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策蘭（1920－1970）是二戰以來影響最大的德語詩人；1952年，其成名作《死亡賦格》震撼德國；1960年獲德國最高文學獎——畢希納獎；作品備受海德格爾、伽達默爾、阿多諾、哈貝馬斯、列維納斯等著名哲學家和思想家推重。策蘭生於羅馬尼亞舊省北布科維納首府切爾諾維茨（今屬烏克蘭）一個猶太家庭；父母二戰期間死於納粹集中營，他本人戰後輾轉定居法國，在流亡中揹負歷史記憶的重壓繼續生活和寫作；1970年4月的一個深夜在巴黎投水自盡。
死亡賦格
文/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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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黑色牛奶我們在傍晚喝它
我們在正午喝在早上喝我們在夜裡喝
我們喝呀我們喝
我們在空中掘一個墓那裡不擁擠
住在那屋裡的男人他玩著他的蛇他書寫
他寫著當黃昏降臨到德國你的金色頭髮呀
瑪格麗特
他寫著步出門外而群星照耀他
他打著呼哨就喚出他的狼狗
他打著呼哨喚出他的猶太人在地上讓他們掘個墳墓
他命令我們開始表演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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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黑色牛奶我們在夜裡喝
我們在早上喝在正午喝在傍晚喝
我們喝呀我們喝
住在屋子裡的男人他玩著蟒蛇他書寫
他寫著黃昏降臨到德國他的金色頭髮呀
瑪格麗特
你的灰色頭髮呀蘇拉米斯我們在風中
掘個墳那裡不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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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道到地裡更深地挖你們這些人你們另一些
現在喝呀表演呀
他抓去腰帶上的槍他揮舞著它他的眼睛
是藍色的
更深地挖呀你們這些人用你們的鐵鍬你們另一些
繼續給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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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牛奶我們在夜裡喝
我們在正午喝我們在早上喝我們在傍晚喝
我們喝呀我們喝
住在那屋子裡的男人你的金髮呀瑪格麗特
你的灰色頭髮呀蘇拉米斯他玩著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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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道更甜蜜地和死亡玩吧死亡是從德國來的大師
他叫道更低沉一些現在拉你們的琴爾後你們就會
化為煙霧升在空中
爾後在雲彩裡你們就有一個墳你們不擁擠
清晨的黑色牛奶我們在夜裡喝
我們在正午喝死亡是一位從德國來的大師
死亡是一位從德國來的大師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他用子彈射你他射得很準
住在那屋子裡的男人你的金髮瑪格麗特
他派出他的狼狗撲向我們他贈給我們一個空中的墳墓
他玩著蟒蛇做著美夢死亡是一位從德國來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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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金色頭髮瑪格麗特
你的灰色頭髮蘇拉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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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從英文轉譯，芮虎由德文校對
墓畔
文/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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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南布格河的水
可還記得那曾傷害你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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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坐落著磨坊的田野可知道
你的心多麼溫柔地容忍了你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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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沒有一棵白楊，沒有一株垂柳
能讓你擺脫痛苦，給你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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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再掛著開花的手杖
走上山坡，走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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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是否還和從前在家時一樣，
能忍受這輕柔的、德語的、痛苦的詩韻？
法國之憶
文/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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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在一起回憶吧：巴黎的天空，大片
秋天的水仙花
我們從賣花姑娘那裡買心：
它們是湛藍的，並在水上綻開。
開始下雨了在我們鄰居的房間裡
而我們的鄰居，萊松先生，一個瘦小的
男人進來。
我們玩牌，我輸掉了眼睛的虹彩，
你借我的頭髮，也跟著輸掉，他打垮了
我們
他挨著門離去，雨追著他出去。
我們死去，且能夠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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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譯
作品
文/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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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弄空了自己，那種
被說出來的，海綠
在海灣裡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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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
流動的名字裡
海豚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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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恆的天地，這裡
在這喧響著鐘聲的
記憶裡——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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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在這陰影的四方里
打響鼻？誰
在它的下面
閃光，閃光，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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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 芮虎 譯
你的手
文/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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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充滿時間，你走向我——而我說：
你的頭髮並非褐色
於是你把它輕輕地舉在悲哀的天平上：它
重過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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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上船走向你將它載走，然後
放在慾望的市場裡出售——
你從深處對我微笑，我從輕盈停駐的貝殼
裡向你哭泣
我哭著：你的頭髮並非褐色，他們從海里
提供苦水而你給他們鬈髮......
你低語：他們正以我填充世界，於是，我
在心裡留出一條狹隘的路！
你說：放下歲月的葉子在你身邊——是更親密
地貼近並吻我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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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葉子是褐色的，而你的頭髮
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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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 芮虎 譯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辦於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根詩人發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新、詩的精神愉悅。現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