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 券——勸人廣積功德,以召福報,多辭無錢,何能積德?

功 券

 

自序

 

勸人廣積功德,以召福報,多辭無錢,何能積德?殊知功德全在於一點利人之良心,果能存心積德,則隨時隨處皆有功德可積也。熊勉庵先生著有《功德》一書,備指不費錢者甚多。予添續若干,並載官長、鄉紳二約,著為功券一卷。自今而後,不論富貴貧賤智愚賢不肖諸人,而皆能積德也,豈專在費錢而己。試看書內種種功德豈獨利益於人,且更大有利益於己,真可為消災免劫,積福積壽,積子孫積科第,若持左券而不爽矣,天基石成金撰。

消災免劫積福積壽

請想於某年間,自流寇發難之後,海內之橫罹刀後、離析父母、散失妻子者十之七八。其中得以安居樂業、父母聚首,妻子團集者,不思省愆修善答謝天譴,倘或劫運復臨,收韁補漏何及?今特指出一條消災免劫、積福積壽、積子孫、積科第捷徑好路,只要大家時時勉強力行,粘之座壁、置之案頭、觸目驚心,自可由勉獲安,刀兵永遏。如不費錢功德,諉之早難。則前此之修心了道,延紀昌後者,不知凡幾,何以人可能而我獨不可能?如費錢功德,諉之早我命該富貴榮華也,彼命該流離困苦也。不知我之命何以獨該富貴榮華,則從前世之行善中來,無疑矣。彼之命何以獨該流離困苦,則從前世之不肯行善而造惡薛中來,無疑矣。況刀兵水火,盜賊疾病,刑獄以及促壽、敗兒、絕嗣等事,不能禁後來不臨到我身上,亦不能禁今晚明朝不臨到我身上。籲思及於此,甚可畏哉!眾人君子何不及早回頭,行我不費錢功德,以消災免劫、積福積壽、積子孫、積科第,若持左卷也。

官長不費錢功德

有利必興,有害必除;案無留牘,庭無滯件;嚴處盜賊,重懲賭博;嚴禁掠賣,軫恤獄囚;保全善類,矜原錯誤。不輕標判籤票,不濫差人,誣告必坐,(責刁棍不得破人家產業)唆訟必懲(責訟端息而人得安生)不輕拘婦女,不輕用重刑,不妄逞己見,不徇情屈法,不知情故枉,不執法太苛,不斷離婚姻,不拆散骨肉,不輕易送監鋪,不輕循公舉,不輕拿窩家,不輕聽左右。水旱早報災傷,饑荒設法賑濟;錢糧撫字催科,疑事務期符情;難事細心求理,平心申理冤抑;力挽奢侈,禁宰耕牛,(農事必須愛物仁民)不輕累鄰佑鄉佑。遇好事多方作成,遇壞人刑教並用;不枉法壞人功名,不逞仇傷人性命。老幼病廢不輕易責,人方傷心不輕易責,盛寒炎暑不輕易責,隨行遠路不輕易責,已拶夾者不再貴,先責過者不再責。嚴禁衙役詐害百姓,不縱假柬誣詐良民。獲盜即親審,(不致板累無辜)不作威,(威則下情不達)不動怒,(怒則受者難當),不偏護原告。不以有害地方事逢迎上司;不作驚駭耳目事沽買多譽。事不可行者,雖奉嚴檄必極力挽回;情有可的者,雖系成案必如意矜恤。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福;省一事則民少一事這擾。嚴戩捕役牢囚,飛詐良善。鬥歐人命,或故、或誤、為首、為從、俱細分定罪。嚴懲勢宦、豪強、訟師、扛證不令播惡。能摘發奸蠹、神棍置之於法,不使騙詐愚民。能誨誘頑民,平其仇心,令息爭息訟。責人須明告其罪,令其知改,要受者愧服,見者警戒。詞狀內但有婦女非關緊要者,即與抹去。耐煩聽訴,令原被各盡吐其情。有力、稍力、無力,聽其自認不以贖援諛上官。不嗔越訴,只平平照常理斷。一時錯枉,片念撥轉,不吝改過。事到簡點,不使吏胥上下其手。考校公明,不沮抑孤寒,開報生員,優劣彩訪,的確令人知所勸懲。無力犯人,當時的決納贖。徒犯亦準召保,不擅監禁。牢瘟傳染,吩咐獄官、獄卒、掃除積穢、多焚蒼朮,多貯涼水。

武官不費錢功德

師行有紀,不屠城邑;不擄掠子女,不殺良冒功;不殺已降,不毀燒房舍,不賄縱渠魁,不克減軍糧 ,不因賊邀利,不損人墳墓田禾,恤士卒飢寒疾苦,克禁兵丁騷擾鄉民。

【註釋】

① 渠魁:渠者,大也。渠魁:首領。

鄉紳不費錢功德

倡率義舉,正己化欲。不說昧心人情,不包攬公家事。不侵佔人田園,不強買人產業,不摻搭低色銀,不借端害人,不謀壓人風水,不肯勒人價值。不輕聽僕從言,不肯苦僱工佃戶,不畜羊豬踐食禾苗,不許僕從生事,不強賒取貨物。有利益於此地方之事,極力向公祖父母開陳,民間有真正大冤抑,不避嫌疑極力公行表白。

【註釋】

① 肯:方言,意為按、壓或刁難。

幕友不費錢功德

不欺東君,不倚官勢,不想昧心錢,不作虧心事。盛寒炎暑諫省刑,細心理詞卷。地方有利弊之事,力勸東家興除。民情冤抑,贊成東家剖雪。東家盛怒,阻其出堂理事。

大眾不費錢功德

敬畏天地三光,尊奉神明。竭力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矜恤鰥寡孤獨,敬老憐幼,克勤克儉,戥秤升斗劃一公平,曲成方便。尊重師友,和睦鄰里親族,完婦女節操。解人擾悉惱怒,獎掖後學,延人後嗣,指人津路。喜揚人善事,勿播人惡。傳寫名方療人病,敬惜字紙,息人爭訟,雪人冤抑,不作誑語,不負寄任。

引過歸己善與人,不使勢耍,不炫才智,不忘人恩,不念人過,不暴殄天物,不妄起淫心,不搬唆事非,不恃強凌弱,不妨富欺貧。不訐人陰私,不毀人成功。為汙人名節,贊成人婚姻喜事。

受享知愧,勸化人莫嫖賭,見當救者即救,凡可寬者必寬。不包藏禍心,隨處生歡喜。絕交不出惡聲,不言人祖父卑微。勸導人家庭和好,勸止人骨肉乖離。不窺人私書寄柬,借人之物如己物,謀人之事如己事。排難解紛,扶引瞽目。風雷寒暑勸戒房事,遇大風勸人勿渡江,不談人閨閫事,戒食牛犬。體恤奴婢勞苦,長說因果勸化人。救一切蟲蟻生命,快馬往來指人趨避,若嬰兒瞽目在側急攜閃開。勸人莫置粗重物於箱囊,恐人錯認財帛招患。勸人嚴戒嬰兒觀燈看會,以免擠踏拐騙這害。乘車坐轎應憐人力,遇高險處尤宜步行。船腳車伕各有家口養活,勿趨程過分令其至病。沉艘橋基宜插標水面,令人知避。銅爐底易席褥,戒人小心。溝澗暗有深坑,宜指引粘帖以曉行路之人。

士人不費錢功德

  尊重聖賢書籍,盡心啟發生生徒。不出入衙門,不書寫詞狀,有關係事不輕言,不編造歌謠淫詞。不昧心堂護親匿,不將聖賢言語作笑談,不起人混名綽號。

農家不費錢功德

  耕種及時,不阻斷路徑,不拋棄五穀,不大躍進佔無主坊墓,不侵奪鄰田疆界,不私落主人種糧,不縱六畜踐鄰田不苗,不阻塞鄰田水道,耕牛老病不售屠人。

百工不費錢功德

  不妄費材料,不輕毀成物,不行魘魅法,不作淫巧技,製造必求堅實,不攛哄人興造,不傳主家隱微,不因簡慢輒生壞念,不捱延日工。

商賈不費錢功德

  不賣低假貨物,不高抬市價,不用大戥小秤,不謀奪生理,不賣汙穢餚饌。不欺童叟,人來買急需物貨,不故意肯勒以圖重財,不忌他人生意茂盛彼此多方讒毀。

醫家不費錢功德

  遇急病請則即行,不因貲金薄不赴,不因風雨寒暑不赴,不戀飲酒宴樂不赴。診脈望向都要仔細,撮藥要詳酌對症。不強不知以為知,不冒不能以為能。不因貴藥減分數,不用某月藥求速效,不賣假藥語人,療貧人病不責謝,見病人用好語寬慰,語病家耐心調攝,不賣毒藥,不以相反藥同器浸漬。不賣墮胎藥,不因禮書疏輒生惡念,不因重病險瘡說狠語嚇人,挾騙多金,不互相訕謗令病家惶惑,不惜功夫,藥味都泡製如法。

堪輿相家不費錢功德

  多讀書以資學問,驗舊墳舊居廣眼界,初聘不伉贄讎,事後不索重謝,只平心診理,是非不強扭,直言吉凶,偶誤即改悔。理氣巒頭不可偏廢,休輕論房分起人兄弟爭端,勿妄遷舊瑩,敗人祖父成業,念葬家禍福攸關,常存天理;思自己服功所繫,休昧良心。

公門人不費錢功德

  極力為人方便,凡事替人解和;不負官長委託,不生枝節騙詐;不輕敗人體面,不瞞官入人罪,不唆盜扳陷仇家,不杖人腿彎,不聚杖一處,不乘危恐嚇人,不撥官營私害人,不凌謔人。

兵丁不費錢功德

  不妄殺平民,不淫人妻女,不強索酒食,不挾詐良善,不勒買貨物,不開場綱利。

婦人不費錢功德

  孝敬公姑,和睦妯娌;不墮胎溺女,不凌嫌丈夫,不酷虐婢妾,不恃寵滅王;不說人私情,不咒罵人,不忌有笑無,不殘害婢妾所生;嫡庶不造端讒毀,前妻子女一休看待;不在公姑丈夫前搬唆事非致令人口不和;不倚母家富勢傲夫家,不恃父母暱愛欺歌嫂;嫁婢女持擇好人家,不計身錢。(此本家長事,而反責重婦人者,柄多持內也。)

僕婢工役不費錢功德

  不背主外向,不誤主委託,不倚勢強買,不麋費柴米,不傳說主人隱事,不黴壞主人主服,不激怒主人生事,不以主少肆欺誘,主人貧懦不生玩侮,不因主貴妄行詛咒,不推奸躲懶,不克落銀錢,不拋棄酒饌,不搬弄是非致主家不和,不評論主人好歹。

僧道不費錢功德

  虔誠供奉神佛,謹守律律儀,永斷葷酒,誓戒淫邪,不冒破布施,不募騙鄉愚,不傷殘同類。鼓鈸不頑戲,虔誠育經禮懺。

富貴費錢功德

  造橋、平治道路,賑保,知交親暱。施夏茶冬湯,憫災難,設法周全,遇饑荒,開倉賑濟見流移人,多方安置,捐脩金,設立義學。刊刻經驗藥方送人,刊送善書勸化人。拯救鰥寡孤獨,收養遺棄嬰兒。助人婚葬,委曲代償錢,免極貧人債負。

官長約

  論行善是人人份內事,原無哪個該行善,哪個不該行善的說話,也沒有哪個善是人所能行的,哪個善是人所不能行的說話。只是一等善事,凡人力量萬萬做不來的,唯有做官的輕輕就做來了。且是凡人行善,一善且成一善。只有做官的人,做一善事,便勝如凡人百件善事,千件善事,萬件善事。更有一件勝人萬萬件的善事,以此做官的人更當急急行善,更與凡人不同。

  為什說做官的行一件善事,便勝人百件、千件、萬件、萬萬件?比如做州縣官的,便是一州縣民命所,他若行善,那一州縣百姓都受他的福了。州縣既受他的福,那上天怎不報他以福?到了做司道的、做總督、巡撫的,便是一省民命所關,其善愈廣,其福愈大。直到了做科道、九卿、六部,以至於宰輔中堂,做這樣大官的便是天下民命所關,他行一善事,盡天下都受他的福了。這豈不是一件事勝凡人百件、幹件、方件、萬萬件的麼?且這樣大官要行善事,再沒有行不去的。即間有疑難的事,若打起精神來,照依世上人做生意,要賺銀子的心事一樣,千方百計定要到手。如此做去,哪裡有行不得的?以此做官的人行善,最易一善抵人百千萬善,獲福又最多,所以說那做官的更當急急行善也。

  但是做官的,也須知他的就裡,如此那做科道部院的,奉行朝廷善政,卻不能與百姓相親,還要那有司官,實實去行,百姓方受朝廷之福。所以做有司官的,尤望他急急行善。若有司官不肯實實奉行,便是那科道題請六部奏準朝廷行下來的善政,也都歸於空言了。所以有司官尤當急急行善,方為不負朝廷,不愧民之父母。但是做有司官的,也有難處,也要知他的甘苦。尋常民間小小冤枉事,有司官申得;小小便利事,有司官行得。若是要興大利、除大害,必須督撫代為題請,若是有司官申詳上去,督撫不替他題請,縱有好司道官、好有司官,要行好事也不能夠完全圓滿。,

  至於六部九卿奉行朝廷的善政,必是先行督撫,督撫後行所屬。看來六部九卿要行好事,也須督撫替他實實去行,若做督撫的不實心督率所屬官吏著實去行,縱是科道部院要行,也是不能夠完全圓滿。所以做督撫大官的,上可以通得朝廷的呼吸,不可以雪得民間的疾苦,要興大利無有不興要除大害無有不除的。真是行一件善事,直抵得凡人百千萬件以至於萬萬件的。做這樣大官的大豈可當面錯過?我今設一譬喻,譬如入大海取寶的,其中珍珠瑪瑙瑚玳瑁種種色色任人所取,獨是一顆徑寸的明珠,養在驪龍頷下,有一枝七尺長的珊瑚長的海底石上,若要取這兩件寶貝,卻不是凡人福分可以妄想得的,必須造下大船、制下鐵綱、又有澹臺滅明,下水斬蛟的手段,然後取得那夜明珠、珊瑚樹來,取得這樣寶貝,便是世代子孫受用不盡的了。

  但是如今做大官的未免錯認路頭,竟把做官行善看做兩椿事了。因何說他看做兩椿?我常見做官的人,說到興利除害的事,便說朝廷立定的法度,誰敢更張?卻不道朝延立的法度,哪一件不是利民的?若遇法久弊生,蓋要做大官的說明利害,奏請更改。哪有坐視百姓困苦,只守定舊椿的道理?如今做大官的,那個不是好善的,但只謹守法度,未免見義不為。只到宦成回家,另做一番善事,不過是齋僧造佛佈施福田,看來卻是小小善事,放著一件勝如萬件的善事,為何不做,卻來取此小善,只因將做官行善看做兩椿了。殊不知做官正是好行善的時節,行善正是做好官的本領,那有駕著大船,拿著鐵綱,不取那夜明珠珊瑚樹,卻來拾取殘珠剩寶,豈不是錯認路頭了也?

  獨有牧民的有司官,要行善事往往多有掣肘,必待上臺允行,方敢放心去做。然雖如此說,據我細細想來,也不為難。比如今日,有司問的決問一,折贖也要詳過,上司三回兩駁,委是煩難。到了夾棍拶子任意施行,三十扳、五十扳,往往立弊杖下。此事又何學定要申詳?可見上司掣肘的都是小事,轉是關係性命生死的大事,反得自己操縱。所以親民的官,最經仔細。夾棍板子最怕手滑,我只開口一聲,衙役便加力幾倍,我只用動手一摸,百姓便去了血肉幾多,一般皮肉我疼他豈疼?他疼我又何忍?果系情真罪當,打他也不為過,若還非罪無辜,則我定角損福,做有司官的,如何容得忽略?

  若論大刑一節,尤為不可輕用,當初設立大刑,原為因犯強盜熬刑不招的,用此拷訊他的真情。如何尋常事體,老實百姓,也用這等非刑?大約官府好用大刑,只是不耐煩瑣。他說重刑一用,人都懼怕,後來不打就招了。此說大有病痛,苦是兇犯強盜,夾他也不為枉,若還未經官刑的在,一用此刑多致殘廢,其則老少虛弱的人,立時送命,最可憐憫。當時緹縈女說道: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正是此等型法。做父母官的,如何用得輕易?》

  還有一種鄉愚,從來未見官府,一到法堂言語錯亂,官府動了疑心,致用大刑的。又有一種言語蠢直的人,應對官府也是這般粗糙,官府動了嗔心,致用大刑的。又有官府盛怒之下,愚民不知進退,致令拍案叫怒,加力責治的,也能立弊杖下。又有事關考成或系欽件,上司著緊行牌,要參要處或是謁見上司,為著某事面加責讓,也能火上加油,不顧百姓死活。但念身為有司,猶如人家的媳婦,一樣當受公婆煩惱。須想名為父母,就有不肖兒女,也望爺孃周全。於萬分難忍的事。切要忍得;於一時難耐的煩惱,也要耐得;但寬得一分,百姓就受我一分之恩;但緩得一刻,百姓就受我一刻之福了。

  至於催徵錢糧,這是考成大事,如何寬得緩得?只是要百計千方設出一個妙法來,便省了無窮扳子,便是積了無窮陰德。既不累我考成,又與百姓作了福,豈不是兩便之道?豈不強如那一味亂打的官?錢糧又催不起,考成又誤了,百姓又受了苦,自己的陰德又虧損的麼?所以做父母官的,一毫用不著火性,只要細細商量,事事留心,人人訪問,自然有絕好的政事出來。

  至於詞訟一節,便要留心替百姓申冤理枉是不消說了。還有要緊的事;不可輕提婦女,不可輕監家屬,不可拖累無辜,這就有無量的功德了。大約那做有司的,一日之間有無數善事該做,切莫輕易放過這零星小善,等閒看了。他那做大官的,取得夜明珠珊瑚樹因是受用不盡,我如今將那珍珠瑪瑙珊瑚玳瑁零星寶貝積得堆山接嶺的,也就敵得過那夜明珠珊瑚樹,也就世代子孫受用不盡了。所以說做官行善勝如凡人百千萬件不是虛脾混話,正是實實道理,只要人打起精神來,猛力行去,不但自己高官子孫朱紫,就是那登仙正果也從這裡做得來的。若只怎的混帳,不免福力有限,也有不做官的日子,卻不道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寶手回,豈不錯過了好光陰也/我還有一句關緊的話頭,索性與做官的說了罷:如今做官的人不要把自己等閒看了,大凡做官的都不是凡人,都不要小覷了自己。不是前生修來的,就是祖宗積來的;不是天上星辰降下來的,就是仙佛果位中應化來的。所以他出孃胎胞時就有些氣概不同,此處最要認得分明,知道來歷。若曉得是前生修來的,前生積善才有今生,今生不積恐沒了來生的,急急行善猶恐其遲。若曉得是祖宗積來的,祖宗積了有我今日,我今積了又有了子孫的後日,愈積愈厚,愈積愈久,日後子孫世代做官豈不可羨?若是我今不積。猶如祖宗剩下貫家財,到我手裡都用盡了,便沒子孫用的了。這樣看來,我在祖宗分上也算不得好子孫,在我子孫分上也不叫做好祖宗了,如何不急急行善去?上天生我之意。若還只是享受祿位,目前早已墮落,如何不急急行善去?若說我是天生的福人,富貴是我該受享的,百姓是我管轄,我該役使他的,他該供應我的。如此話頭誰去與他辯論,只是人生福報也有限量。比如那會射箭的人,也有射到一百步的,也有射到二百步的,三百步的,不論多少步數,到底箭要落地。到此田地,大家自見分曉。那行善的人,五更夜都穩的,到那回首時,多有好光景也是說不盡的。那為不善的人,平地血氣用事,不信天地鬼神,只到臘月三十日手忙腳亂,血氣已盡,良心發現了,平日所作所為一一現前,或自己首過或央人求他,那日常所說馳騁過頭的話,一切都用不著了,卻也悔之晚矣!

  我今再說一件故事與做官的人聽:當初宋朝有個王韶,是個極有才幹的人,他當初不合一念差了,要取那大功名,上了本,自己要去開邊展土。他就收了熙河一路,也不知殺了多少人,也就做到安撫使的大官,他那心上不知怎麼卻有一點子過意不去。一日到甘露寺湘江遊,遇著那高人刁景純說得好:“你也莫問有罪無罪,只要你打得過心下去。”王韶便默默無語的去了。後來那王韶得病,只將兩手緊合著那兩眼,人叫他開了眼,他回說:“開不得了,眼前有無數沒頭沒腳的人立在我面前哩。”我卻不是那收熙河時殺的冤鬼麼?到此時候良心發現,自己欺瞞不得,那從前硬口的話一切都用不著了,卻不是大可怕的事,如何不急急行善去?

  又有一等人說:“如今做官只要謀為好,打點得到,自然有官做,那裡管什麼行善不行善。”此等言語我也不與他辨白,只是你看天下若多的人,多少文章好,不中的,多少才幹好,不能夠做官的,多少鑽謀營求不得到手的,難道做官的只恁謀為打點不成?你只看又有多少老實頭,不曾謀為營求的,也照樣做大官,又有多少不顧官爵一味只是行善的人,依舊也至大位,不曾見說某人是為善壞了官的。可見做官的也不是單單靠著謀為打點的。說來說去還他命裡帶來的,咦,說到此處急須著眼分明,一樣的人,如何偏你命中帶得富貴來,還是你前生修來的,還是你祖宗積來的,還是星辰降下來的,仙佛應化來的?做官的好聽在下的言語,切莫迷了本真,切莫錯了念頭,切莫差了道路。前生修的莫教今生壞了,祖宗積的莫教我身耗了,星辰降來的、仙佛化來的莫教此生墮落了。往來生身上想一想,從子孫分中算一算,急急行善切莫遲疑,趁我勢權在手,努力發心多多做些好事,落得名垂萬古、福滿人天,豈不稱大丈夫哉!生而為人無益於世,則不如無生。仕而為官無益開民,則不如不仕。何也?以其虛此官也,虛此官則並虛此生矣。人謂百年富貴不過電影樞花,抑知累世顯榮 ,盡是真常妙慧耶!

【註釋】

① 緹(tí)縈:漢倉令淳于意的少女。其父獲罪,自請入官,以贖父刑。②考成:舊時在一定期限內考核官吏的政績。

鄉紳約

  論行善是人人分內事,但是平常人為善,力量有限,官長力量無窮。所以官長行一善事,便抵過平常人的百千萬件。其次就到鄉紳了。

  那鄉紳如中堂,部院、科道、九卿、督撫、司道、有司,無論出仕與林下,那有沒力量的?所以鄉紳尤當急急為善。一縣只一縣官;一州只一州官;一府只一府官。一縣、一州、一府中卻不是一個鄉紳,那地方興旺的所在,常時有幾十位鄉紳。這幾十位若在地方上合力行善,那一方便是福地了。若是那幾十位有些不妥貼處,那一方居民也就不消說了。所以鄉紳關係地方禍福,與父母公祖一同無二。往往有府州縣得了好官,要行好事,不得張紳幫助就行不去的。也有府州縣沒有興利除害的官,地方上有幾個好鄉紳也救得一半。看來鄉紳關係地方不小,所以鄉紳行善也有一件事勝平常人百千萬件的。

  且如那牧民官,初到地方,任是聰明特達的,土俗民情哪裡就知?唯有這鄉紳卻是鄉生土長的,哪一件事他不知?常時官府到任要訪求民間的利害,沒人說與他,那官長也只說地方中無利可興,無害可除,也就罷了。也有地方中有若大利害,那耆民百姓人等來條陳的,或是鄉間愚人不曾到過衙門,見了官長舉失措,不能申達下情。又或有能言會說的,多是不合道理,利口嘵嘵。又有一等奸狡利徒,借題條陳,假公濟私,不是實實利弊。所以道達民間利弊這個擔子專是鄉紳的責任。且是鄉紳平日有望的。官長自然欽敬,說來無有不依從的。縱有疑難的事體,從公起見,委曲敷陳也沒有不行的理。這樣看來世上好事那官長也只得做得一半、那一半還是鄉紳出來做了圓滿。這豈不是一件勝如百件、千件、萬件的善麼!

  說來只用我開口,不曾我解囊,也只算做不費錢的功德,也不叫做什麼費力的事。但是如今鄉紳有兩等見解橫在胸中,所以不能行那一件勝如百件千件萬件的功德。

  有一等級紳平常緘默不言,只是身家重事才去關說,這豈不是本分的,但只是自了身家,總不肯替人做些好事,恐也辜負了頭上進賢冠。

  又有一等鄉紳只要閉門養重,就是自家事也不肯向公祖父母開口,只要人說他清介孤高,即有官長虛心來請教,也只半吞半吐,不肯替他擔擔子。卻不思同居一塊土地方上,那個不仰望我,若興得幾樁利、除得幾件害,那三常九族也沾我些恩惠,傳到後代子孫身上,也有些光彩。何苦抵死不開口,況且從公起見,官府也自明白,那裡就損了我的名節,虧了我的聲望!此一等也是自私自利,也前邊那一等爭差幾何!

  古人說得好:一介之士,苟存心於利物,於人必有所濟。堂堂一個鄉紳與一介之士不同,若曾做過科道的,便是林下也有激揚的責任。若還歷過銓衡,也是有黜陟之權的。若再做過尚書閣老,更該為國分憂,奠安這一方百姓,方為不負朝廷。不是隻一味杜門謝客便算做賢士大夫也!看來肯替地方造福,才是真正等一等好鄉紳。替地方造得一分福,便有十分人品,也就有十分陰騭留與子孫了。造得十分福,便有十分人品,也就有十分陰騭留與子孫了。自利利人一舉兩得,就是平日有些小小過誤,也都抵過了。畢竟好鄉紳子孫自然是書香不斷。若還一味緘黑,見義不為,就是清如伯夷,廉如陳仲子,也不過是個自了漢。假饒做到極品,也不過一是代顯榮,哪有餘慶到得子孫身上!只可惜這不費力又不費錢、一件勝人百千萬件的功德,等閒放過了。也算不得讀書理有大見識的人。

  我如今還有一等善事,也要鄉紳做去,這卻不費錢又不要央求官長,但須要實行去,方算得功德。看來這功德比那興利除害為地方造福的事反覺難些。但只是能行了這功德,子孫世代書香地方也受福不淺。

  說來鄉紳都是大根器的人,那裡有害人的事?只無奈子侄弟男習氣不好,就做出那不尷不尬的事來。再有那門下犬馬與豪奴悍僕,狐假虎威,就要湊成十分。再是各各宦家彼此仿效成風,把那要便宜佔上風的事,當做理之當然,就有無窮受害的人。鄉紳那裡盡知,有人說他不是,他還要怪那說話的人哩。殊不知極好的鄉紳家造出極不好的事,都是此輩所為。所以鄉紳家第一要教子弟,教子弟不是單單教他做文章,第一要教他明道理,教出一個明道理的子弟來,便是家門之福也,實是地方之福。第二就要教家人,那生事害人的掌家,不是主人得意的親隨,就是公子介弟的寵幸。這裡最要覺察,一些不到,就要被他瞞過了,就要受他的負累了。

  至於投在門下的人,多是要假我的勢力行他的胸臆,鄉紳們或見他才調,要用為腹心,不知一旦線索在手,他就用起主人來了。莫說前朝大老家有廖瑩中,董心葵那班門客,就是平平宦家也須有個負隅之虎,中山之狼,食心之蝥哩,這樣人切不可收留在門下用。那奴僕們寧可要樸實良善的,平日當要戒飭他不許他生事害人。這樣鄉官就是古時陳太邱、王彥方那一班人也不過如此。這雖不曾為地方興利除害,那地方受他的福也不少了。

  我還有一件善事,也望鄉紳們做去,卻是鄉紳家力量優為的,一發是不費錢的,大凡一方有一個鄉紳,便為那一方的表範,鄉紳家好刻薄,那一方都學得刻薄了;鄉紳家好勢利,那一方都學得勢利了;若還有一個鄉紳儉樸淳篤、謙虛好禮尊賢下士、凡事讓人,那一方中哪個不敬重他仰慕他?也就大家仿效他了。可見鄉紳原是一方的表帥模範,風俗的美惡,人心的厚薄,都從這鄉紳身上做出來的。若有好鄉紳,表正得一方,化得那一方的風俗,都是好的。他心都是厚的,那一方的善都歸那鄉紳了。豈不是一件勝如百千萬件麼?

  又有一件好事,尤望那鄉紳們做去,也算做不費錢的功德。鄉紳家成人的田房產業原是要留與子孫受享的,遇著那人家不肖子孫,將田產來賣與我,我就該生警戒心,要想到自己子孫身上。價銀照時價,要從厚些,許他的銀子剋期給與會他,還要款款問他:何處用?勸他切不可浪費。那不肖子孫,或者因這大人君子勸化他,從此學好,豎立起來也不可知,遇那呆愚子孫,將那田產來賣的,就當生憐憫心,要想到自己子孫身上,照前與他的價銀。交付銀子時,還要好好問他哪裡用?或是替他照料一照料,或者那呆愚的人,不受人的欺弄也不可知。若遇著人家有至急的事,倉惶棄產的,卻不要乘危肯勒他,卻不要顛倒頓挫他,別家兩次三番兌銀子,我卻一天平兌足與他,濟他之爭。若有可以替他排解的去處,替他排解一排解。遇有可以鎮壓的,替他鎮壓一鎮壓。卻不準折他銀子,那人就受我的許多福庇。這功德也就不小了。如此成產,如此長厚,自然子子孫孫千萬世受享不盡矣。

  我今另有幾件費錢的功德,更望鄉紳們著力做法,這費錢的功德除了鄉紳誰人能行?說來卻又是鄉紳本分內該行的。那鄉紳們受了朝廷的高爵厚祿,原該替地方上做好事的。既讀了聖賢的書,明白道理,原該見義必為的。況且又有極多的利益,慶流子孫的妙處在裡面,如何不行?只是有那齷齪小見的人,捨不得銀子,向他說不得。獨有那大本領、大見識、大度量、有大福祿的人一說即明,一撥便轉,聽了就去行的。

  那費錢的事也不是一件,我且略說幾椿,比如那緊急錢糧官司,欏打著鎖禁血比百忙裡無處設法,意要賣兒賣兒的,我替他墊了錢糧,免了敲比,完了骨肉,這豈不是極大的陰功麼?或遇著幫家舊族,或系先賢后裔,有那子孫流落下賤的,我極力拔出火坑,或見先賢墳墓無人看守,被人侵佔,或是崩圯的,我替他清出來,修整完備,豈不是感動幽冥的好事?又如遇大路橋樑要津往來的,或倡率修造,或獨立完成。如遇饑荒年歲餓孚流離的時候,勉力賑濟去,或遇生日彌月,省了筵戲,或施貧人,或賑獄囚。或遇天寒酷冷,施捨棉襖。或遇時行瘟疫,盛暑瘧疾,聘請名醫開局施藥。或遇枯骨暴露,備棺掩埋。或遇路上死人,施與棺木。或施夏茶冬湯,豈不是萬人感仰、鬼神欽敬的事麼?如此等事誰不要做,誰不知是好事,為何行者稀少?只因有個疑關打他不破,所以不能發心。大約是看那銀子是現在的功德,實落受用,那陰功善事還是涉茫的,又恐銀子用去後來沒有接濟,又或說我用銀子救人,人未必肯拿銀子來救我,不過是這幾種念頭打算不定,所以不能發心,就是有人勸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卻不知銀子是個涉茫閃爍提拿不定的東西,陰功善事反是個實落有據的。只是不曾參津得透,所以委決不下。

  我今且按下陰功善事,先請鄉紳先生將這銀子的機關,勘驗他一勘驗,若看破了這銀子機關,自然要發心行善了。先請鄉紳先生從自己身上看一看,如今我的銀子可是祖宗留下的?不是祖宗下的?若是祖宗留下的,也就不消說起,若不是祖宗留下的,可見生下我來,就有我的福分,也不是專造著祖宗的。我生下那子孫來,又有子孫的福分,也不是專靠著我的。我的銀子今日用了行善做功德,何愁日後沒這東西?也該放心用它了。再從子孫身上看一看,那子孫聰明才能還要象我,做鄉紳也不用我積攢銀子與他,若還不能力鄉紳,遺留與他的忒多隱生前又不曾積德,這銀子恐反成了子孫的禍胎。

  看到這裡,這銀子也該發心用來行善了。再請鄉紳先生更從自己家裡看一看,日日要吃飯是少不得這銀子,個個要穿衣服是少不得這銀子的,還要娶親嫁女也是少不得這銀子的。除了這幾件事,銀子也就用不著了,何不拿來行善事積陰功呢?怎奈那鄉紳堆金積玉,只是哭窮,只說是不夠用的。我想他那裡不夠用,那曾見不夠買飯吃,不夠買衣服,不夠娶親嫁女,多隻是不夠他侈靡浪費罷了。若將這銀子浪費了卻也可惜,何不將來行善事積陰功?看到這裡,也看破十分了。難道還捨不得用,還不去行善積德麼?

  我還有一句苦口的言語,篤勸鄉紳先生,若要鄉紳先生們傾囊倒篋,盡數用去行善,委是也難。若是隻將浪費侈靡一項節省了,去做好事有何難處?且是將那無益的煩費,行那有益的陰功,豈不是極妙的事?怎奈鄉紳先生又欠高見,只說我們宦家體面所在,不得不然。我今再將體面兩字大家商量一番:恩週三黨這是鄉紳的體面;澤及九族這是鄉紳的體面;萬民感仰、諸人欽敬這是鄉紳的體面。若只是衣服華麗,筵席整齊,房屋軒昂,這也不算做體面;行止害人,這叫做沒體面;或是佔田某月地,這叫做沒體面;行止有虧,清議不容,這叫做沒體面。若還是老實本分,不好奢侈,難道就是沒體面?且將那誇多鬥靡的銀錢都用去行善作功德,積得於門高大,子孫世代做鄉紳,人人賽他不過,這卻是極大的體面。只是如今鄉紳先生一向豪華慣了,我如今勸他儉樸本分,省了銀錢做這行善的勾當,不免說我們酸氣,亦且他是要自家受用的。如今勸他損己利人,不免又笑我們呆氣。

  又有一等鄉紳先生從那寒窗困苦中來,他把這銀子未免看得太重了。我們向他說這等話,不是伸舌擺手,就是掩口搖頭,這也不必評論是非,只是要鄉紳先生再將那銀子的機關著實的再看他一看。這銀子原是天地間的神物,是浪費它不得的,卻又是窖藏了它,它就變生怪異了。

  只如那晉朝何曾,他生在世家,奢侈慣了,一日間用了一萬錢的作料,還說沒有下箸處。到得兩代後,他的子孫就沒有衣食,貧窮下賤了。那何曾就是個有識見的,尚且如此,豈非是暴殄過分了麼?又見有許多財富人家,房屋衣冠華麗僭越,或生事的光棍借題陷害,抄沒了他。或盜賊平空打仗劫了他。我也數說不盡。豈不是奢侈的沒有了麼?

  只有那窖藏,自謂留與子孫世世受享,卻不知銀子這一件神物真是作怪,那銀子所在,人人側目。銀子越多,惹禍更速,那怕你會算計會收拾,不知怎麼樣就有個不測之事,取了它去,這也是說不得的。我請鄉紳先生們試看,如今可有個二十年、三十年無事的財主麼?向這裡著一著眼,這銀子也是消窖藏它的。

  且道這銀子窖藏它不得,浪費它又不得,畢竟如何才是?我今分明說破了吧,只有用它去行善萬無一失。有了陰功善事,鬼神就來庇護他,沒銀子的也就有了銀子,有銀子的一發世世享用不了。這陰功善事,猶如點化的大丹一般,那銀子遇著它,都分外精彩起來,也就用之不盡了。又如那鎮庫的寶貝一般那銀子有了它,都一毫沒處走失了。如此看來,可見那銀子反是個捉拿不定的,陰功善事反是個實在有據的。看破了這個機關,自然要發心行善做那費錢的功德了。

  我今再說個現成的榜樣與諸先生看:當初那范文正公也是個窮秀才,他在長白山讀書時斷齏畫粥極是清苦的。後來做了宰相,他卻不把銀子放在眼裡。一日命公子範純仁收租去,運了八百石麥,來家路上,行善事都給與人了。回來見父親時,文正公問他:“此行可遇著故人否?”公子說道:“遇著故人石曼卿,他說家三喪未舉。”那文正公便說道:“何不將那麥舟助他?”公子回說:“已與之矣。”你看這範先生父子們是何等樣手段,是何等樣度量!

  文正公又在蘇州買了一個南園,有風水先生說:“此地氣脈極旺,將來要出一斗芝麻的進士。”那文正公說:“有這些進士,我家如何獨佔了?”遂推為學舍,就是如今蘇州的府學。這學中真也出了無數的舉人進士,都是范家讓出來的。這是何等樣心腸、何等樣識見!誰知那范家的舉人進士卻也不少,自宋朝直到如今,那一科沒有范家人!這豈不是古今第一等的大功德,輕輕被范文正公做去了。古今第一等的便宜整整被范文正公佔盡了。只是他有了那大識見,方有這大度量。有了這大度量,才有他這大手段。有了之大手段,才有他這大福分。

  如今的鄉紳先生也有做過尚書的,老科道九卿的,也有做過督撫司道有司的,其中豈無范文正公這樣?範忠宣公這樣公子?只是要信得真切,大發良心,大開手段,照依那浪費的樣子常堂做去,那古今第一等的大福分管取到手,又豈止那百千萬倍,真乃是萬萬倍的利益也。籲!利益如此,我知賢士大夫自當勇往直前,決不肯因循卻顧,坐讓便宜以與人矣。

  兩約言,忠告善道,法遜兼施,淑世仁心,最為諄切。要知官長鄉紳總一人而已,在官為官長,在鄉為鄉紳,亦總一心而已。為善於鄉者居官,定有惠政;為善於官者居鎮,定有令聞。舉期加彼,初不過自盡其心,而所及者甚廣矣。今以一人倡之,數十人和之;十人倡之,數百人從而和之,無量億人又從而和之。一時倡之,數千百世又從而和之。天地之心,生民之命、萬世之利皆在於此。其功德豈可思議乎哉!昔孔子告季康子曰:“子谷善而民善矣。”風行草偃,勢所必至;上行下效,理有固然。然則己率人化成美谷,端有賴於在位之君子、有道仁人主持世教。焉可以不深念也。

【註釋】

①嘵嘵(xiāo囂):爭辯聲。②*(ái)傻(文中換為呆,善書網注)。③范文正公:即范仲淹(989——1052),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字希文,蘇州吳縣(今屬江蘇)人。諡文正。④範忠宣公:范仲淹子純仁,諡忠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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