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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地接到胡天约酒，胡步源下意识的想推掉，虽然同行毕竟不同背景，不同年代的人，实在有隔阂。尚在犹豫，吴天却直接打断了：“你们大厦西面那个海鲜城，最大那个，好容易来趟，请兄弟吃个海鲜呗，8号房，7点钟准时等，就咱俩。”
胡步源到8号房的时候，吴天已经到了，看到胡步源起身远远伸出手，刚握到手他又来个拥抱，热情地胡步源怀疑人生，这是我遗落在外的兄弟吗？咱们有这么熟？拉着胡步源落座，吴天直接给等在旁边的服务员发信号：
“上菜，上酒，然后美女请自便。”
很快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彩相称，堪称绝配，胡步源看了一眼吴天，此子不简单啊，一个北方人把南方菜点成这样，胡步源自问不如。看来今天有情况啊。
酒过三巡，吴天用公筷给胡步源夹了一个鸡腿：“来，兄弟知道你们老家是无鸡不成宴。”
“胡哥，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次专为此事而来。老哥也别介意，我也不是有意打听，无意知道的，有个解决方案，咱俩合计合计。”
“我的情况？你指的是？”胡步源愣了下，这真的是数字时代吗？
“当然是你资金不在拿不到货的情况啊，你以为是什么？难道你有外遇，嫂子要离婚？真这样兄弟可帮不到你，野花不如家花香啊，老哥慎重！”说着还挤个鬼脸。
胡步源绷紧的情绪缓和了点，心想要真是离婚恐怕还好办点。
“说吧，你有啥门路？”
“兄弟我刚刚进了一大批货，一大批，品种齐全，价格比你的低多了。”
“这个不好吧，太容易被发现了，以后想继续做恐怕都不行了。”
“我说老哥你落伍 了吧，没什么不行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保证老哥你以后都不受影响，你也该想想我怎么知道你情况的。另外我也劝你一句，这生意别太认真，也就这两三年的事，做三年不错了。不管你表现多好，以后估计都没发展了。你想想网络，想想旗舰店。”
“我知道厂家有旗舰店，但是真正的销售还是靠我们渠道吧。”
“那是现在，您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胡步源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天打断了。
“大哥您也别急着答复，兄弟我专程飞来就为请你这餐饭，咱们吃好，喝好。不醉不归，楼上我都开好房了，你也别回仓库那边的宿舍了，咱们吃完饭秉烛夜谈。”
从吴天话里话外，胡步源感觉自己已经被调查的很清楚 了，他不仅怀疑难道仅仅是为了一次炒货吗？然吴天的热情他无从退缩，言论更是深深吸引着他，让他隐隐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于是胡步源渐渐有了状态，不管背后有什么，此刻的畅谈已经让他欲罢不能。
酒微熏，人初醉。胡步源已经基本倾向于吴天的解决方案，忍不住问：“兄弟，你这不是第一次找人“合作”吧？说说经验”
“哥，别问第一次，第几次。跟别人是跟别人，跟您是跟您，一搭归一搭。跟别人我可没这么用心。哥，你是实在人，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肯定不如人家，毕竟刚做不久。”
“大部分人跟我似的，玩的是资本，哥你做的是事业。有几个像你这样全国各地市场都跑了一遍。你是从零做的，有今天不容易，我们是靠钱做的；你只做这一行，咱们就这一行也做几个品牌，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说白了，您是“永久牌”，咱们是临时牌。但是兄弟我也想做“永久牌””
看似恭维的话却让胡步源徒生一场悲凉......他已经选择的心有点动摇。吴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醍醐灌顶。
“我知道哥你做生意稳重，不肯弄险。可是你想过没有，观察过没有，现在的市场变化多快？你不肯随便把渠道打乱，你的产品跟服务从来是负责的，你怕做坏自己辛辛苦苦打通的渠道，怕损失客户，这是对的。但是你进步缓慢，你的客户跟着你没有太多进步，你自身的慢发展也不能让客户对你有更多的信心，你忙来忙去，多年来也就赚了个让人放心而已。也只是小规模的放心。反过来说，如果你肯用已有的渠道做高利润，用手段快速壮大，至少快速赚钱，即便损失一些客户，即便有些不好的声誉，只要你赚了，大赚了，你就成功了。之前你在讨好的客户就要仰望你了，你的客户会分两部分，一部分跟你一起赚了，会继续跟你，另一部分跟你亏了，甚至被你坑了，可是你成功了，他们还是会跟着你，因为他们想赚想成功。”
胡步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吴天观察着他的表情，接着说：“即便你用心维护你的客户，永远保持高质量高服务低利润，你的客户也是不稳定的。他们还有其他生意，在你这里不冒险，在其他方面一样冒险，一样有发展或者倒闭的可能。你的客户群损失是经济自然发展的结果，跟您的经营关系实在不大。再说了，经济形态的变化势必会淘汰一批人，成就一批人，咱们都包含在内，也就是说不管你怎么经营，你都没法保全自己现有的市场渠道跟资源，损失一批是必然的。还有，跟您一起的多半是传统方式的经营者，淘汰的可能性更大，既然如此，为什么您不快点把这些资源使用掉呢？哪怕使用过程中全部损失了，只要能成就您，也就值了，您留着他们不就是为了成就自己吗？”
胡步源静静地听着，吴天举起杯子，他下意识地与其碰了一下。
“胡哥，我说的是下游，对上游其实道理是一样的。这个社会，只要不违法，不违反刑法，只要赚钱怎么做都可以，小小碰触点经济法都不算什么”
胡步源转着酒杯，吴天刷着微信，他俩各自沉默了一阵。胡步源问：“你开房了？”
“开了呀，走吧，您忙了一天够累的啦。我也是风尘仆仆啊！”
于是俩人来到就在楼上的酒店，同样是简单的标间，大酒店的感觉是不一样，胡步源出差如果自己付费从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不仅在心里暗暗感叹。
各自冲了凉，吴天煮了水，从包里拿出茶叶冲壶茶，招呼胡步源喝茶解酒。俩人接着摆龙门阵。
接下来的闲聊中，胡步源对吴天有了立体的了解。这个年轻人算是个官+富二代，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随便去哪个大公司混到高层都是轻而易举的，家里给安排的路更是不可限量。丫的，就是不肯走寻常路，从家里骗了一笔钱，隐身起来，独自发展，竟也一路畅通，其成就不是胡步源可比拟的。光电器品牌就代理了5个，其中不乏一流大牌。一线城市均有店铺，网上的旗舰店有好几个，且销售均不错。虽说多少借了点家里的人脉，但是其眼光跟发展方式均不是胡步源可望其项背的。用吴天自己的话说：“我并不在乎所谓的成功，也没想过赚多少，做多大，想到那做到那，有时候变态的渴望失败，想亏到裤衩，然后灰溜溜的回去给老头子添堵，奈何在路上，每一步都忍不住思虑周全。”
胡步源反思了自己发展的局限，表示应该像吴天学习，眼光放大，寻求更大的发展。吴天却郑重劝他：“别，别学我。咱俩不一样，我是求败，不怕败，至今孑然一身，亏完了自己睡桥洞罢了。痛定思痛后想东山再起也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你总不能拖家带口睡桥洞吧，如何思痛，估计也难再起”
完了感觉有点不对，又解释到：“哥你可别介意，我这就事论事，喝多了，啥都说了。来，喝杯茶。”
胡步源沉默了，原来一个人的处事方式并不是能力与性格决定的，更多的是背景及环境决定的。吴天可以随意输，他不能输，对待结果的不同态度决定他已经输了，所以没有可比性。
胡步源举起茶杯冲吴天道：“兄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岂能不知？你能这么说，可见真当我兄弟了。为这，老哥敬你一杯。”
这回轮到吴天有点发愣，他以为自己失言，有点显巴之嫌，胡步源多少有点不舒服，至少也会沮丧甚至发表点愤世嫉俗的看法，谁知其却感动了。他忍不住举起杯，放低姿态轻轻碰下满口饮下。茶香刺激着他的味蕾，他不仅对胡步源同情起来，同情中又带着敬佩，换位思考，如果他处在胡步源的位置，可能他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也没有耐心在业务员的岗位沉默多年把一个行业几乎摸透，更不会认真经营自己的商业渠道，而是一心想着快点拿到第一桶金，也许早就遍体鳞伤，一无所有了；也许变成愤世嫉俗的底层青年，然后顺理成章的俗不可耐，混沌一生；也许铤而走险......想到这里他不禁一头冷汗，激灵打了个冷战，恍若噩梦一场。于是在心里默默地感谢那个他一直针锋相对，看他也百般不顺眼的父亲，感谢他给了自己良好的生活，良好的教育，还有地位，人脉，让他有高于一般人的眼界，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接着胡步源对吴天近似说教的劝告吴天也能听进去且不反感了，胡步源不外乎劝他多孝敬父母，对老人跟对儿女一样要陪伴，任何理由都不是借口，等等等等。要是以前吴天一定会大力反驳，这次他居然都听进去了，而且觉得有理，也决定跟家里缓和关系。
俩人难免从事业又聊到家里，却也不深聊，胡步源并不愿意聊女儿的状况，但是家里最冲击他的，沾满他思想的就是这事了。吴天虽然不再排斥家里，但是处于某种敏感也不好深聊，到此刻他也并不想糊弄对面那个让他有感触的陌生伙伴。停顿了一会，胡步源主动讲起他小时候食不果腹，每天吃白粥咸菜的日子，那时候一个鸡蛋能让人流口水，掏个鸟窝碰到鸟蛋能讲几天，还不敢拿回家怕分给兄弟姐妹，直接野外烤着吃了。其实拿回家也轮不到姐妹，都是给兄弟了。吴天强烈的鄙视了农村重男轻女，表示他们家里女孩子比较吃香。讲到捉老鼠煲汤吃，吴天狠狠的恶心了一把，问，现在还吃老鼠吗？胡步源表示现在他也觉得吃老鼠挺恶心的，但那时候没有肉吃，老鼠就是美味了。甚至老师压榨学生，让学生给他捉老鼠吃。吴天在惊叹惊诧中表示不可思议又挺有意思。想起过去胡步源也觉得其实那时候也是快乐的，即便饿着肚子也有无限的乐趣，反倒现在的小孩连鸡蛋都不爱吃，却找不到快乐。吴天也不免讲起他小时候如果气他老爸，他爸爸如何严格，成绩不好要罚，出错要骂，跟人打架无论对错先打他一顿，如果打输了要骂没出息、没本事，如果打赢了要骂不学好不上进。他的记忆里没有父爱，没有夸奖，只有要求。吴天一副委屈状，胡步源却带着羡慕，如果自己父母当初也是这么严格这么高要求是否他的今天又不一样？吴天始种没有谈起母亲，胡步源始种没有谈起妻儿，双方也不问。这就是男人的聊天吧，也幼稚，但不八卦。
很快话题又回到生意，吴天打探着胡步源的业务能力跟商业渠道，胡步源一边应付着，一边跟他讨论着新型的商业模式。吴天本来是冲着胡步源的业务渠道而来，他想看看究竟胡步源的能量有多大，能如何利用，然而一番畅聊后他放弃了这个想借鸡生蛋的想法，而胡步源话里话外也透露着不想暴露的意思，所以这会吴天是把此行的目的进行了绝对的压缩，仅仅想帮胡步源度过这次难关，同时把自己爆棚的仓库稍微释放一点。胡步源一边提防着目的不明确的吴天，一边敬佩且羡慕着这个年轻人，尽情地吸取他的经营理念，跟他了解年轻人的经济思维，尤其是电商经营，同时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业务体会以及下层市场大致情况与其分享，只是不暴露关键即可。于是俩人都放弃了初衷，有一搭没一搭，保留着又敞开着，从茶桌聊到床上，从开灯聊到关灯，到不知不觉不知道谁先睡着了。
第二天胡步源起来的时候，吴天已经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倒是留下一张纸条：“按照你跟厂家申请的货品及数量，明天开始发货，一个月后结三分之一款，三个月结完。”
他打开手机又看到吴天的微信闪烁，打开：“胡哥，好好做，兄弟顶你。”
胡步源真正感动了，他回了两个字：“谢谢！”
文学创作，请勿对号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