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之源 文化沙龍|《古宋七子》10寓宋的儒聖尊嚴

孟子故居

在《三字經》中有這樣一段“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描寫的是孟母三遷辛苦育子的故事,孟母所教之子正是日後成為儒家學派“亞聖”的孟子。也正是孟母的諄諄教導,讓孟子“吾善養吾浩然正氣”,立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那就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從而一生為天下謀,宣傳自己的學說,“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做到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繼而實現人生價值。筆者站在鄒城孟廟的“母教一人”碑前,為這位偉大的母親教育出一位繼往開來的聖人而肅然起敬。

孟子一生追求士人的氣節,“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因此他強調做事做人的原則,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我們今天讀《孟子》,會覺得他非常有個性,這就是活生生的孟子。孟子在寓居宋國時,所做的幾件事情,也正彰顯了他的這種個性。

不拜宋王惹質疑 枉尺直尋勿可為

孟子在宋國,先後見了宋臣戴不勝、戴盈之,他們將孟子的意見是否轉達宋王偃,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宋王偃既沒有登門求教來見孟子,也沒有禮請召見孟子,卻是事實。此時孟子何去何從,是主動謁見宋王,還是不見宋王?孟子選擇了後者。辛辛苦苦、風塵僕僕來到宋國,弟子們對於孟子不去見宋王很不理解。孟子高足公孫丑、萬章代表其他弟子問他:“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滕文公下》《孟子·萬章下》)另外一名弟子陳代也對孟子說:“您不去謁見諸侯,似乎只是拘泥於小節;如果現在謁見一下,大則憑藉他們可以推行仁政,小則可以讓他們稱霸諸侯。況且《志》書上說:‘彎曲著一尺長,伸展開來八尺長’(即成語“枉尺直尋”),似乎是可以這樣以屈求伸的吧,也值得去做啊。”

對於三人的詢問,孟子並沒有直接作答,而是避開話鋒談起了古禮、古事。對於公孫丑、萬章,他闡述了士人氣節修養當“不為臣不見”,即如果不是諸侯的臣子就不應當主動謁見諸侯,這才合乎“禮”。但是雖然不是諸侯之臣,如果君王禮賢下士前來登門求教,當然還是可以見的。否則便是獻媚。他以段幹木和洩柳不見國君、孔子不見陽貨的實例進行了闡述。對於陳代的詢問,孟子舉了虞人、王良兩個事例,表明自己不主動進見諸侯是為了堅守禮義,強調“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的道理。在孟子看來,社會上各階層的人的交際,都應有一定的規則(即“禮”),君主對士人必須待之以禮而不是頤指氣使,否則就不利於實行仁政。

通過擺事實、講道理,孟子認為自己不見宋王偃,既不是宋王來見,自己耍大牌避而不見;也不是宋王送來禮物,自己拒不接受,而是宋王本人沒有見自己的誠意,也沒有實行仁政的真心。孟子和宋王志趣不合,如果勉強自己與一個志趣不合的人接交往來,一面強裝笑顏,一面又滿心羞愧,這不是君子之道,做人要內外如一。孟子已經認清了宋王的真面目,他寧可失去從政的機會,也不願意屈尊以求,顯示了儒家學者在禮義氣節等原則問題上決不讓步的堅定立場。

受贈有道稱君子 禁忌貨取失氣節


基於對宋王偃實施仁政的失望,孟子看到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決定離開宋國返回故鄉鄒國。臨行前,宋王送來了七十鎰金作為盤纏,孟子沒有推辭就接受了。路過薛地時,薛地的長官送來了五十鎰金用來購買防身的武器,孟子也沒有推辭就接受了。這時,孟子的弟子覺得很奇怪,因為來宋之前離開齊國時,齊君曾經送了一百鎰上等金,老師都沒有接受,現在反倒接受宋、薛送來的七十鎰金、五十鎰金,為什麼呢?其弟子陳臻認為老師的做法中,一定有一個是錯的:“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即成語“二者必居其一”,《孟子·公孫丑下》)他認為都是別國君主送來的錢,為什麼有的就接受,有的就拒絕呢?如果拒絕齊君贈與的錢財是正確的,那麼老師也應該拒絕宋王、薛君的饋贈;如果宋王、薛君贈與的錢財接受是正確的,那麼老師也應該接受齊王的饋贈啊。兩種相反的行為只能有一種是正確的,不可能都對,這樣就在邏輯上把孟子逼到了兩難的境地。而出乎意料的是,孟子竟然回答道:這兩種做法都沒有錯。

孟子耐心地向弟子們解釋,宋王送來七十鎰金時,說這是作為盤纏之用的(辭曰‘饋贐’),而遠行在外不能沒有盤纏,理由充分正當,我們怎麼能不接受呢?薛君饋贈五十鎰金時,說這是用來購買防身武器的(辭曰‘為兵饋之’),而我們後面將要走的路確實險象環生,為防不測需要買些武器防身,饋贈的理由同樣充分正當,我們怎麼能不接受呢?而齊王派人送來一百鎰上等金時,什麼理由都沒有,如果接受了這種毫無理由饋贈而來的錢,就等於收受賄賂被齊王用金錢收買了,哪有君子可以拿錢收買的呢?(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孟子在這裡教導弟子,接受別人饋贈的錢財禮物要合乎道義,即使少也應該接受;如果不合道義,即使多也斷然拒絕。孟子曾坦言說:“富貴,人之所欲也。”(《孟子·萬章上》)但不以其道得之則不受,此即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路遇宋牼論罷兵 去利懷義向和平

在孟子師生離開宋國周遊其它國家的途中,於石丘遇到了當時非常著名的宋國思想家宋牼(即宋鈃,又作宋榮子)。孟子看到宋牼,非常尊敬地問他:“先生準備去哪裡?”宋牼說:“聽說秦楚兩國交戰,我準備去見楚王,勸他罷兵。楚王要是不聽,我就去見秦王,勸他罷兵。兩個君王當中,我總會勸說通一個。”孟子問:“你準備怎樣勸說他們呢?”宋牼說:“我將告訴他們,交戰是很不利的。”(我將言其不利也)即向雙方闡明交兵所產生的不利因素,以及交戰各自帶來的不利後果,從而使他們能夠各自收兵。

孟子聽宋牼言說後極力反對,認為“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孟子·告子下》),這是因為若以“利”說服秦楚之王,那麼秦楚之王罷兵的動機是出於“利”,如果用利害關係去換得一時的和平,早晚也會失去和平,而且會把人們引向求利之路。他指出君臣、父子、兄弟相互之間若是唯利是求、以利相對,這樣的國家遲早要走向滅亡。孟子進而表明自己的觀點,認為勸說秦楚罷兵的上佳方式應當是講求仁義,“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仁義也”(《孟子·告子下》)。秦楚若出於仁義而罷兵,人們深切感受到仁義的巨大魅力,受其感召而心向仁義,“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即成語“去利懷義”)。這樣還不能夠使天下歸服的是沒有的,何必還要去談“利”呢?這也是孟子的義利觀。

在孟子看來,和平是很重要的,他也非常支持宋牼維護和平的行為。他認為和平的前提是仁義,而不是利害關係。但是在其所處的群雄紛爭的戰國時代,以仁義為前提的和平只能是一種理想,正如以仁義為前提的戰爭只能是一種理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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