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街
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走在黃昏，喜歡在黃昏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老街。
已然是過了二月二了，風依舊卷著一絲寒冷，一時似乎還沒有多少溫暖的味道。踩著寂寞，我走在了老街寂寞的路。
老街老矣。
穿過喧鬧的固一路，就走進了時光的隧道——老街長長的街道，兩旁綿延的老屋。它彷彿是一條緩緩流動的河，堅守著一份寧靜和老派。古意蒼蒼，看淡流光而從容不迫。
老街老房子的屋頂，不少還是當年的那些青瓦片，歲月的漂流，早已是鏽痕斑斑。不知道當年這裡露浥紅蓮，人影參差的元宵之夜，桂華流瓦之時，是否會有耿耿素娥欲下？
我佇立在一棟兩層的小樓前，久久不忍離去。月牙形青色的小瓦上，長滿了蓬草。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屋頂上立了一棵小樹。屋簷下兩邊雕刻著的飾物，雖已褪色，仍依稀透露著它當年的至尊無價。一位老人家告訴我，這棟房子的主人姓劉，是個大戶，後來又認了祖宅。現在這房子是租給人住了。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我想當年的劉禹錫路過烏衣巷，看到的也是同今天一樣的一抹斜陽吧。燕去樓空，佳人何在？
再往裡走，隨處可見的是老街木質的板門，一塊一塊的木板並列著嵌在了凹槽裡，厚重而又懶散，像是一冊冊被人遺忘的關於老街的線裝善本，無言地訴說著老街人家的那些陳年舊事。
老街的每一個巷口處，幾乎都鋪就著一、兩塊的青石板，時光已經把它們打磨的光潔、圓潤，洗淨鉛華而風韻猶存。這些泛著幽光的石頭，穿越了光陰的紫陌紅塵，記載著風雨飄搖的歲月裡那些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可它卻用祥和的目光注視著芸芸縱生，始終不言不語......
這兒的工人醫院，是母親工作過的地方。如今早已住滿了人家，只是從巷口上的幾個字上還可以辨認出來。母親說那年的春天，我就誕生在這條小巷深處的那時的家裡。
老街長長，小巷深深，一戶挨一戶的小巷人家隨處可見。木質的門上隨意掛著一把鎖，那些矮矮的窗口，彷彿都能聞得見笑聲。夕陽的流影灑在小巷深處爬滿藤蘿的鐵門上，清寂而悠長，似乎這裡好久都沒人來過了。我呆呆地望著：早年的辛棄疾也是在這樣的老街裡邂逅一段美好吧？面對著如血般紅豔的殘陽，他在老街的牆壁上揮舞著濃墨：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裡花難折。也應驚問：近來多少華髮？可那位紅顏知己早已不在了，只剩下夕陽中的玉環飛燕皆塵土......
老人們似乎永遠都是老街的風景：三三兩兩的在聊著什麼;悠閒地坐在自家門口，下著棋，打著牌；有的似乎只是坐著，微笑著看著偶爾路過的行人。
我終於在一間房前駐足：它的屋頂是用草搭成的，上面覆蓋了一層青瓦，木質排門刻滿了時光的履痕，整齊地擺在了門邊的地上。屋裡的三位大娘在閒聊著什麼。我忍不住地走了進去：“大娘，您知道這老街有多少年了嗎？”老人和藹地看著我，熱情地和我聊了起來：“俺也不清楚，聽上輩人說啊，‘宣統二年半，家家喝稀飯’那會兒就有老街了。發大水那年，四周都淹了，就這條街沒淹著，乾乾的呢。不過這裡就快要拆了，也住不了幾天嘍。”
“大娘，您是喜歡這裡嗎？搬進新樓不是更好嗎？”
“閨女啊，俺在這裡都住一輩子了......”
老街老矣。
老街終究抵擋不住城市化的進程，只會沉澱下一段塵封的記憶。可我每每依然會穿越時空的隧道，走在老街悠長的小巷裡。
雖歷經世事浮華，平淡沉靜，與世無爭。
固鎮縣醫院 楊春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