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第一、二例新冠肺炎遺體解剖完成,親歷專家這樣說

1月9日,新冠肺炎出現首個死亡病例,而在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出現一個多月後,研究一直無法開展,直到2月16日,全國第一、二例新冠肺炎遺體解剖完成。

全國第一、二例新冠肺炎遺體解剖完成,親歷專家這樣說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法醫病理學專家劉良教授(中)三人團隊承擔了當天第一、二例解剖

“推動起來太難了,可死亡因素搞不清楚怎麼行?”在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法醫病理學專家劉良教授向媒體呼籲後,2月16日凌晨3時許,全國第一例新冠肺炎逝世患者遺體解剖工作在武漢金銀潭醫院完成,併成功拿到新冠肺炎病理。當天下午18點45分,全國第二例新冠肺炎逝世患者的遺體解剖工作也在金銀潭醫院順利完成。目前這兩具解剖病理已被送檢。

“這次是在國家法律政策允許下,在多方努力後,獲得國家衛健委批准,特別是徵得患者家屬同意後的突破。”第一批上海援鄂醫療隊領隊、臨時黨總支書記、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鄭軍華教授表示。

不解剖就都沒有答案

解剖、取樣、做切片,繼而研究病毒攻擊的靶點,和臨床醫生合作嘗試就此過程進行干預……遺體解剖一般依此來進行。

“2003年爆發的非典型肺炎(SARS),剛開始時認為衣原體是其病原體,直到第一軍醫大學病理學家丁彥青教授對SARS死者解剖後,才得到強有力的證據支持了廣東專家組提出的‘非典病原是病毒,不是衣原體’的論斷。不解剖怎麼行?”劉良介紹。

遺體解剖意義重大,可為什麼推動起來這麼難?

復旦大學基礎醫學院法醫學系陳龍教授介紹,首先是擔心病毒的傳染擴散。因為擔心過世的患者身上仍然存在有大量的病毒,解剖過程中萬一防護不當,會有引發次生感染的風險,對解剖者本身尤其危險。此外,中國人有入土為安的傳統觀點,說服患者家屬接受親人沒能救回來還要接受解剖也十分之難。

“我從1月22號開始不停呼籲對新冠肺炎致死的遺體解剖。但是推動起來太難了。不得已只好藉助了媒體的力量。”參與過SARS病理解剖的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法醫病理學專家劉良教授被稱為法醫界的福爾摩斯,從疫情有死亡病例開始,就做好了準備隨時衝向戰場。但在死亡過千例尚無一例病理解剖之後,劉良急了。“雖然都知道是病死的,可死亡因素搞不清楚怎麼行啊。”

“上海第一批援鄂醫療隊到達金銀潭醫院之後,接手救治的都是危重病人。這些患者不僅肺部受損明顯,而且往往面臨多器官衰竭、低血壓、休克等複雜狀態,有時候患者病情還變化多端,前一刻明明還挺好,後面突然就急劇惡化。因此作為臨床醫生,我們一直在思考,怎樣才能更好地瞭解這些危重症患者身體發生的反應,以便更好地調整治療策略。”鄭軍華表示。

與此同時,武漢市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率領的團隊也有同樣的想法。國內病理學的領頭人卞修武院士也始終在呼籲讓病理界介入解剖和研究分析,甚至提到推動解剖“這是我一輩子遇到的最難的任務”。

病毒感染後有沒有可能存在肺以外的靶器官?為什麼上呼吸道病毒檢測陽性遠低於下呼吸道?部分患者出現消化道症狀的發生部位及病理學基礎是什麼?炎症風暴啟動後全身其他器官的損傷與否、程度如何……

這些問題劉良思考了很久,不解剖就都沒有答案。

致敬:家屬最終簽署了同意書

“也是比較湊巧,這一次由我們團隊完成了突破性的第一步。”鄭軍華教授告訴健康時報記者,從第一批上海醫療隊趕赴金銀潭醫院接手北二樓和北三樓兩個病區病人救治開始,這兩位患者的病情始終處於危重狀態,經過醫護人員二十多天晝夜不停的救治,仍然沒有拉回來,不幸過世。

採訪中,鄭軍華因為患者過世沒能搶救回來的沉重心情隔著電話也能透過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救治,醫護人員搶救患者心情的急迫和投入,患者家屬看在眼裡。“在患者不幸過世之後,我們對病人的過世很悲痛,但經歷了這個悲痛之後,我們更迫切希望能通過解剖,對後來的救治有更多指導意義。此次的第一例患者過世之後,我和鄭永華、蔣進軍等教授經過兩個小時不懈的努力溝通,家屬忍著悲痛得以瞭解解剖的意義並最終簽署了同意書。”採訪中,鄭軍華多次不忘對病患家屬深明大義表達敬意。“真的很感謝他們的支持!”

出於對死者和家屬隱私保護,鄭軍華只是透露兩位過世患者都超過了55歲。

同時,這次解剖也獲得了國家衛健委的支持和批准。劉良介紹,“這次屍檢得以這麼快進行,得益於家屬的同意,同時也得益於國家衛健委高效的緊急會議,基本上是特事特辦的模式,救人要緊,在緊急出臺文件的同時,迅速給重點醫院口頭通知。”同時金銀潭醫院第一時間專門騰出了一間負壓潔淨手術室,確保解剖的同時也能不讓病毒擴散。

“2月15日晚上9點多,突然接到金銀潭張院長電話,說可以做首例解剖了。緊急安排團隊人員從武漢各角落彙集醫院。穿著厚厚的令人呼吸困難的防護服,等到凌晨1點多開始屍檢,3點50分結束。回家自我隔離睡覺2個多小時,醒來後馬上和團隊小夥伴們總結屍檢的流程上可以改善和提高的問題,還有後勤保障的問題……”劉良介紹。

“2月16日早上11點多,再次接到金銀潭醫院張定宇院長電話,又有一例需要屍檢。緊急召集人員,前往醫院,下午4點左右開始屍檢,6點半結束。渾身溼透,寒冷,接著回家自我隔離……”

風風火火顧不上自己的劉良教授在屍檢前,專門為逝者默哀致敬。

解剖是一個好的開始

“終於知道隔離防護服的厲害了。穿上不到10分鐘,滿頭大汗,結果在幹平時可以輕鬆乾的活時,汗如雨下,呼吸困難,眼鏡護目鏡朦朧一片。像高原反應一樣,第一例做到大半截,出現心慌頭暈低血糖表現。一方面說明自己確實老了。但真的體會到醫護人員的艱辛和付出。必須要向所有普普通通的一線醫護戰士致敬!”劉良完成解剖後,在自己的社交博客裡,一口氣寫下了自己的感受。

劉良告訴健康時報記者,2月16日的解剖工作主要是取材,“病毒要滅活,所以取材的組織要多泡一下。”接下來會將切片放到顯微鏡下觀察,看它的細胞的結構,組織結構有什麼樣的變化。”

針對本次新冠病毒感染和SARS相比的異同,劉良表示初步肉眼觀察暫時還不能得出二者之間的比較結論,需要後續顯微鏡下以及病理、病毒學研究。“以往可能至少需要三十天,但為了更快提供給救治依據,我們團隊會爭分奪秒,爭取最早十天左右出結果。”

“這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就會開始連續征戰,希望通過研究更多病例能總結出一些規律性的發現提供給臨床救治。”劉良教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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