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一百張底片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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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張楠拍攝抑鬱症患者的部分作品。 受訪者供圖

有人對著蛋糕流淚;有人在芭蕾舞教室獨自起舞;有人和車禍後的母親相對凝視;也有人沒有什麼表情,說,“嘴角老彎,心會很累”。

這些瞬間被記錄了下來,收錄在攝影師張楠專為抑鬱症患者拍攝的一系列照片裡。

照片記錄了抑鬱症患者表現出的各種各樣情緒。張楠把作品起名為《皺起的霧》——他說,起這個名字,是因為情緒如霧氣一般,能感受到它,卻又抓不到。

拍攝的想法起源於2017年夏天。“想了好久,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拍一些抑鬱症的朋友,雖然知道你們不願意面對鏡頭,類似的情況我常常也會感同身受。希望以你的故事,我們一起創作照片。” 那時起,他把這段話在個人微博永久置頂。

張楠也曾得過抑鬱症,對他而言,拍攝是一場“自救”。他通常帶著一個白色的小相機,或者只是一部手機,感到對方緊張時,他會拿出一隻小音箱,舒緩的輕音樂流淌出來。他和拍攝對象交流時,只剩下音符、故事和情緒。

照片記錄著這些真實存在著的感受:自卑、被誤解、被施加的期待……

到今年11月,他已經列了500多名拍攝對象,拍攝的有100人左右。照片中的人物是患上抑鬱症的年輕人,他們釋放自己的情緒,渴望讓更多人看到這種情緒的存在。

失控

給抑鬱症患者拍照片,並不是只有按下快門那麼簡單。見面前,張楠和拍攝對象會在微信上交流,對方介紹自己的經歷後,他們一起商量,用怎樣的道具或動作具象地呈現那些縹緲的情緒。有時會用到一個魚缸,幾隻手套,一些玩偶,有時並沒有設計好的道具,只是在面對面講述故事時,記錄下對方臉上自然流露的表情,或身上的傷疤。

王莉莉是張楠的拍攝對象之一,她在兩年前確診抑鬱症。“自制力像腦子裡的一個開關,我的開關已經壞了。”她如此形容自己兩年來的感受。她會在上課的時候突然哭出來,有時瘋狂地用頭撞牆,只要還在能夠忍耐的範圍內,她就感受不到疼痛。感知被關閉了,不開心被放大了。在因重度抑鬱症休學的半年裡,她要麼在家裡躺著,要麼坐在馬路邊。

拍攝照片時,張楠使用了一張床——在現實生活中王莉莉常常鑽進的那張床下,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盯著床板發呆。

失控感同樣出現在羅靈身上。她一度認為自己是非常樂觀的人,不明白抑鬱症怎麼會找上門。去年的一次工作受挫後,她就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一踏進辦公室,她眼淚就要掉下來。工作群裡有事提到她,她會先抹一把眼淚,再緩緩打字。事情處理不好,她焦慮到手腳發麻,喘不上氣。到了晚上,她必須服用加倍劑量的褪黑素,常常在凌晨四五點鐘才進入睡眠。

即便入睡了,她仍然感到不安。她總是做夢,夢境被暴力、血腥和鬼怪的元素圍繞著。在張楠給她拍攝的照片裡,她背靠著一面掛滿毛絨娃娃的牆,似乎身處一個天真而繽紛的美夢之中。不過這些作為道具的娃娃,在拍攝結束後,就被退還給了店家。

吳潔形容那種感覺,整個人像被禁錮住了,完全沒有動力去做事。每天躺在床上,不想睡覺,不想動,“好像機器人沒有電了”。

她最親近的朋友都不在身邊。她害怕一個人吃飯;害怕走在路上,聽到別人的竊竊私語,擔心自己出醜;一個人的時候,有人看她一眼都會讓她感到害怕。她覺得自己“活得很小心”。

這些感覺張楠並不陌生。他是在高中復讀期間得知自己患上抑鬱症的,學習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直到服藥調節後他才慢慢好轉。第二次復發在武漢,大學畢業後,他和兩個朋友在武漢郊區合開了一間攝影工作室。很多時候朋友不在身邊,他一個人住在兩三百平方米的工作室裡,他感到孤獨,工作也沒有達到預期,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當你意識到快樂的那一刻,就是它開始消逝的時候。”在他看來,很多人對抑鬱症的普遍看法是,抑鬱無非是人對於生活感到失望和悲傷,就像是生活中的一些不順心的小事,比如:工作壓力逼退髮際線,熱烈後的愛情舉步維艱……但事實上,抑鬱症是即使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你依然可以感覺到這種悲傷。就像身處漩渦,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普通人

在張楠的照片裡,王莉莉戴著一頂圓錐形的藍色紙帽,穿著藍色T恤,盤腿坐在床上。一隻裱著奶油花朵的鵝黃色蛋糕搭在她的膝蓋上。

蛋糕是張楠特意選取的道具。“我覺得你很需要被一些東西溫暖,蛋糕很適合。”聽完張楠的這句話,王莉莉就哭了。22歲的她,只在10歲和20歲生日吃過兩次蛋糕,她說,父母平時不會記得她的生日。

王莉莉說,她從小在爺爺奶奶家和姥姥姥爺家輪流居住,上了小學才真正和爸媽住在一起,但無論在哪個環境裡,她都沒有真正被疼愛過。

因為自己的身材稍胖,她自卑很久。她學美術後,逐漸擺脫了以瘦為美的思想束縛。大學期間,她當過人體模特,拍了一些尺度較大的照片,但網絡上出現的都是對這個胖女孩的嘲笑與謾罵,同學的指指點點也讓她透不過氣。有人把她的微信號曝光,許多人都來加她謾罵。

在一次給輔導員的請假條上,她交代了自己因抑鬱症要去做心理諮詢。令她絕望的是,不久後的一次全系同學參加的會上,輔導員點名請她介紹什麼是抑鬱症。她記得,自己恍惚地站起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默默流淚。

在她的印象裡,媽媽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希望她減肥。“我問過她,你覺得我什麼樣子才算漂亮?她回答,最起碼得瘦個四五十斤。我問她,我減肥是滿足你的虛榮心嗎?她說,對。”

她不停地坦白過往,是相信了心理醫生的建議。對方告訴她,“你心裡憋的事情太多了,那些閉口不提的事情,你要把它們一件件重複地說,可能你一遍遍哭,哭完之後就會覺得事情好像慢慢淡掉了,你可能就慢慢好起來了。”

很多時候,抑鬱症患者一遍遍地剖析自己的人生,試圖從中找到造成問題的答案。這些人,往往會把一切問題的原因攬到自己身上。

獨自在杭州打拼的羅靈,沒有扛住今年春天,似乎所有的厄運都一起湧來了。工作受挫;男友和她分手;她不想讓媽媽再沉迷麻將,母女衝突升級,幾乎要斷絕關係;自己養的一隻白白胖胖的英短貓也生病了。

她在今年4月初被確診為抑鬱症和焦慮症。在她眼裡,這些似乎都是因為自己能力不夠,負能量太多,沒有理解經歷過家暴、離異的媽媽一個人生活的難。

今年8月18日,她親自將養了快3年的貓送去安樂死,這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半年來,她輾轉在不同醫院給小貓看病,已經花去了六七萬元,但情況沒有好轉,貓在治療中越來越虛弱,最後瘦得皮包骨頭。

她一直在想,自己如果再帶它多治一段時間,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直到心理醫生告訴羅靈,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個需要被關心的普通人。

一些人認為,“生活挫折”會導致抑鬱症,抑鬱症患者也被評價“脆弱”。這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精神心理科醫生吳秀華看來是不準確的,她在一篇有關抑鬱症的科普文章中解釋:“挫折”更多是作為疾病的“扳機點”,誘發”多米諾骨牌效應”,臨床上接觸的抑鬱症患者很多是無故出現的。

目前醫學界普遍看法是,抑鬱症有很多可能的病因,包括遺傳基因易感性因素(多基因遺傳疾病)、腦的器質性和功能性變化、體內生化系統(例如激素、神經遞質等)的不平衡、生活壓力事件、性格缺陷、藥物以及藥物濫用問題等。通常這些因素中的部分或全部共同作用導致了抑鬱症。

“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什麼確切的原因,我想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性格問題。”在吳潔自我認知中,上大學前,自己開朗外向,後來突然發現很抗拒和別人社交,抗拒的同時又特別想要有人來了解我,“念大學以後,一切好像都不對了。”

最近,吳潔感覺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國慶過去一個月後,她第一次給媽媽打了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就會假裝開心的語氣說,這段時間挺好。“不然他們總問我為什麼狀態又不好了,要我給一個原因,但我真的沒有原因。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好像一定要一個證據證明自己。”她覺得很累。

代價

對於一個抑鬱症患者來說,會有很多因素讓他們覺得“很累”。

羅靈後來換了份工作,她沒有透露自己有輕度抑鬱症。在平時,她能夠克服自己想待在家的想法。狀態不好的時候,一個人在公司不講話,但不會抗拒或排斥別人。她沒有把患上輕度抑鬱症的事兒告訴領導,“他們不會理解,也不可能專門派一個輕鬆的活兒,而是寧願重新招一個人。”

在學校,抑鬱症也有了新變化。王莉莉發現,抑鬱症似乎成了“流行”,一些同學覺得抑鬱症很“酷”,“假裝”自己有抑鬱症,好像代表自己“有故事”。他們並沒有分清抑鬱情緒和抑鬱症的區別。“我非常討厭。我自己經歷過這個事情,就像一隻蟲子從大腦裡鑽出來,我知道這是多麼難受。”王莉莉說,狀態不好的時候,她不會跟朋友講話,不想影響他們的情緒,可她控制不住,她非常需要有一個人能夠陪她說話,隨便聊什麼都行。

即便最親近的家人有時也無法理解。一次吵架時,王莉莉忍不住扇自己巴掌,媽媽怎麼勸都停不下來,扇了快半小時,直到臉腫。那時媽媽才意識到,女兒病了。

在此之前,她總是遭到媽媽的責罵。“他們不會問你怎麼了,只會說你又犯死相了。”每天進家門前,她都要把情緒調動起來,高聲地喊,“我回來了。”她在家裡幾乎沒有隱私,去醫院看病,要先從爸媽的房間偷出自己的身份證。

爸媽每週給她50元的生活費,這個數字從高中到大學一直沒有變過。她兼職做攝影師,賺錢給自己買衣服、買畫具。她沒有多餘的錢買藥了。

貧窮把很多人攔在醫療環節之外。有人說,自己捨不得吃藥,30天的藥分成60天吃,躺在床上瘋狂地想怎麼分配。

發病後的代價漫長而艱辛。抑鬱症單次病程持續時長6-15個月,抑鬱發作的平均病程為16周,治療後痊癒平均需要時間20周。羅靈的重度抑鬱症朋友在杭州沒有社保,所有費用都是自費。他除了吃中藥和西藥外,還會配合跑步控制。他說,“工作是為了錢,工作已經這麼累了,再去看病錢也沒了。”

在抑鬱症的治療中,抗抑鬱藥能有效解除抑鬱心境及伴隨的焦慮、緊張和軀體症狀。有數據稱,藥物有效率約為60%-80%。吳潔一個月在藥物上花500多元,她所在的大學校醫院裡沒有這種藥,只能去校外醫院開。

張楠第一次因抑鬱症服藥花的是自己的零花錢,每晚寫作業的時候,瞞著家人偷偷吃藥,完全靠自己調節過來。第二次他乾脆放棄服藥,他不想治好了。直到後來外出拍攝的工作變多,帶動他社交,接觸的人多了,才慢慢好轉過來。

負責傾聽和療愈的心理諮詢效果因人而異。大一下學期開始,吳潔幾乎每個禮拜都會去學校的心理諮詢室,一開始是個男老師,他總是記不住吳潔和他說過的一些事情。讓她感覺沒有被重視。後來換了一個諮詢老師,帶給她奶奶般親切的感覺,她會捏著吳潔的手說話。“可即便是面對這樣的老師,到了後面還是覺得像上一堂必須要去的課,說說自己怎麼了,但就是解決不掉。”吳潔說。

距離

找到張楠的被拍攝者中,最大的30歲,最小的14歲。大部分找他的抑鬱症患者都是90後,很多人還是學生,沒有工作,沒有經濟獨立,也不把患病的事告訴父母。還有一些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的孩子,就算告訴父母也沒有用。在一些小城鎮裡,父母不懂什麼叫抑鬱症——有人說,當地都沒有心理醫生。

世界衛生組織也曾提出1/4的中國大學生承認有過抑鬱症狀。貴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心理科主任王藝明也曾在一次論壇上表示,大學生抑鬱症發病率正在逐年攀升。大學生抑鬱症的表現形式在非專業人士眼裡,與思想品德、個性、人格問題相混淆,對專科醫生來說,這些症狀恰恰是青少年抑鬱症的特異性表現。他提出,在高校內建立大學生抑鬱症篩查機制十分必要。要改變社會對患抑鬱症大學生的偏見,打消學生的“病恥感”,讓患病學生擺脫既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狀態又越來越不好的情況。

2019年,北京大學第六醫院黃悅勤教授等在《柳葉刀》發表的中國精神衛生調查(CMHS)的患病率數據顯示,在中國,抑鬱症的終身患病率為6.9%,12個月患病率為3.6%。根據這個數據估算,目前中國有超過9500萬的抑鬱症患者。

張楠能夠感受到,聯繫他的人每天多則三四十個,少則十幾個,但在日常生活中,社交平臺上,他們又常常戴上一副面具,偽裝成正常的樣子。甚至出現了“微笑抑鬱”這種非典型的抑鬱表現形式,他們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很開心,但在微笑和樂觀的背後,卻充滿了無價值、殘缺和絕望感。

面具之下,我們和身邊抑鬱症患者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羅靈嘗試描述這種距離。從一個抑鬱症患者的角度看,最親密的朋友會去理解你,陌生人知道自己的抑鬱症也無所謂。她最不想被身邊關係一般的人知道,他們不會試著理解你,而那些議論會一直縈繞在耳邊:“你幹嗎想那麼多”“沒必要”“會自殺嗎”“你的事情解決了就好了”。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被解決的,也不是所有“想太多”都是可以被控制的。羅靈認為自己的情緒,還被當成小孩子的無理取鬧,沒有被當作一種疾病加以重視,同齡人都不理解,更別說要父母理解自己了。

他們常常感到孤獨,即便和最親密的人接觸,他們也敏感地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張楠依然打心底覺得,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接受那種負能量,也沒有義務接受你的壓力。他不願意把自己負面情緒帶給別人。他說,“我極度渴求擁抱,又在擁抱穿過崇山峻嶺趕來的時候臨陣脫逃。”

張楠知道,父母很愛他,也會給他很多生活上的幫助,但在抑鬱症方面,他們完全不懂,自己也很少說。他把有關《皺起的霧》的報道給媽媽看,媽媽回覆他,多去做一些能幫助到社會的事情。

有時失控,王莉莉會瘋狂地推開安慰自己的朋友,一直反駁他們的觀點,重複到對方生氣,她意識到,這是非常不好的狀態。

面具背後的抑鬱症患者小心翼翼地湊到一起,惺惺相惜。當羅靈在朋友圈詢問杭州哪裡有比較好的心理諮詢時,一些朋友找她私聊,詢問她的狀況,原來他們都在被同一種疾病困擾。得抑鬱症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同理心更強了,“可能因為自己經歷過低谷,更容易理解別人的感受。”

她們最渴望理解和傾聽,甚至創造社交機會“自救”。王莉莉發明了一種網友間的信任遊戲,以物換物。她會給相識不久的網友寄去認為對方會喜歡的物品,作為交換她收到書、糖果、明信片、圍巾、膠片相機等,這些東西讓她感到溫暖和驚喜。

吳潔喜歡在一個匿名提問軟件裡回覆對方的問題,有人提問自己太敏感怎麼辦?她回覆道,我懂你的感受,多去聽一聽別人心裡的你,大膽問出來,會變好的。

大家看到的吳潔是自信、有個性的。實際上,吳潔總覺得自己不夠好,所有方面都停留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層面,內心的完美主義讓她感到自卑。

他們通過各種方式尋找自己情緒的出口。比如畫畫,王莉莉用條紋或點點的形狀在紙上描摹出自己的形象,可這個形象是模糊的,她奇怪地發現,自己每天長得都不太一樣,沒有一個最完美的狀態。她常常跑步,一跑就是5公里,不是為了減肥,而是解壓,最快20分鐘,最慢40分鐘,跑完甚至會拉著媽媽在家裡蹦蹦跳跳。她還喜歡在天台看日落,秋天踩在枯黃的梧桐葉上,一踩一聲脆響。

羅靈買過一張數字油畫,上面印著兩隻粉色火烈鳥,每天下班後,她都要花三四個小時塗塗畫畫。後來,她嘗試和朋友一起喝酒,暫時把情緒丟掉。最有效的藥方出現在上個月,她戀愛了,對方是一個能夠理解她的人,她坦言,自己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好了。

羅靈和媽媽的和解從一條短信開始。她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給媽媽發了一段話:“媽媽,我今天去看心理醫生了,診斷出我有抑鬱症和焦躁症,可能是積壓了太多的壓力和情緒真的無法爆發,最後生病了吧。我從沒和你說過我的難處,是不想給你帶來太大的負擔和擔心。你去做你愛做的事情吧,健康安全擺在第一,我也嘗試著理解你的愛好,去感受你的開心。晚安媽媽。”

隔了一天,她收到媽媽的電話,那頭是一句快速而生硬的方言,“左手指甲、右手指甲、頭髮,剪給我寄給我。快點,明天,聽到沒有?掛了。”不知道媽媽是哪裡得來的偏方,只是她聽完後,又一個人跑去衛生間哭了。

《皺起的霧》也是張楠的情緒出口。他曾把收錄照片的文件夾命名為“抑鬱和我”,不過他說,現在我已經學會和它們相處了,通過情緒發展出來了自己的優點和缺點,如果只是簡單將它們“消滅”,那麼與之相對應的優點和缺點會一併消失,當我們成為一個所謂的“健全人”的時候,也就是個完全沒有任何特點的人了。

故事還在繼續發生著、記錄著。前幾天,王莉莉在朋友圈發佈了自己的一張畢業照,照片中的她笑靨如花。不過媽媽評論了一句,“再瘦一點就更好看了。”

(文中王莉莉、羅靈、吳潔均為化名) (見習記者 張藝)

責任編輯: 周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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