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雨《中國文化課》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

餘秋雨《中國文化課》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


佛教在中國,信奉者、朝拜者多得難以計數,但其中究竟有多少人能的領會佛法、讀懂佛經呢?比例非常之低。據我所知,即便在佛門之內的僧侶團體中,比例也不高。

這就給我們的課程帶來了沉重的使命,那就是要改變這種狀態。通觀我們的全部課程,佛教文化一定是最艱深、最複雜、最難講的部分。因此,我已經培植了足夠的敬畏之心,肅然端然地準備與大家一起進入這一神聖而險峻的秘境,希望大家也能做好足夠的思想準備。


餘秋雨《中國文化課》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


論述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為什麼使它在普及度上幾乎超過了原本的自己?

這是一種純粹的外來文化,與中國本土隔著"世界屋脊"喜馬拉雅山脈。在古代,本來它是無法穿越的,但它卻穿越了。

這還不算奇蹟。真正的奇蹟是,它進入的土地,早就有了極其豐厚的文化。從堯舜到秦漢,從《周易》到諸子百家,幾乎把任何一角想得到的精神空間都嚴嚴實實地填滿了。面對這樣超濃度的文化大國,一種純然陌生的異國文化居然浩蕩進入,並且有效普及,這實在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卻成了事實,這裡有極其深刻的文化原因。

研究佛教具體的傳入過程,是一個小課題;研究佛教怎麼會傳入,才是一個大課題。

最初,東漢和魏晉南北朝的多數統治者是歡迎佛教的,他們一旦掌權就會覺得如果讓佛教感化百姓靜修向善,就可以天下太平。正如南朝宋文帝所說:“若使率土之濱,皆純此化,則吾坐致太平,夫復何事?”(見《弘明集》)

其中,六世紀前期的南朝梁武帝蕭衍態度最為徹底,不僅大量修建佛寺、佛像,而且四度脫下皇帝裝,穿起僧侶衣,“捨身為奴”, 在寺廟裡服役。每次都要由大臣們出錢從寺廟裡把他“贖回”。而且正是他,規定了漢地佛教的素食傳統。

與南朝相對峙的北朝,佛教場面做得更大。據《洛陽伽藍記》等資料記載,到北魏末年,即五三四年,境內佛寺多達三萬餘座,僧尼達二百餘萬人。光洛陽一地,寺廟就有一千三百多座。大家不妨閉眼想一想,這是一個多麼繁密的景象。唐代杜牧寫詩懷古時曾提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人們讀了已覺得感慨萬千,而北朝的寺院又比南朝多了幾倍。


餘秋雨《中國文化課》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


但是,正是這個數量,引起另外一些統治者的抗拒。他們手上的至高權力又使這種抗拒成為一種“滅佛”的災難。

幾度“滅佛”災難,各持理由,概括起來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全國出現了那麼多自立信仰的佛教團體,朝廷的話還有誰聽;

二、耗巨資建造那麼多金碧輝煌的守院,養那麼多不事生產、不繳賦稅的僧侶,社會的經濟壓力太大了;

三、更嚴重的是,佛教漠視中國傳統的家族宗動搖了中國文化之本。

第一個滅佛的,是北魏的太武帝。他在信奉道後來又懷疑長安的大量寺院處於朝廷控制範圍之外,可能與當時的蓋吳起義有聯繫,便下令誅殺僧眾,焚燬佛經、佛像,在全國禁佛。幸好,他一死新皇帝立即解除了他的禁佛令。其實,生根於中國本土的道教本身也是深厚善良、重生貴生的宗教,太武帝借道滅佛,只是出於一種非宗教的權力謀略。

一百三十多年後,信奉儒學的周武帝以耗費民眾財力為由,下令同時禁絕佛、道兩教。其中又以佛教為最,說它是“夷狄之法”, 容易使“政教不行、禮義大壞”。

又過了近二百七十年,在唐代的會昌年間,唐武宗又一次聲稱佛教違反了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大規模滅佛,後果非常嚴重,在佛教史上被稱為“會昌法難”。


餘秋雨《中國文化課》中國文化為什麼會接受佛教文化?


三次滅佛,前後歷時四百多年,三個廟號都帶有一個“武”字的皇帝,把中國傳統的政治文化對於佛教的警惕發洩得淋漓盡致。後來在五代時期,後周世宗還採取過一次打擊佛教的行動,但算不上滅佛。由於警惕的根基在文化,有些文化人也介入了。例如唐代大文人韓慰在“會昌法難”前二十幾年就以一篇《諫迎佛骨表》明確表示了反佛的立場。他認為佛教、道教都有損於儒家“道統”, 有害於國計民生。他說,佛教傳入之前的中國社會,比佛教傳入之後更平安,君王也更長壽。他最後還激動地表示:如果佛教靈驗,我在這裡反佛,一定會受到懲罰,那就讓一切災禍降到我頭上吧!

韓愈因此被皇帝貶謫,在半道上寫下了“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這樣傑出的詩句,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但是,事實證明,佛教不僅沒有被滅,反而生生不息。剛剛滅過,新的繼任者又提倡了,勢頭更猛。至於文化人,在“安史之亂”之後為了擺脫生活痛苦,追求精神上的禪定,更是迷醉佛教,興起了一股“禪悅”之風。漸漸,佛教文化已經與中國文化融成一體,它本身也越來越走向中國化。

佛教能夠深入中國大地,說到底,是因為它以一系列特殊的魅力彌補了原有中國文化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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