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誰能彌合時代變化的“俄羅斯”空白,就能青史留名

最近再翻看巡迴畫派大師們的作品,深深覺得如果說19世紀的俄羅斯文學為世界文壇做出的最大貢獻是對主人公身內心的深刻體察,那麼19世紀的俄羅斯藝術這為全世界人民打開了一扇觀察俄羅斯的窗戶。你會發現,在這個時代湧現了一大批優秀作品從描繪普通下層民眾的悲慘生活到揭露上流社會的虛偽,從充滿市井氣的城市風景到極具特色的俄羅斯鄉村風情,從克里米亞的壯麗海景到俄羅斯深處的雄渾森林,俄羅斯畫家用他們細緻的筆觸,用描繪聖像畫的虔誠之心向我們展示了俄羅斯的全景。但有一個問題總是縈繞心中,為什麼就是19世紀呢?為什麼在這個時代一下子湧現了一大群大師去描繪俄羅斯?

當我們在研究一段歷史時,很自然地會把一個時間點分成前和後兩個階段。就像是普希金之於俄羅斯文學。

在普希金之前生活的時代,上層社會是以說法語為榮。甚至是普希金自己的作品也很難說是地道的俄羅斯文學,因為其中大量的借鑑了古希臘古羅馬的傳統與意象,但普希金確實用俄語將這些優秀的文化傳統用俄羅斯的方式表達了出來。這時便開啟了俄語作為俄羅斯文化載體的文學黃金時代。

雖然普希金用優美的俄語和愛國熱情撐起了俄羅斯的文化基本框架,但是普希金沒有解決的問題是俄羅斯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文化主體?俄羅斯的傳統究竟是什麼?俄羅斯人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生活?俄羅斯內心究竟會有為何與眾不同?可以說,整個19世紀就是在解決這個大空白

再把時間拉的久一點,俄羅斯的傳統一直成謎,很難見到一個如此否定上一代傳統的國家。在18世紀早期,被彼得大帝只用了三十多年就強行終止了莫斯科公國以及基輔羅斯的傳統,似乎瞬間就建起了一座阿姆斯特丹式的新首都(彼得堡),而後,一位德國公主(後來的葉卡捷琳娜二世)利用手腕似乎又輕而易舉地建起了一套有別於彼得大帝的法國思想啟蒙式的政治體系和宮廷傳統,這一切都讓人迷惑,操著法語的貴族,穿著普魯士式軍裝的青年和街頭平民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俄羅斯人。

從藝術上看,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畫家們要麼是創作宮廷肖像,要麼就是製作彼得大帝之前的東正教的聖像畫。而在這之間呢?依然沒有俄羅斯式的油畫傳統。

從我們這種描述中,已經能看出問題所在了,在每經歷一個時代,俄羅斯都會在文化,政治,以及精神生活方面扯出了一個巨大的空白,而且這種時代跳轉總是在短短百年之間就完成。

十月革命之後,一下子從沙皇俄國跳到社會主義,拋棄了所有的文化的傳統,而後,經過了幾十年的無產和無神之後,又一下子狂奔進入資本主義,這之後似乎當年堅信的那些信念又一瞬間崩塌。不論何種時代,時代跳轉留下的俄羅斯文化與社會的”空白”,時代之間的“彌合”,“階層之間的差異”,“身體和靈魂的歸屬”就成了俄羅斯文人、畫家的永恆主題,為了去追尋答案,他們只能不斷地深入到俄羅斯深層次來嘗試回答。

就像整個十九世紀,能去嘗試彌補俄羅斯文化與社會空白的畫家就成為了19世紀中後期的主流畫家。這其中就誕生了描繪俄羅斯傳統風俗的瓦斯涅採夫的作品,描繪俄羅斯鄉間的波列諾夫的作品,描繪俄羅斯底層小人物的佩洛夫作品,以及以希施金為代表的描繪俄羅斯風景的作品。

所以,19世紀湧現的巡迴畫派大師,其誕生的內在社會動因就是要彌補從東正教聖像畫到宮廷畫之間的繪畫空白,以及從視覺角度回答從歐式的貴族到傳統的俄羅斯農奴之間什麼才是真正的俄羅斯的問題。你會發現,這段時間的探索成了支撐起日後200年的俄羅斯精神。這種民族意識有多麼重要,看看如今的俄羅斯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希施金作品就可見一斑,小到食物的包裝,書本的封面裝幀,大到各種各樣的展覽建築等等形式都在提醒著人們自己作為俄羅斯人的榮耀。

如果這種以彌補“時代跳轉空白”的角度來去看待如今的俄羅斯,你就會發現普京之於俄羅斯的重要意義。

整個的90年代無序,混亂,戰爭,其實根本的原因就是社會主義跳轉到資本主義之間的空白無人填補。蘇聯的這段時光究竟意味著什麼呢?蘇聯推翻的沙皇傳統錯了嗎?直至今日,仍然會有所謂“保皇派”夢想著恢復沙皇俄國的傳統(列賓的《伊凡雷帝》就是犧牲品),這就說明,蘇聯時代對於這部分人來說是空白,因為蘇聯沒有去嘗試彌合這種空白,所以短短几十年就崩塌了。

回到普京,你會發現,普京所有做法都是在彌合時代間的空白,恢復使用蘇聯的國歌編曲作為俄羅斯聯邦的國歌,舉行大規模的閱兵紀念衛國戰爭,同時,注重索爾仁尼琴這類在蘇聯時期受到傷害的作家,另一方面,恢復沙皇俄國時期的東正教傳統,親自參加宗教活動,尊重東正教大牧首,可以說普京在以一己之力彌合沙皇俄國--蘇聯--當代俄羅斯的三個時代的傳統,從變著法的花式修憲,到不敢完全的踐踏如今的資本主義政體又要延續蘇聯的強大政治深層原因都是基於此。

回到藝術上,當代的俄羅斯藝術依舊是在努力地彌補著文化跨度之間的空白,去探尋真正的俄羅斯“是什麼”的問題。但是又有不同,如果說19世紀,畫家通過寫實,作家通過描繪俄羅斯人物性格來告訴我們“俄羅斯是什麼?”,到了如今,網絡和多媒體的發達已經不需要這種寫實的態度,更多的就需要從抽象的層面(雖然也有可能披著寫實的外衣或者更像是上個時代的傀儡)去解釋,去彌合,去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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