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陽】在位兩年 葬以王禮 陵墓卻在下葬後被二次開啟破壞

​接《北魏孝莊帝元子攸·寧作高貴鄉公死

​離開北魏孝莊帝元子攸的靜陵,向西北行駛不遠便是我們的下一站——北魏節閔帝元恭被推測的葬地。

該墓葬位於洛陽澗西區紅山鄉張嶺村東南約300米,於2012年洛陽基礎建設時被發現,成為“2013年河南省五大考古新發現”之一,陵墓編號為M926。

根據相關文獻記載,該墓復原形制與北魏宣武帝景陵基本相同,規模也較為相近,出土物的製作方式為孝昌年間以後,陪葬品與景陵,無上王墓還有永寧寺的北魏時期文物類似。

同時,墓中發現的阿納斯塔修斯一世金幣圈定了該墓的時間範圍。

由此,該墓被認為是一座北魏孝昌年間至北魏末年,接近帝陵級別的墓葬。

又由於墓葬規模較大,建造時間較長,離北魏孝莊帝靜陵與北魏宣武帝景陵不遠,處於北魏的帝陵區域,考古工作者初步推測該墓主人為“葬用王禮”,且在位時間相對較長的北魏節閔帝元恭。

可惜的是,因為墓室曾被大規模破壞,建築材料和隨葬品又被洗劫一空,底部鋪地石、墓道中的木柱被悉數盜走。

殘存的物品除了對大致年代的斷定外,出土的冊並未發現相應文字記載,其他物品也沒有確切性證據表明這裡一定是元恭的葬地。

不過洛陽現在已有不少已知的北魏帝王陵與追封為帝的王公陵墓。

再細數北魏遷都洛陽後可能葬於洛陽且還不確定葬地位置的帝王們,範圍一下便縮小到了五人,即元曄、元恭、元釗,元愉和元姑娘。

元曄與元朗一同因與爾朱有牽連被賜死,按元朗葬於鄴城野馬崗來看,元曄陵墓級別可能也不會很高,而且不一定葬於洛陽。

元釗與靈太后一起死於河陰,靈太后後被改葬於佛寺,元釗即使被改葬應該也是很匆忙的那種,更夠不上帝王級別的墓葬。

而元愉當初獲罪而死,又是西魏追封,基本可以排除掉這麼大規模的墓地。

至於元姑娘的記載太過簡短,作為穩定時局當了幾天皇帝的女孩子,很難以帝王之禮下葬。

所以綜合來看,似乎也只有被孝武帝元修“詔百司赴會,大鴻臚監護喪事, 葬用王禮,加以九旒、鑾輅、黃屋、左纛,班劍百二十人,二衛、羽林備儀衛”的元恭才有可能擁有如此規格的墓葬,並且安息於洛陽的帝陵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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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仍對元恭的葬地有所疑問,但來此的我終歸還是把這裡作為了這位可憐帝王的葬地看待。

車子駛入土路之時,H兄就提示了我們,這裡沒有封土,再往前,我們應該就行駛在原封土之上了。

空中的濃雲低沉,似要與地合為一體,籠著郁郁青青的樹木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前方的道路失了起伏,高大的電線杆矗立在消失的封土之上,於今儼然一番現代的景色。

據相關發掘簡報顯示,當時發現的墓葬位於明清的土層之下,未見封土痕跡,恐怕該冢在明以前便已因為一些原因失去了地表建築…

若非我們知道此處曾是一個陵冢特意前來一觀,這裡又會每日迎來送往多少路人擦肩呢?

【河南洛陽】在位兩年 葬以王禮 陵墓卻在下葬後被二次開啟破壞

我率先下了車,想試試地好不好走。

蜿蜒的小路在腳下延伸,兩側明顯被推出來的土堆上丟了不少垃圾,讓這裡的環境顯得蒼涼。

我左顧右盼地想要找些乾地,卻沒走兩步,便感覺到了腳下的泥濘下陷,一看竟是踏進了泥潭。

【河南洛陽】在位兩年 葬以王禮 陵墓卻在下葬後被二次開啟破壞

告知了大家路不好走,可以開過去找乾地再下車。

隨後我便找地方蹭了蹭鞋上的泥,繼續漫步在了這條崎嶇坎坷的泥路之上。

千載光陰寂寂,曾經的北魏皇親陵園在後世的我們看來終歸是尋常巷陌裡一處無甚特色的荒野。

而行於此處的我,為它的無名與狼狽難過,亦會不自覺想到北魏末年那些苟延殘喘的帝王,想到此處墓主人元恭艱難的帝王之路…

節閔帝元恭,字修業,是獻文帝拓跋弘的孫子,廣陵惠王元羽的兒子,孝文帝元宏的侄子,從襲爵而侍嫡母這些記載來看,他應該不是元羽的嫡子,但應該算是長子。

他少端謹,有志度,承襲父親爵位後官位屢有升遷,但他似乎又是性情淡薄,崇尚佛家清修,不喜捲入世俗紛擾之人。

他一生中的轉折,彷彿都與佛寺有所牽扯…

可偏偏是天不遂人願,總讓他得不來清閒的日子,更無法在這場亂世裡尋得佛國的極樂世界,短暫偷生。

北魏孝明帝時期,由於元乂擅權,他藉口稱疾,裝起了啞巴,甚至為了逃離朝堂上瞬息萬變的局勢居於龍花佛寺中,與外界隔絕往來…

或許因此,他幸運地逃過了河陰之變的血雨腥風。

但雖躲得過初一,卻躲不過十五。

河陰之後,孝莊帝元子攸在位時,有人密告莊帝說他不說話是有所異圖,還好巧不巧地當時坊間傳出了天子氣的傳聞,他懼禍逃匿,反而被擒,若非找不到實際證據,他恐怕也要因此喪命。

冥冥中總有天意,而元恭,終究是一條臥於深淵之龍,也正應了傳聞中的天子之氣…

潛龍在淵,騰必九天,可惜於元恭而言卻並非好事。

他登基為帝的短暫時光,是北魏宗室先後遭受河陰之變與爾朱之亂後十分慘淡的光陰…

於時朝野之中,宗室世家損失慘重,而帝王之位名存實亡,基本成為權臣們手中的工具。

永安三年,因爾朱榮為孝莊帝所殺,爾朱氏擁立元曄為帝,打入洛陽。

其後,爾朱世隆等人又以元曄疏遠,非人望所推,而元恭有過人之量,有了廢立的想法。

彼時的元恭不語多年,爾朱氏怕元恭是真的不會說話,所以便派人去與他申明擁立的想法,又兼帶脅迫地逼他。

最終,元恭開口說了多年沉默後的第一句話:“天何言哉?”。

“天何言哉”是源於儒家的一種辯證思想,也是宇宙循環的規律,或者說是在上帝的視角看破不說破。

我想沉默多年的元恭並非不想說話,而是自幼聰慧的他在早年看到了宗室中爭權奪利的景色,看到了孝明帝與母親之間的爭鬥,看到了孝明帝死後家國走向的亂局,看到了自爾朱榮以來天下的大勢所趨,也看清了自古的盛衰規律,無力左右,亦無心道破,甚至是因佛道思想的影響,才想要遠離朝堂,明哲保身,求個太平。

只是他雖心似明鏡,看得通透,卻無力躲開這一切。

四字之言於他人是欣喜,於他確是無可奈何。

最終,他在爾朱氏的推舉下,登上帝位。

而那時,或許他便有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更曾想放手一搏,努力為家國盡一份綿薄之力。

儘管爾朱勢大,元恭不得不趨於其下,但從他不卑不亢地言行之中,還是能感受到他曾嘗試著維持的帝王之尊與家國之尊,甚至是試圖與命運抗爭的無力。

我欣賞元恭,可能源於他登基之初為孝莊所說之話。

當初他險些被孝莊所殺,然面對家國大義,他並未以此為仇。

面對臣子所言的“枉殺”,他直言“永安手翦強臣,非為失德,直以天未厭亂,故逢成濟之禍耳。”並親作登基後的赦文,使得一時間中外欣然,以為明主,望至太平。

可怎奈北魏的江河日下已成定局,縱使他有所才能,時運不濟,人心思變,兵權又不在其手中,又要拿什麼去成全日暮西山的家國天下呢?

隨著爾朱氏內部的矛盾加深,隨著高歡於信都起兵大破爾朱,似乎一切更由不得他來左右。

爾朱敗亡後,高歡本欲繼續奉他為帝,使手下前來觀其為人。

他卻因素有雅德,神采高明,恐無法做好高王手中的傀儡,又不得不作為討逆爾朱氏的犧牲品被廢於崇訓佛寺。

兜兜轉轉一圈,他又一次回到了佛寺。

只是當初他為逃離朝堂,想在佛寺中清修,免於世俗紛擾,家國災難。

而今,他卻只是這清修場所中的囚鳥,無力改變命運…

硃門久可患,紫極非情玩。

顛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換。

時運正如此,唯有修真觀。

目睹了家國多次易主,到如今的自己被廢,他的悲憤與淡然皆化為所賦之詩的悲涼。

此刻,儘管那詞句仍如當初那般清明,卻終有遺憾…

而他想來亦深知等待著他的結局,怕是連修真觀都難做到了…

太昌元年五月,元恭遇弒,殂於門下外省,時年三十五,此時距離他被廢也不過一月光景。

他死後多年,東魏北齊將其以前廢帝的身份載入《魏書》,而西魏則追尊他為節閔皇帝。

好廉自克,能固所守曰節。慈仁不壽,在國遭憂,禍亂逢艱曰閔。

不知道當初宇文泰和元寶炬是否出於收攏人心,抗衡高歡的目的對其進行追諡,但這兩個字似乎正概括了元恭的帝王人生,恰到好處。

【河南洛陽】在位兩年 葬以王禮 陵墓卻在下葬後被二次開啟破壞

趟過這片泥路,在釘子路的盡頭與大家匯了合。

回首處的道路依舊是雨水浸泡後的泥濘,徒步至此,才知來路艱辛。

而北魏末代的帝王們,又有多少不是這樣舉步維艱地行於泥沼,遺恨而終…

沒有留下什麼痕跡的帝王冢塋,與沒有在史冊上留下過多印記的元恭,恐怕未來將繼續在這片消失的封土下默默守著那些北魏的傷痛與秘密,直到永遠被後世遺忘吧…

【河南洛陽】在位兩年 葬以王禮 陵墓卻在下葬後被二次開啟破壞

根據發掘簡報中顯示,這片土地下的墓葬墓壙平面結構略呈“串”字形,南北通長58.9,墓室寬6.5-12,墓道寬2.9-5.8(均含口部坍塌部分),深8.1米,上口總面積約360平方米。墓葬為斜坡墓道室墓,方向183度,由斜坡墓道、大甬道、小甬道、墓室組成。

該墓共有7個盜洞,並有二次打開的痕跡。

而從破壞來看,很可能是下葬不久墓葬便遭到了破壞。

聯想到北魏末年到東西分魏時的戰亂與政局變化,或許元恭在死後不久就因為政治原因被官方破壞過陵墓,也因此該墓葬的封土才會無跡可尋…

至於西魏追封其為節閔,不知是否也與其陵墓被毀有關?

若如此,或許墓葬的損毀便與未來的北齊神武皇帝高歡有所關聯了…

北魏往事難追,北魏末年的帝王們更有太多的辛酸難訴。

時光千載後,至此的我們也只能短暫地在此觀望憑弔,憶一段魏末亂局,祭一位遠去帝王。

啟程而去,車子再次從冢塋上駛過。

座下的顛簸依舊,卻已失北魏動盪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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