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莫:午夜的詩學——樑雪波詩歌讀札

罕莫:午夜的詩學——梁雪波詩歌讀札

詩人梁雪波 宋醉發攝

作者簡介:梁雪波:1973年生。1990年開始寫作,曾組建民間詩歌社團,主編校園油印文學刊物多期。近年來主要寫作詩歌、評論、隨筆等,作品發表於《鐘山》《作家》《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詩江南》《詩建設》《詩刊》《非非》等,被收入多種詩歌選本。出版有詩集《午夜的斷刀》。曾獲江蘇青年詩人雙年獎、金陵文學獎等。現居南京,供職於某出版社。


在句子的中央,撕裂彩雲
一個詞和另一個詞
虛無主義的落日,痴醉的舞者
向著鏡中的空地翻了過去


——《虛無主義的夜鶯》


同屬70後一代詩人的梁雪波,與那些在時代喧譁叢林中渴望迅速實現自我突破與轉型的時代書寫群像相比照,他的書寫顯得比較舒緩卻不失質地感。相反,梁雪波能夠準確地從時代喧囂的容器中提取出對於事物表象最本質的概括與書寫。


作為一名詩人、評論家梁雪波在時間深邃處持續性的思考與觀察來自生活的事物以及由這些事物元素生產出來的事件活動。梁雪波對於生活事物以及這些元素生產的事件活動以詩的方式介入,在詩的空間中呈現介入主體的探尋與追問。因此,從梁雪波書寫的姿態來看,他承受著世俗與神性、現實與理想、過去與未來、升騰與墜落、舒緩與緊張的對抗之痛所產生的精神重負,詩作為源語言反觀之外的語言,詩顯得脆弱且易碎,鏡子作為生活事物以及由生活事物生產的事件的鏡像介質而存在,從物到像的轉換中“物”與“像”因“介入”而分離,“生產”作為現代性符號的指示,揭示著人在現代性鏡中的疼痛與迷惘、恐懼與戰慄、虛無與存在、羞恥與無知。


歷史不斷髮掘隱藏在鏡中的隱蔽,顯露與敞開從時間的連續性中反思時間,對於時間的反思是困難甚至是危險的舉動。正如西蒙娜薇依在《論時間》中認為,對時間的反思行為是最困難的,非但不能實現反思的願望還有被時間束縛的危險。但梁雪波卻選擇讓生活事物與生活事件在詩中“顯露”與“敞開”,讓生活事物迴歸澄清之狀態,剖開錯綜複雜關係對錶象所覆蓋的織物,復歸其在世應處的地位,恢復事物本真的面目。讓事物棲居返歸到誕生之初統一之中即事物的最初形式——詩。


在《午夜的詩學》、《透過玻璃觀察一隻黑鳥》、《吃雲的孩子藏在春深處》、《修燈的人》、《虛無主義的夜鶯》、《遊觀術》等詩歌中,始終存在著一種顏色與狀態即“黑暗”。“黑暗”不僅指涉個人命運與歷史的遭遇,也指涉向生命個體敞開之後所包含的生存環境與宏觀歷史語境,“黑色”不僅開啟了梁雪波波對於生命個體存在的拷問,更重要的是他將這種拷問指向更深廣的歷史空間與宏觀語境。因此,梁雪波作為一位書寫緩慢的詩人、評論家從歷史與責任、修辭與倫理、精神與重負、悲憫與赤誠上遠遠超越同代詩人的書寫。


西蒙娜薇依在《論時間》中認為,“當我們設想某一實存客體的其他方面,而非實存這一點,那我們設想的,就是其本質,而非實存。於是時間不屬於事物而是精神的一種形式”,同樣的本雅明在《論原初語言與人的語言》中指出“名稱作為人類語言的遺產,證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原初語言乃是人的精神存在;唯其如此,在所有的精神實體中,只有人的精神存在可以充分的傳達”。


無論薇依還是本雅明,他們都看到高於事物的存在形式——精神、並從本真與表象層面給予肯定的事實依據。正式基於對於發現的審視緯度,從非實存層面對事物的設想事實與人精神傳達中乃是原處語言的反照出發。梁雪波以生命的孤獨疼痛發掘出隱藏於生活表象下的言詞,比如《午夜的詩學》中“那些叮叮噹噹的詞和感嘆號”以聲音的“言詞”揭示生活的喧囂,比如《透過玻璃觀察一隻黑鳥》“我看見一隻黑鳥/孤立在樹頂”,在升騰與墜落的對抗中尋找人自我形象的上升,比如《午夜的詩學》中“一扇恍不存在的刷白的木門/從脊骨處裂開/我看見無數個我像紛紜的春花/湧來”,比如《修燈的人》中“他扛著梯子走在書間,他無意攀援/卻將手高高地擎過頭頂,旋轉,旋轉/熄滅的事物輕易就亮了”,比如一匹馬停在樹下,一個人/在豎立的書脊間專注地探尋/他挪動的雙腳/像踩著從地獄深處升起的燈”。


當下漢語詩歌書寫遠比歷史預期要滯後,那些不負責任的書寫瓦解著現代漢語詩歌產生的傳統繩索,在標榜現代時尚色彩的標籤上批量生產,聚眾取寵人為的製造文學現象,結構著文學喪失應尊嚴。那些“顛覆”的行為試圖創造,卻總喪失創造的力量。為此,批評家劉波曾撰文呼籲“恢復詩歌的寫作難度”。
同時下那些不負責人的書寫者相比,梁雪波的書寫則顯得謹慎、嚴肅。在精準把握事物與事件中,梁雪波的詩歌流出刀鋒之態,語言的鋒刃或隱或露,詞與詞之間亦張亦弛,從生活世界的提取到重新移植在詩文縝密的文本空間構成連貫與一致的敘述秩序。梁雪波按照書寫的需求與目的讓詞在詩的結構中有序排列,並在排列的拱形上有方向、有指示、有層次的凸顯出來。因此,梁雪波的詩歌顯示出精神與技藝雙向突出的二元性,並在二元之中保持和諧的力度力度平衡。


“黑暗”作為梁雪波詩歌中獨特文本空間元素與宏觀敘述之鏡,卻時常與光明的使者相遇,這位使者作為一位觀察者發現生活深處的詞與物,它作為一種召喚,啟示著我們在午夜深處朝向曼德爾施塔姆所謂“依然有光”的地方尋找原始生命的升騰。


201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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