩極分化的三岔路口,有人選擇盲目多元化做大做強,也有人選擇相關多元化做專做強,企業選擇哪一條路都無可厚非。

然而申達系的崩盤既有時代因素也有個人原因。於它而言,短貸長投、盲目擴張產能、脫離主業加大對外投資、對外擔保不謹慎,註定了收獲的不是同情,而是無盡的揶揄和嘲弄。

但是於時代而言,人終究無法跳脫出生活的時代,當企業家的個人行為發展成不受控制的逐利者的狂歡,結局早已經被註定。

可悲的是,A股再無申達系。更可悲的是,這樣的故事還在A股不斷上演。


*圖片來源網絡,資料來源備註:

①:中國商報,《保千里成新證券法實施後退市第一股》,2020年4月10日。

②:每日經濟新聞,《太平洋建設2000萬資產被強賣 嚴介和神話是否將破》,2007年4月28日。

③:e公司,《悲情申達系!*ST海潤與ST保千里的無間輪迴》,2018年2月18日。

④:投資者報,《申達系沒落之路:三年兩度賣殼 掮客借重組暴富》,2014年6月16日。

⑤:上海證券報,《申達系遭60億資金亂局 福布斯富豪倒在牛背上》,2007年10月12日。

⑥:第一財經日報,《*ST中達退市邊緣22億負債死結待解》,2013年5月16日。

⑦:中國經濟報,《中達股份困局求解出路在重組》,2007年10月31日。

⑧:雲掌財經,《史上最便宜A股——2019年,A股退市之“退市海潤”(海潤光伏) 》,2019年12月23日。

⑨:中國證券網,《揭開申達系“神秘面紗”》,2017年10月12日。

⑩:新京報,《申達系兩度賣子兩上市公司被抽血 500強夢碎》,2014年6月23日。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