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任皇帝秦始皇
中國政治史的發展方向是一個相對清晰的脈絡，從一開始的氏族制社會，到後面的部落聯盟制，再到周代的分封制以秦漢的君主集中制都是一條完整的發展鏈條。而在君主集中製出現之後，直到近代中國的政治發展就是完善這一制度的過程。
而在發展君主集中制的時候，最重要的發展目的就是君權的上升，不過在兩千年的發展過程中，還是出現了一定的反覆，而其中元朝就是一個特別的時代。在元朝統治的時間裡，皇帝並沒有掌控一切的能力，他們甚至連繼承人都不能完全由著自己的心意，在許多大事上就更加身不由己了。
成吉思汗像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與蒙古人之前的貴族共治體系有著極大的關聯。即使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之後，這樣的制度依然沒有被撤除。而忽必烈在建立元朝的時候為了討好蒙古貴族，也沒有廢除這樣的體制，這讓蒙古貴族在元朝時期擁有著極大的權力，而這與君主集權的國家體制是格格不入的。也正因如此，元朝的政局一直面臨著多種多樣的問題，促使這個強大的國家很快就被淹沒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元世祖忽必烈
忽裡勒臺大會對於皇權的削弱
自從嬴政創立了皇帝這一稱號之後，皇權就成為了中國權力體系中至高無上的存在，貴族和大臣們雖然可以對皇帝的決定提出質疑，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都是握在皇帝的手中的。不過在元朝的時候，這樣的權力對比出現了一定的變化，當時在決定國家大事的時候，擁有最高決策權的並不是皇帝，而是由蒙古貴族共同參加的忽裡勒臺大會。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與蒙古人的傳統有著十分緊密的聯繫。
蒙古的忽裡勒臺大會
蒙古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生活在蒙古草原之上了，不過早前的他們分為多個部落，不同部落之間的關係也並不是十分融洽，他們之間經常爆發戰爭，這讓他們始終無法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不過一些關係相對較好的部落還是會成立鬆散的聯盟，部落的首長們在面對重大問題的時候也會坐在一起進行商議，這也就形成了忽裡勒臺大會的雛形。
之後成吉思汗雖然統一了蒙古的各個部落，並且消滅了與自己為敵的蔑兒乞等部落，成為了蒙古人的共主。但是其卻並沒有建立起一個集權制的政府，而是依然採用了蒙古貴族協商的制度來決定國家大事。成吉思汗這位一代天驕雖然有著極高的威望，但是他也只能自己決定有限的事情，許多事情還是要經過大會的同意才能落實。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筆者認為有幾點原因：
- 其一是成吉思汗崛起速度極快，因此其沒有時間按部就班地建立起新的管理體系，只能沿用之前的政治制度。
- 其二就是在他征服蒙古的過程中有許多小部落歸附於他，對他的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成吉思汗必須要保證他們的地位和權益，這樣才能保持蒙古帝國的穩定。
- 第三點則是成吉思汗在當時擁有著極高的威望，因此忽裡勒臺大會對於他的決議並不會持有否定的態度，因此這種制度對於成吉思汗的權力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成吉思汗在忽裡勒臺大會上
不過在成吉思汗去世之後，忽裡勒臺和君主集中制之間的不兼容性就逐漸暴露了出來。尤其是在皇位交替的時候，按照蒙古祖制，下一任大汗的人選必須要經過忽裡勒臺的確認，即使先帝在去世的時候冊封了皇太子，乃至留下了遺言，這樣的流程也是必須要進行的。
而這就給了有野心的皇室成員篡逆的機會，像蒙哥大汗去世的時候，身為皇太弟的忽必烈擁有著繼承者的身份，但是蒙古貴族們依然擁立了蒙哥的兒子阿不裡哥為大汗，與忽必烈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最後忽必烈雖然保住了皇位，但是這對於蒙古內部的穩定還是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蒙哥大汗
而在元朝之後的歷史中，因為皇位更替發生的內亂更是數不勝數，這都與皇權的相對削弱有關，無論皇帝以什麼樣的方式確定繼承人，只要有蒙古貴族不滿，他們都有機會發動叛亂，這讓元朝的政局長期處於動盪之中。
而這些貴族們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發動叛亂，與忽裡勒臺的另一個重要的功能有關。按照蒙古的規定，凡是皇室子孫犯下了罪行，都要由忽裡勒臺來進行審判，而其他人都沒有權力處置這些尊貴的罪犯。像前面提到的阿里不哥，其雖然犯下了謀逆的大罪，但是忽必烈依然沒有辦法處死自己的侄子，只能等到忽裡勒臺大會對其進行處置。而之後忽必烈原諒了其罪行也和其他蒙古貴族的意見有著直接的關係。
元英宗碩德八剌
在元朝中期發生的南坡之變中，元英宗碩德八剌被鐵失等人刺殺，而皇族按梯不花也參與其中，其也沒有被直接處死。從這裡面我們也可以看出元朝時期的貴族擁有的特權之大，這對於皇權的地位和穩定造成了極大的妨害。這件事在《至正集·遼王》中有如下記載：
"近按梯不花太子等嘗與惡逆，此在聖上躬斷者，尚且會集宗親，共議處置。"
元朝的諸位皇帝也並非不想限制貴族的權力，但是忽裡勒臺的第三個職能阻礙了這一改革進程。蒙古祖制規定凡是有關於貴族利益的事情，都要經過忽裡勒臺的商定才能落實。而蒙古貴族自然不會坐視自己的利益受損，所以元朝的皇帝是沒有足夠的權力來限制貴族的利益的，這也讓元朝成為了中國封建帝制發展過程中，君權最為弱勢的時代之一。這讓元朝政府很難推行必須的改革，這也是元朝社會問題很難得到解決的根本原因之一。
分封和投下制度對於元朝財政的影響
在中國歷史上地方政治的管理上一般有兩種方式，第一種周代出現的分封制度，還有一種是秦始皇制定的郡縣制度。而隨著中央集權的發展，統治者們逐漸意識到相比於分封制，郡縣制更能將國家的力量集合到一起，能夠讓中央政府擁有更加尊崇的地位。
元朝疆域圖
但是蒙古和漢族的發展狀態不同，他們雖然名義上從部落聯盟制度發展到了帝國制度，但是部落聯盟的影子依然籠罩在整個元朝政府的頭上。蒙古的貴族們擁有在極高的地位和不俗的軍事實力，這讓統治者不能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為了保證自己的統治地位，元朝皇帝必須討好這些藩王，因此元朝實行了分封的制度，將帝國邊境地區的大片土地都分封給了藩王們。雖然之前中國國境內的地區採用了行省制度，但是元朝皇帝實際控制的區域與元朝的整體疆域相比還是很小的一部分。
蒙古貴族手下有自己的佃戶
這樣的情況造成了元朝政府在財政方面面臨著極大的壓力，首先是在藩王封地中生活的百姓要將自己的收入繳納給當地的藩王，並且其還有大量的佃戶和奴隸，這讓真正在元朝政府控制下的百姓數量十分有限。
於此同時這些蒙古藩王大多分佈在之前的漠北地區，在元朝年間那裡經常發生嚴重的叛亂，因此元朝政府在那裡駐守了大量的元軍，這部分軍隊的軍需開支是需要元朝政府來支付的，這對於元朝政府的財政造成了極為嚴重的負擔。
元代蒙古大臣
而隨著藩王勢力的發展，其不但在其領地中有著強大的影響力，在中央政府中也逐漸掌控了大量的實權。在元朝時期， 中書省是政府的最高決策機關，當時的中書斷事官基本都是由諸王的投下來擔任的，這讓諸王能夠左右中央政局的走向。而在掌管刑法的最高機關大宗正府賦中，其府長也必須要由諸王來擔任，這讓元朝的刑法大權旁落，元朝皇帝並不能有效裁製犯法的貴族，這讓皇權的威嚴進一步跌落。此事在《元史·百官志》
中有如下記載："悉御位下及諸王之有國封者。又有怯薛人員，奉旨署事，別無頒受宣命。"
而且前面提到元朝的皇帝是要通過忽裡勒臺大會來決定的，而新上任的皇帝為了穩定自己的皇位，其大多都要對與會的貴族進行橫賜，也就是頒發常規賞賜之外的禮品。當時橫賜的規模是十分大的，這也消耗了元朝政府大量的財力。
長此以往，元朝政府的財政情況出現了外重內輕的現象，周邊的藩王擁有著十分可觀的財富，而位居中央的元朝皇帝和元朝政府則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問題。為了緩解財政壓力，他們只能不斷增印紙幣，這最終導致了元朝貨幣體系的大崩潰，無論元朝統治者使用什麼樣的手段來搜刮百姓的財產，都沒有辦法彌補財政的缺口。最終還引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將元朝推向了滅亡的深淵。
元末的農民起義
怯薛制度的發展與其亂政
在元朝的貴族制度中，怯薛制度是十分獨特的存在。怯薛是元朝特有的軍隊建制，主要負責保衛大汗的個人安全。不過隨著元朝統一了中國，怯薛的軍事職能便被淡化，逐漸演變成了一個十分特殊的政治機構。
在元朝的時候，入選怯薛的人是要經過嚴格的篩選的，除了早期跟隨拖雷等領導者征戰的將領後人之外，只有貴族的後人和外族領導人的質子才能入選。而隨著其軍事職能的退化，一些有著特殊才能的人也進入了怯薛的選拔範圍。向元朝初期的名儒姚樞，劉秉忠等人也曾經擔任過忽必烈的怯薛。
元代名儒姚樞
因此我們不難看出，怯薛是一個由蒙古貴族和上層人士組成的特殊團體，在元朝建立之後，怯薛在和平時代中逐漸發展出了其他的職能。在開始的時候，他們主要負責皇帝的飲食，服侍，出行，醫藥等事務，這與之前朝代中的宦官群體十分類似。而在之後的發展過程中，他們也越來越接近於宦官。
當時元朝皇帝的聖旨都是由怯薛中的必闍赤所寫的，之後的傳旨也多由怯薛完成，這和之前負責傳旨的太監的職能是十分接近的。而我們知道一旦擁有了傳旨的權力，就有了矯詔的可能，因此怯薛在政治上的影響力逐漸膨脹。當時京城中的官員都紛紛向怯薛們行賄，以求他們能夠在皇帝面前為自己多多美言，這也讓元朝政治中腐敗現象變得更加嚴重。
成吉思汗幼子拖雷
而怯薛由於有著世襲的傳承方式，因此其逐漸形成了龐大的利益共同體，這些怯薛後來不但收受賄賂，甚至還越過中書省等決策機構以口傳聖旨的方式來授予他人官職，甚至私自釋放罪犯。
當時中書省的官員向忽必烈彙報了這一情況，忽必烈只是讓他們自行處理，不要再把怯薛所說的聖旨當真就好，而沒有懲罰怯薛們的想法。這主要是因為怯薛中的人多是貴族之後，一旦對他們進行處罰很容易激起蒙古貴族的不滿，這對於政局的穩定來說是得不償失的。此事在《元史·世祖紀》中有如下記載：
"甲辰，中書省臣言：'侍臣傳旨予官者，先後七十人，臣今欲加汰擇，不可用者不敢奉詔。'帝曰：'率非朕言，凡來奏者朕只令諭卿等，可用與否，卿等自處之。'"
由於元朝統治者對於怯薛的行為採取了放任的態度，這讓他們的行為越發放肆起來，在成宗和武總在位期間，怯薛私傳聖旨的數量甚至達到了六千三百多道，這對於元朝政治的破壞力是十分強大的。
我們可以看到元朝時期的怯薛無論從職能還是政治表現來說都和前面朝代中的宦官是十分相似的。不過他們相比於宦官有著更加尊貴的身份，並且其活動範圍也並不侷限在宮中，這讓他們的破壞力比宦官要強大的多。而出身於貴族豪門的他們與自己的家族也存在一定的利益往來，這讓貴族們攫取了大量的利益，而元朝政府變得更加虛弱，終於僅僅剩下了一個脆弱的軀殼。
元朝的怯薛軍
結語
蒙古的快速崛起除了成吉思汗的個人能力之外，也和當時蒙古部落之間的團結是分不開的。而其貴族集體議政的制度也確實幫助蒙古政權度過了艱難的發展期。不過隨著蒙古帝國疆域的不斷擴大，這種制度已經不再適合了，可是元朝的統治者卻沒有進行改革，他們不敢侵犯蒙古貴族的利益，終於導致了自己的滅亡。
在政治上，忽裡勒臺大會的存在讓君權受到了極大的削弱，皇帝甚至不能決定自己的繼承人，對於叛逆的皇族也不能及時處理。這讓皇帝的威信受到了削弱，其自然很難推行相應的政治改革。而在經濟上，藩王的存在也讓元朝的經濟收入受到了影響，加上數目不菲的橫賜更讓本就捉襟見肘的元朝財政出現了嚴重不足的情況，最終拖垮了整個經濟體系。
而皇帝身邊有貴族組成的怯薛更是干擾朝政的存在，礙於他們的貴族身份，元朝統治者很難對他們的行為進行限制。這讓他們經常憑著假聖旨擾亂朝政，魚肉百姓。而其本身所在的貴族團體也藉機攫取了屬於政府的利益，這讓元朝政府的力量被進一步削弱。可以說強大的元朝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放棄了對於貴族的限制，而這些貴族不但沒有為元朝政府做出貢獻，還極大的削弱了元朝政府的力量，讓元朝迅速走向衰亡。
參考文獻
1《元史·世祖紀》
2《元史·百官志》
3《至正集·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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