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故鄉與故識,一直是人們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是酒客杯中的鄉愁,是遊子心中的牽掛,是功成名就時的衣錦還鄉,是雪鬢霜鬟時的午夜夢迴。

故鄉,宛若一根風箏線,無論風箏飛往何處,總能感受到故鄉的召喚。

早已在我們出生那日起,故鄉就為我們打上了血脈與精神的雙重烙印。自童年開始,故鄉與故識便與我們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從“少小離家老大回”,到“日暮鄉關何處是”。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騷客將筆墨付於桑梓,一如蕭紅筆下的呼蘭河,陳忠實筆下的白鹿原……多少名家作品誕生於故鄉的背景之下,多少鄉村小鎮又因他們的作品廣為人知。與其說他們成就了故鄉,不如說故鄉的厚重成就了他們。

而這一回,蔡崇達的《皮囊》,帶給了我關於故鄉的全新認知。故鄉不再只是一種地理位置、文化符號,而是貫穿於成長過程的溫暖與教導,是長大以後,回首遙望時的一盞明燈。

在這本書中,蔡崇達用了14篇非虛構的散文,講述了故鄉的人與事,回望了自己的青春歲月。以文字的形式,向青春獻祭,與過往達成和解。這是一本私人化的書,在書中,他重新認識了故鄉的人與事,一顆顆故鄉與故人的靈魂因此被點亮。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蔡崇達說,閩南人重根。其實何止是閩南人,每個中國人都重根。與所有的故鄉一樣,蔡崇達的《皮囊》裡藏著對泥土的熱愛,藏著天資聯絡的天才文展,藏著追求美好事物的張美麗,藏著一個個樸素的人生哲理……

蔡崇達的《皮囊》,以“形”為書名,以“靈”為內容。在故鄉的“皮囊”下,包裹著一顆顆真誠智慧的心。在這本書中,我們隨著作者的文字重走了一遍他的青春歲月,也漸漸拾回了那顆迷失了許久的心。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蔡崇達的知己韓寒,曾為了這本書懇求了三年,他對這本書評價如斯:我會將這本書帶上旅途,在每個靜謐陌生的夜晚拿出來慢慢看。這本書他寫了很久,我希望自己能讀更久。慢一些,不爭一些,也許得到更多,到達更快。

捨得折騰


一如中國的政權來自於農村包圍城市,中國的文壇也是農村包圍城市的。作者在書中提到,很多雜誌社、報社等主編一類,有很多人來自於城市周圍的小鎮或鄉村。

竊以為,這或許因為在泥土的厚重與堅苦中生活的人,多多少少都很捨得,捨得吃苦,捨得折騰。

蔡崇達在本書的開篇,講述了他的阿太的故事。

阿太是個很捨得的人,將生死看得很淡。她的女兒50多歲的時候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少不得要痛哭流涕。而阿太卻不,她很鎮定,不僅一滴淚都未曾落下,還冷靜地安排喪事,照顧作者。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作者問她原因,她說,因為我很捨得。這要多豁達淡定,才能如此淡薄生死。或許,這才是面對死亡的正確態度:死亡,不過是生命的自然規律。逝者已矣,生者自強,努力活下去,照顧好家人,不沉湎於痛苦,這才是對逝者最大的敬意。

就像阿太在臨死前,交待作者那樣,“死不就是兩腳一蹬的事嘛……我已經沒有皮囊這個包袱,來去多方便。”

人生如茶,拿得起,也要放得下。這才是捨得的智慧。阿太將這筆寶貴的精神財產留給了作者,也照亮了我們心裡的路。

人活一世,過的是否舒坦,關鍵在於能否捨得。會捨得的人,活得坦蕩大氣,不會捨得的人,活的小氣糾結。

肉體與靈魂本就輕盈,何苦為雜念所幹擾。捨得不僅是為物質做減法,也當為心靈做減法。

為物質做減法,可收穫一個廣闊的空間,不必將金錢浪費在無所謂的物件上;為心靈做減法,將無關的人與事選擇性遺忘,不為不值得的人流淚操心,心胸自然開闊。

正如那首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盡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阿太不光捨得生死,也捨得折騰。

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斷了手指,自己始終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彷彿斷掉的手不是她的;90多歲時,仍舊柱著柺杖,從村裡走回老家;將不會游泳的兒子兩次扔進水裡,連鄰居都看不下去了,責怪她狠心。她只是冷冷地說,“肉體不就是拿來用的,又不是拿來伺候的。”

是啊,肉體是用來折騰的,不是用來伺候的。然而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並不明白這個道理。捨不得吃苦,捨不得受罪,金枝玉葉,受不得一點風吹浪打。

每逢小病就去醫院,每遇困難就怨天尤人,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什麼作為的。不僅年紀輕輕便疾病纏身,也因為不願吃苦而浪費了機遇與前程。

我想起小時候,老人常對我說:人不要總泡在蜜罐裡,不然會沒出息的;年輕時吃點苦,老了才能享福。

面目清晰的父親


自上個世紀開始,中國的本土文學作品中,父親的形象常常是模糊的,如一道背景,映在人們的回憶裡。

而蔡崇達在這本書中,打破了慣例,用了不少的篇幅描繪他的父親。通過他的文字,我們看到了父親跌宕起伏的一生。年少時一無所有,青年時闖蕩江湖,中年時小有成就,年邁時復為孩童。

他建過房子,開過酒店與加油站,扛起過一個家庭的重擔,最後卻又委身於一張小小的病床。這何嘗又不是很多父親的真實寫照?

他在後記中說,自己其實並不認識父親,只是知道他的人生。我們也是如此,對已經組成了生命一部分的人,總是習慣忽視,自以為了解他們,只不過瞭解他們的經歷。可以說,我們認識的許多人,其實並不認識。

作者的父親是個要強的人,頂天立地,有男子漢氣概。年輕時跑過碼頭,開過店,為這個家庭帶來過安穩與榮光。他在作者印象中,一直是很偉岸的,聲如洪鐘,指點江山,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直到病魔將父親擊垮,他開始慢慢萎縮。

父親並不甘心,在住院時竭力表現出豁達,裝出一家之主的樣子。如孩子般地執意在半身癱瘓後騎摩托車,在臺風天出門。他努力將乾枯的皮囊勉強撐起,不願讓孩子們看見那份無助,希望能再次成為家庭的依靠。

作者的父親很嚴厲,禁止作者去海邊玩,直到作者長大後,父親才說出真正的原因:原來父親不希望作者像祖輩那樣以海為生,盼望他能走出小鎮,闖出一片天地。他擔心作者看到海之後,對海產生了興趣,因此不好好學習,走上父親的老路。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很多人的父親都是如此,愛得很沉默,厚重如山,寬闊似海。看起來嚴肅,不通情達理,但這也是他愛我們的方式。父親的愛融化在生活之中,融化在為我們擋下的寒風苦雨中。

小時候他是我們的依靠,盡其所能帶給我們更廣闊的世界;年老時,卻又害怕成為負擔,不願意向我們尋求幫助。父愛向來如此,沉默而深厚。

裝不下的夢


活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美麗的事物總是易碎的。這是我讀《張美麗》一節時,得出的體會。

張美麗——一個連名字也沒有的傳說,因為她很美,所以人們稱她為張美麗。

張美麗自小生得標緻,一張漂亮的臉蛋惹人憐愛。但美麗不僅會帶來機會,也會帶來災禍,在那個偏僻落後的閩南小鎮,後者的幾率會更大些。

張美麗無疑是勇敢的,她的一生輝煌而美麗。她敢於追求真愛,在得不到祝福的情況下遠嫁東北;她認定的愛人給了她一場罕見的豪華婚禮;她敢於在觀念落後的小鎮開辦海鮮樓和娛樂城,賓客滿盈,名聲大噪,成為小鎮的傳奇;她出資修建學校、祠堂,幫助貧困學子入學。

任何的燦爛與輝煌都是短暫的,命運並未因此而放過她。她因追求愛情,嚮往自由,被小鎮的人唾棄;她開辦的海鮮樓和娛樂城,被當地人形容成妖魔鬼怪,做不正經的生意......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張美麗的一生如煙火璀璨奪目,卻在最光輝的時刻過早地落下帷幕。娛樂城的一起鬥毆至死案件將她推上了口誅筆伐的風口浪尖,也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樹大招風,三人成虎。她的母親說:你就是造孽啊,為什麼當時不死了算了!

我能想像得出,張美麗聲淚俱下,對著母親辯白的場景。她說:我除了一開始追求愛情,我沒有做娼妓,沒有賣毒品,我只是把我覺得美的,對的,我喜歡的,做成生意,我真沒有作孽。

旁人的謠言她可以置之不理,但母親的話無異於為她判上了死刑。

最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張美麗自殺死在了祠堂。她死後,連自己的家族和祠堂都不願收容她,只有她的前夫為她辦了一個盛大的葬禮,一如當年結婚時。

如此光芒璀璨地一生,竟落得一個孤魂野鬼的下場,可悲可嘆。

可是這能怨誰呢?怨自己嗎?她只是個小鎮姑娘,從小鎮來,還要回到小鎮去。怨她狠心的父母嗎?是非恩怨,愛恨糾纏,她的父母不過也是小鎮中人,受小鎮的價值觀影響。怨時代嗎?時代不過順其自然地發展而已。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歸根結底,只是張美麗太不合群、太勇敢了。老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高於岸流必湍之。她的勇敢,她的超前,她的精緻生活,在尚處於溫飽的小鎮看來,太過於刺眼,太容易招人嫉恨。

她嘗試打破小鎮的陳舊觀念,打破小鎮固有的平穩,但她最終失敗了。可即使她失敗了,她的存在與行為,足以給小鎮帶來一場啟蒙運動。

在張美麗死後幾年,小鎮又開了一家新的娛樂城,當地人雖則頗有異議,但最終也不了了之。說到底,她只是生錯了時代,來錯了地方。如果換個時代,換個城市,或許會成就一段商界傳奇。

小鎮於張美麗而言,還是太小,容不下她過於前衛瑰麗的夢想。

我們身邊,也不乏這樣不合群的人:他們敢於發聲,敢於為夢想付諸行動,敢於將超前的觀念帶給人們……他們或像張美麗一樣追求美好事物,或如《驢得水》裡的張一曼嚮往自由。

他們不隨波逐流,特立獨行,在旁人的眼裡看來難以理解。但正是這份難以理解,才讓他們閃爍著獨一無二的光芒。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葉子,也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人既然生來獨特,又為何將自己打磨平庸,隱於人群,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

不甘於平庸,不泯然於眾,才是人生應該有的樣子。倘若書中的張美麗也如同小鎮婦女那樣,做個黃臉婆,相夫教子一輩子,那也沒有如此精彩的啟蒙運動,如此傳奇的人生。

作者說,張美麗的青春,才叫做青春;我認為,張美麗的人生,才叫做人生。

找回皮囊


人類總是在失去之後,才開始後悔,在離鄉之後,才開始思鄉。

我們在成長中,不斷認識很多人,又不斷將很多人遺失在記憶中。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回遺失在記憶中的那些人、那些事,重新審視並認識他們,重新點亮那一盞盞曾經照亮過我們的“燈”。

這也正是蔡崇達寫下這本《皮囊》的目的:幫助或提醒我們,看見自己,看見更多人。

蔡崇達在字裡行間,處處透露著他對故鄉的懷念,以及對故人故事的感悟。通過寫作,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過去,“看見”了故鄉的人,也引導著我們,找回那些失落的明燈,失落的人。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故鄉是我們的起點,我們自故鄉之中出生,在故鄉的潛移默化下,慢慢形成自己的性格。人生不過一場旅途,我們走出故鄉,歷經半生,而後又回到原點。

我們在故鄉與故人的環繞中長大,少不經事時總以為阿太那般的人迂腐老套,期望將故鄉與故人拋在身後,走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年長後卻又期望回到故土,回到那份安穩的懷抱中。

並不是所有的故鄉都那麼討人喜歡,總有些風景,藏著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但故鄉總是在停留在那裡,如一汪大海,靜靜地包容著我們過去的所有記憶與期待。我們要做的,就是學會和這片海洋保持的距離。

《皮囊》:韓寒求了三年的書,一盞照亮人生夜路的明燈

正如作者在書中形容:在小鎮,每個人都那麼複雜而有生趣,覺得人才像人。遠離故鄉的生活終究讓人疲累不已,只有回到故鄉,才會收穫一份安穩淡然。

故鄉,是我們的“皮囊”,人們終其一生,不過在尋找這具令人安心的“皮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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