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所谓伊人,是你情人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初到兰州,人生地不熟,父亲在西固宏达公司打工,想在西固安排我学厨师。西固科技学校报本专业的人少之又少,我是第二个,前几天报名的一个孩子叫国涛,等了一星期,就等到了我一个,校长看这情形,是开不起班来的,于是建议我们在本校报名,今晚天已经晚了,先在本校宿舍住下,明天转另外的学校,与他们是一家,打个电话就可以。父亲有些担心,还好父亲跟国涛了解了下情况,原来国涛老家在通渭,与我沾点老乡的关系,父亲嘱托关照,国涛满口答应,便安了心回工地。

宿舍四张高低床,光光的床板,校长让国涛给我抱一套被褥过来,暂且住下,并且叮嘱明天若我们走的早宿舍的钥匙可以留给门卫,然后就回家去了,国涛跟我简单的寒暄几句,也去隔壁女生宿舍找他的小妹聊天,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国涛的和几个女孩的说笑声,我感觉我的耳朵鸣叫的厉害。天已经黑了,或许是周末,或许是学校的学生本来就不多,透过窗户的玻璃向外望去,操场静静地,祥和,安宁,鲜有人影出现。操场不大,立了一副篮球杆,栏杆底下坐着一个女生,披着头发,望着天空出神,我有些渴望,又有些许的期待,眼前掠过好多个影像,一个倩影,沉默的抑或孤单的;一声呼唤,一个问候,一种抚慰心灵的温暖;一个我和某个她,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我已经习惯经常做这种假设和幻想,继而喜欢清净,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站着或者抱着膝盖坐着张望远方。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跟国涛来到西站的学校,我便有点懊悔,倒希望在西固的学校就学,末了享受那种清净,或者出校门,在偏僻的道路上散散心,看看远方。这里,有众多的学员,宿舍杂嘈,又处在闹市的中心,便得不到片刻的宁静,即使在夜里睡觉也不能清闲,我没有应对蚊子的经验,每晚皮肤瘙痒难受中醒来,身体难免起几个红肿的疙瘩。课余闲暇,国涛总是写信,给西固学校的小妹,也给通渭老家的朋友,电话也比常人多,人缘也好,不到几天,又在本校认识了别班的大姐小妹。跟着他,我亦认识了很多五湖四海,不同地域的新同学,新朋友,有来自辛店的小朱,福建的永清,康乐的林峰,榆中的文良等,只是我对女生似乎有点腼腆,有点羞涩,倒不曾认识一个。我的话也比其他人都要少,父亲电话中告诉我堂哥的不幸罹难更使我寡言少语,兀自悲伤,常常的一个静坐的操场上,或者在火车西站的月台上望着铁轨远逝的方向出神,忘了时间,忘了学业。虽为堂哥,胜似亲兄弟,堂哥曾在我落水垂死挣扎中挽救了十岁的我的生命,却没有人在他掉入深渊时伸出一只手。

国涛新认识的小妹梅有事突然要回老家,车费却不够,银行下班了转账不可能,在本班同学跟前筹不到,国涛也声称没有,便带着小妹在男生宿舍认识的校友跟前逐个问,但没有借到一分钱。也难怪,培训短期班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谁也保不准梅走了不回来。

国涛看见从外边进宿舍的我,眼里放着光,继而笑眯眯地问:"阿泓,你身上有没有钱?"

我有些唐突,被国涛问的有点措手不及,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随便应声道:"哦,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有,我小妹梅要回家,车费不够,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的好兄弟,亲哥哥!"国涛献媚着给我带高帽。

我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且往往在以自己吃亏满足别人的要求后后悔,今天也不例外,于是掏出200元来,国涛便叫小妹赶紧来拿钱,并嘱咐感谢我,又对着梅说:"看看,还是大哥对你好,大哥有办法!"

梅接过钱并操着浓浓的河西口音说谢谢时,我才注意到梅的脸,梅的长相,与平日里那个穿时髦,涂着口红披着夹板夹的直直头发的女孩联系起来。

梅是美容美发班学员,跟田姐一个班。田姐高考失利报了班学习,住在一毛厂集体宿舍,因为我好心的帮助梅而深受感动,特意来宿舍见识我。说话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比我大了三岁,所以大家都叫她田姐,热情大方又不失体统。扎着马尾辫,穿着大方合体,不化妆,不修眉,不涂口红,而且有一副好心肠,我们的话题很多,先是我倾诉,她倾听,然后又各种开导,接着谈她高中收写情书的事情。

田姐说她的舍友丽丽兰兰漂亮又可爱,专治各种不开心,改天领过来一起玩玩,我便结识了新朋友。

丽丽皮肤白嫩,长得文静秀气,说话斯文,稚气未脱,男孩子们一逗脸就红了,坐在宿舍下铺床上,头低下去整理鞋子,领口张口,走光了不该暴露的部位,对床坐着倚着床头站着的男生们挤眉弄眼。

"呵呵,你们这些男生们,真不是东西!"田姐脸一红,笑着用拳头敲打着男生们的肩膀,把一个个都赶开,叫丽丽把身子直起来。丽丽一脸茫然,然后怔怔地问我怎么了,当然,我也不知道什么。

兰兰初来的时候,戴着鸭舌帽,进了院子顺着田姐的手指望见我,便弓着腰躲在田姐的身后,一手抓着田姐的胳膊,一手遮住脸,故作羞涩,又从田姐的胳膊腋窝底下探出一张瓜子脸,一双古怪精灵的眼睛,眼珠机灵地扫视周围的一切,接着拉住丽丽的胳膊两人低头私语,目光在我的身上游离,然后彼此相对着诡秘地笑。从此我就有了绰号,他两就叫我小老鼠,也不问我的姓名,更不征求我的同意。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兰兰热情似火,豪放不羁,又开朗活泼,可爱幽默,敢一人怼我们所有的男生。在宿舍做客时,总喜欢把我的擦脸毛巾折叠后放在桌子上垫着双肘两手支着小脑袋眼珠子左右打转,又或胳膊平放,下巴枕在胳膊上,脚踢着桌子腿当敲鼓,嘴巴却没有闲着,主导聊天的话题。

国涛聊跑了,永清说日后谁要娶了兰兰,那简直是三生修得的福分,体贴入微又善解人意,只要兰兰在,你身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不开心的事,说着也回张苏滩母亲暂住的地方去了,小朱缠着梅,也不搭理他临洮的老乡,晚上只有我陪他们去一毛厂宿舍。穿过建兰市场,敦煌路口或者安西路,走过昏暗的火星街居民区,直至送他们上楼,我才回来。

兰兰辞职了,丽丽也不去上班,田姐梅要去实习,午后丽丽兰兰来学校宿舍找我们玩,晚上我送他们回去,功课之余,时间都给了我们相处。

盛夏时节,可恶的蚊子简直无处不在,黄昏散步时不敢穿短袖短裤,晚上睡觉总是斗争,失败的也总是我,中午休息的两小时,便是我最宝贵的睡觉时间。兰兰来找我,一个人,直接挠起睡意朦胧的我,眼里有歉意,嘴上说让我休息她回去,然而身子却不动,我起来陪兰兰聊天,兰兰似猫机灵的眼睛闪着光,双手拍着巴掌"小老鼠,小老鼠,你真好!"

与人快乐,自己快乐,何况兰兰的欢乐已然感染着我,逐渐医疗着我的抑郁,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渴望兰兰在跟前,变戏法的哄人开心。当我凝重张望远方的时候,便听见兰兰故作生气的话语:"小老鼠你又不开心了!""我不许你不开心!"紧接着一双小手就伸进我的两咯吱窝挠痒痒,直到我笑岔了气求饶答应她的要求才放手。

兰兰发现了我身体最大的弱点,全身都是痒痒肉,这也成了她要挟我就范的筹码。

我要去上课,兰兰执意要我送她,不依纠缠,撒泼耍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教学楼下经过时,永清呼来班里的同学,在窗户探出头吹口哨操一口福建口音呼喊"泓逃课约会去了哎!"

小朱国涛等也笑着起哄"好啊泓,你走我就告诉张老师!"

我只是腼腆的笑,兰兰则趾高气昂,指着窗户恶狠狠叫到:"好你个胡建佬,小心我上来扒了你的皮!"

"辛店的'猪',你等着郭家村人掀你家灶台!"说着故意将她的胳膊搀挽我的手臂,对着同学扮个鬼脸,搀着我走了。出校门上了天桥,见我有些纠结,于是叫我回学校上课,她自己回去。我犹豫不决。

"小老鼠你回去吧!"

"我怕你生气。"

"哎呦喂,你什么时候见我生气过?"

"真不生气?"

"不生气!"

"那你先走,下了天桥,到西太华门口我再回去。"

"嗯"兰兰应声扶着天桥扶手侧身往下滑,下了天桥又倒退着走,边挥手边笑。

等我下天桥,远了,一回头,却看见天桥上兰兰扶着栏杆望着我,见我回头,又挥着手喊"小 老 鼠……你 先 回 去,我要去佳福超市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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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挥手,兰兰便消失在人群中。

兰兰给很多人都起了绰号,我叫小老鼠,小朱叫小雉,永清叫胡建佬,国涛叫那个谁,唯独给田姐留情面,依旧叫田姐。

我把培训班当成了学校,习惯了背菜单,上课吃饭,午休,上课,然后自由活动的生活,虽然上课是翻铁锅里的沙子,实习切配炒菜。晚上限时关灯,又拿着书在厕所门口朗读背诵,珍惜这过一天就少一天的来之不易的学习时光流逝,我知道此生想再步入学堂,已经没有可能。

学费是我自己掏大粪挣的,选择什么行业无所谓,反正我做不了主,也无从做主,除了出苦力打工,社会是什么样子,我一无所知,只要能从家里出来,不让父亲天天看着我无所事事而不停唠叨,这便是我的初衷。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半年的培训期即将结束,我们各自为我们的前途着想,曾经揣着梦想,相信收音机上的全包工作的广告词,如今显得苍白无力。前一期毕业班的学员随有和永昌到访学校,无不衣衫褴褛,身影憔悴,随有捡拾一个城里孩子吃剩的馒头,偷偷装了起来,永昌趁我们去上课,把宿舍翻了个空,顺走了我的手表和随身听。我焦虑不安,或许即将步入他们的后尘。有多少农村出来的孩子,憧憬城市,希望懂一门手艺,寻个吃饭的门路,跟我一样的花了钱,学了技术,却某不到一个饭碗,又怕回家受人嘲讽,继而走上了不归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才有希望。

尝试着去小餐馆面试了好几次,结果都不尽人意,倒不是老板们故意刁难,其根源在我们没有实践,实际操作太少,没个三年五载练不出技术来,炒个土豆丝看刀功火候,做一道糖醋里脊考验挂糊上浆煎炸炒,熟练与否,老板一眼就看穿。几次碰壁,心情沮丧,兰兰便陪我一起找工作,又是安慰又是开导,又似乎对我执意寻个配菜或打荷的工作不理解,经我解释目的是为了学技术,将来当大师傅,才理解地点点头。

兰兰包过饺子,当过饭店服务员,还买过衣服,摆过地摊,工作只是她愿意不愿意去的问题,不像我这般忧愁。同样的年龄,同样的只读了初中,同样的在社会上漂泊,我如同一张白纸,而兰兰却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待人生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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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了,我们一班46个老老少少的同学,如蒲公英的种子,四散飘荡于各处,国涛回家了,林峰去了新疆,永清帮他的母亲经营一家麻辣烫店,小朱在一家削面馆当师傅,我也被学校从宿舍里赶出来,搬进一毛厂的宿舍,租个床位住下。

田姐白天忙碌,去工地给民工义务剪发,或许父亲口中给他理发的女子,就是田姐。晚上回来,又开始她的人生历练,接触所能接触的所有人,并跟他们聊天,似一位记者,又似一位体验生活的作家。梅依旧住学校宿舍,听梅说他们的老师就在她宿舍午休,老师为了保持体型一直没有生孩子,老师的男友坚持坚持让老师工作,不然就分手。丽丽也走了,声称再也不会出来打工。世界里仅剩工作没有着落的我,陪我无聊瞎逛的兰兰。

田姐告诉我说兰兰似乎有男友,有个男的来过几次宿舍找兰兰,兰兰便跟他去了。这很好理解,是个男的都抵挡不了兰兰荧惑迷人的眼神,但听到此消息我还是有些许失落。

晚上出来吃饭,看见轴承厂对面的一家餐馆张贴招聘配菜师的启事,进去经过简单的面试老板征求了师傅的意见,我就被录用了,场面有点尴尬,有些残忍,本来让原先配菜的小伙带我一两天,却因为煮熟做扣肉的料去骨时小伙子没有剔干净骨头上的肉,把带肉的骨头扔垃圾桶被老板捡了出来,被老板质问着,结算克扣,厉声呵斥着赶了出去。经过老板以长辈自居并对我关怀教育后留了我,后来又有同行与我竞争,甄选,我以学徒自居,不求"师"的待遇,打败了竞争对手,算是安稳了下来。

磨砺菜刀,搓洗黏糊糊能拧出猪油的抹布,清理恶臭使人呕吐的裂一条长缝的菜墩,即使现在想起那菜墩裂缝中的腥臊恶臭,我依然记忆深刻。我故意破坏了旧菜墩,促使老板换新的,老板于是怂恿我自己买菜刀,如泥瓦匠木匠,不论走哪里都备自己吃饭的家当。

店里六个人,后厨配菜的我,炒菜的师傅,加一个和面带洗碗的姑娘,前厅老板夫妻两,一个服务员。忙的时候总是我拖后腿,老板怒目,老板娘帮忙,闲的时候,大多死一般寂静,我独自一个人呆在后厨,感觉厨房一道门隔出了两个世界。老板娘时不时从菜市场带些水果回来分享给大家,也把我从厨房叫出来,这时候大伙一起便聊几句,开开玩笑。

餐馆离宿舍不远,隔了一条敦煌路,下班回去,正好赶上田姐回来,邀请我去女生宿舍,兰兰正拿着一本《知音》在暗淡的灯光下观看,看见我进来,故意拉上床帘,传出一句:"小老鼠不许你偷看女生!"在我保证不看后又轻轻拨开床帘一道缝隙偷偷往外一瞅,捂着嘴的笑震动床帘抖动,俨然一个长不大躲猫猫惹人怜爱的小娃娃。我一天的压抑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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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姐回家了,是相亲,回来的时候有车送,在兰州呆了不久就帮衬对象的生意去了,我又失去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晚上下班出了门,秋风扫动满地烧过纸钱的余灰,唰唰的响。

天冷了,地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背阴的地方结成冰,工地停工父亲回家了,一毛厂的供暖虽不热,但起比外边寒冷温暖了很多。从厨房的窗户望去,南山上已积雪皑皑。切切配配,传碟搬碗,又要面对老板师傅以及前厅小姑娘的冷眼,这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我好迷茫,身心疲惫,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坚持下去。

做红烧肉切配带皮的五花肉,肉软皮硬,刀一滚,左手中指半个指甲带肉不见了,血流不止,师傅一边帮我包扎,一边气愤怒骂,包好不流血了随即告诉老板。老板检查我的伤势,询问还能不能干活,师傅抢了话:"都伤那样了,还怎么干!"于是老板叫老板娘结算工资,自己找红纸毛笔写招聘启事,我坐在客厅的圆桌边,听师傅嘟唠。

打发我出门的同时,老板也写好招聘信息,我前脚出门,他后面给玻璃门上张贴,我回头看着穿条绒裤黑皮鞋夹克衫包裹的皮囊,永远地记住了这家餐馆的名字。

"满XX"总有一天我会砸了你或者一把火少了你,我心中满是报复的欲火,盘算着如何实施。

失业了又不能即刻找工作,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在宿舍窝了几天,伤口感染了,我只能回家。

告诉兰兰我要回家,兰兰眼里仿佛一阵惊讶又似乎迷茫继而恢复平静:"还来不?"

"一定来。"

"那我在这里等你,小老鼠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喔!"

"我保证!"

指头受了伤,兰兰执意帮我拿着行李,送上车,挥挥手,一直微笑着看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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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永远都是游子温暖疗伤的避风港,苦了累了混不下去了回到家,家人亲切地嘘寒问暖,便是抚慰一切伤痛的良药。母亲声声诉语,父亲也格外地和善,就连给我打破伤风疫苗,清洗伤口护士姐姐,都倍感亲切。

原来,父亲给我了提亲,女方父母欣然同意,就差两个孩子碰碰面,彼此愿意不愿意。

父母安排我去彼方家,踏着石头切的台阶走进院子,屋檐被烟熏的变了色,门两边码着整齐划一的干柴,与窗沿齐平,女孩在炕上做针线,家里来了客人瞟了一眼赶紧收拾东西,下炕穿鞋生炉子,招呼我的父母。梳着刘海,扎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指使她的妹妹把爸妈呼回来,与我不咸不淡,面无表情。父亲世故地指引我与她交谈,我问则只回答"是"或者"不"或者莞尔一笑"不知道",不问了,便沉默着低头拨弄她的指甲。

她的父母来了,母亲做引荐,我一一称呼,然后父母们开始扯家常。我如傀儡,是给女方父母及她看的,无所谓我愿意不愿意,只要女孩愿意。

女孩真的愿意了,没有拒绝父母提前安排好的我的表示。

手指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继续外出找出路。到兰州,暂时住在父亲打工的工地上,联系小朱,小朱告诉了兰兰。还未等我看望兰兰,兰兰便央求小朱带她来找我,晚上11点多,在布满钢管铁丝的工地上呼喊乱窜,向有灯光的地方摸索着寻找,听到我的回应,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也不在意我是否穿衣服,径直掀开尼龙塑料围起的简易帐篷,手掌支在膝盖上身子往前倾,脸凑过来仔细端详着我,眼睛放光,水灵灵的。

"小老鼠我可盼着你了!"说着咯咯地笑。

我陪着笑,穿好衣服,当晚就跟兰兰回宿舍住。

早上穿街走巷寻工作,午时走累了随便填饱肚子,回宿舍睡一觉,下午跟兰兰一起从市一医院小巷子穿过去,到黄河边散步,看山,看水,看风情线人来人往匆匆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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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有男朋友"我随意问问。

"哦,你是说'老家伙'吧!"兰兰没有否认。

"老家伙!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他比我大那么多,当然叫他老家伙。"

"大多少?"

"十七岁。"

"十七岁?"我有些吃惊。

"怎么了?不可以吗?"

"没什么,我姨夫比我姨娘也大十三岁呢!找个大点的,会疼人。"我似乎问的有点唐突,然后自圆其说。其实就兰兰这性格,身上发生任何光怪陆离的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

"哼!"

"他老欺负我,惹我生气了就知道在我跟前哭鼻子,然后我就哄他。"兰兰边笑边说。

我哈哈大笑:"三十五的大男人,对着你个黄毛丫头哭鼻子,真真长见识了!"笑过又感叹老家伙的直率,不像我隐忍虚伪。我何尝不想有个可以依偎人靠着大哭一场,诉说衷肠。

"我们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老家伙说我的眼睛是鬼火,摄人心魄,他一看就被我眼睛迷惑了。"

"老家伙对我很好,什么都依我,也不让我上班,说只教我给他做饭,他养活我一辈子。"

我一怔,这话戳到我的痛处,现今身如浮萍,居无定所,于爱情也不敢有太多奢望。

"小老鼠你是不是吃醋了?"兰兰的眼睛犀利老辣,仿佛能看穿我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吃哪门子醋。"说完之后我便沉默。兰兰捡起河边的石头,打着水漂,一个接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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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鼠,你知道'洮石'吗?"

"什么洮石?不知道,也没听过。"

"哎呀你个笨蛋,洮石就是洮河里的石头,小时侯我们经常在洮河里捡石头玩,临洮洮砚总该知道吧!"

"哦"我似懂地点点头。

"我们临洮可是出大美女的地方,貂蝉就我们临洮的。"

"嗯,我的身边正好也站着一个!"

兰兰对着我用指头指着自己,瞪大眼睛"我啊!我也算美女?小老鼠你别逗了。"说着笑岔了气。

"你本来就长得好看。"

"真的?"

"真的!"

兰兰幸福地笑,又故作生气地说道:"小老鼠你个骗子,欺负人,我不理你了!"然后蹲在水边头转了过去。我还没到跟前,又鬼机灵地双手掬水撩了我一身,然后边跑边笑"小老鼠你上当了!"我一近身,又使出她的杀手锏,直挠的我上气不接下气求饶才罢手,我看见兰兰的眼里笑出了泪花。

兰兰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我能闻到兰兰呼出的气息,眼睛温情注视。

"泓!"

"你有对象不?"兰兰慎重地叫出我的名字问,眼神殷切诚恳,期待着我回答。

我眼前忽闪过她,那个扎着麻花辫,留着刘海的沉默的女孩,虽然只为了应付父母,只一面之缘,我却对她不反感,我知道她与我出生在同样的大山里,有共同生活的基础,即使我一无所有回落后贫瘠的山里生活一辈子,她依然会做我妻子,虽然有点冷漠。然而我忽略了人是会变的,她亦有她的思想,不会按我设想的轨迹走,当然这只是后话。

"没有!"我回答。

"你不会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既然已经撒了谎,我只能把谎言圆下去。

"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兰兰说着把她纤嫩的小手塞我手心,然后十指相扣,紧紧握着,脸靠在我的肩上,在树荫下沿黄河慢慢地走。

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第一次感触如此的幸福,第一次感觉生命的奥义。然而想到要永远维系这幸福,我又开始自卑且焦虑不安了。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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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待遇丰厚,事业有成,能给兰兰一个安稳舒适的家,我什么都给不了,至少目前不能。

白天宿舍里的人各自出去忙碌,晚上才回来,整个宿舍的楼道静悄悄听不到一个脚步声。兰兰说今天老家伙要来带她出去,我们就没出去玩。兰兰叫唤饿,想吃牛肉面,又不愿意在面馆吃,买了饭装塑料袋里取两双筷子提回去,在宿舍找一碗撑开,非要我动口一起吃,她才吃,于是我们两双筷子夹一个碗里的面条,感受到彼此脸颊的热度。兰兰没吃几口就声称自己饱了,一碗面全让给我。

"我想睡觉"兰兰说着坐床边拉被子,脱了凉鞋上床,把两脚丫用被子盖好。

"哦,那我回男生宿舍去,睡醒了你喊我。"

"我要你陪我睡!"

"好吧,我就坐这里陪着你睡"我说着搬个凳子坐在兰兰床跟前,顺便拉上床帘子。

兰兰把帘子拉开拉我坐床上撒娇"我要你看着我睡,我才能睡着。"

我坐在床边,看着兰兰躺床上羞涩地一笑,两个脸颊泛了一层红晕,眼神迷离,稍微吃力的呼吸,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股原始的本能的冲动觉醒,左右我的身体,呼吸急促,心砰砰直跳。兰兰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我轻轻拿起床上的《知音》仔细读,以转移注意力。

所谓伊人  是你情人

不一会兰兰就睁开眼睛坐起来。

"咋不睡呢?"我问。

"不睡了,睡不着!"兰兰说着解开扎头发的发带用牙齿咬着,双手捋顺披着散开凌乱的头发,重新扎个马尾辫。

"要不我回宿舍吧,让老家伙看见了不好。"

"还早呢,他要来还早呢!我都不怕,你怕啥,你就坐着,哪都不许去!"兰兰命令我。于是我继续读那本总感觉怪怪的不适合在人跟前观看的知音杂志。

楼道里传来了硬底皮鞋脚步声,愈来愈近,然后就听到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一个留着上嘴唇胡子的中年男子进来。

"你好!"我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老家伙看了我一眼,目光环视,在没有收拾的斜叉两双筷子的碗上稍稍停留,然后坐在兰兰床上,用力地拉起床帘,把我和他两隔开。

"你们聊,我先下去了"说着收拾碗筷,轻轻带上门,回一楼我的床铺。不久便听见匆匆下楼出去的皮鞋声渐渐远了,听不见了,楼道又恢复了静悄悄,过一会又听见轻轻敲门的声音。我开门,原来是兰兰,眼里含着泪。

"吵架了?"

兰兰点点头又摇摇头,手掌揩去眼里的泪水,牙齿咬了一下下嘴唇又弹开,接着笑了"没关系"

"泓,真的没关系!"

我不知道兰兰所说的没关系指什么,显然因为我而起了纠纷,兰兰受了委屈。

"兰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兰兰。

"小老鼠不关你的事,事情总归是要面对的。"

兰兰说老家伙年龄大了,他父母催促结婚,她的姑妈和伯伯同意这桩婚事,兰兰却没有提及自己的父母。

我知道兰兰在等我的一个承诺,一句她所希望我只对她一个人说的话,一个郑重的表白。我却不能,我不能把兰兰带到那个连我都嫌弃而费尽心思想逃出来的大山里。我亦希望兰兰所渴望的我的承诺,表白,那句话,从兰兰的口中说出来,为此赴汤蹈火,承受炼狱的炙烤,我愿意。

囊中逐渐羞涩。工作,前途,依然是我目前的首要任务。我去了祁连山酒店后厨,兰兰也上班了,在一家星级酒店。又打电话给我,再三邀请我去她那边上班,在我回绝后,失落地挂了电话。

我终于换了工作,寻到了用毕生追求的梦。

兰兰说她要结婚了,我知道这是给我最后的通牒和希望。当我说出祝福兰兰新婚快乐的时候,我想故事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兰兰人生旅途中的经过一个小站,一个水中漾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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