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金色夜叉》中的社會反思:當初選擇坐在寶馬裡哭,我有悔

“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今晚,怎麼可能忘?我死也忘不了啊!聽好了,宮,是一月十七日。明年的今晚,我的眼淚一定會蒙在月亮上,月亮……月亮……月亮如果被蒙上了,宮,那就是我貫一在某處恨著你,像今晚一樣哭泣。”

這一段絕望而悲慼的控訴,來自於小說《金色夜叉》,這是少年間貫一和未婚妻阿宮,在月光下的熱海邊聲聲泣血的訣別與詛咒。

原本相愛的兩個人,卻以這樣決絕的方式結束一段感情,甚至不惜一腳踢向愛人的胸口,不惜發出哀怨的詛咒,更不惜化身金色的夜叉來報復那來自“鑽石”的刺目光芒。

《金色夜叉》被日本文壇譽為“當世的活寫真”,它是日本明治時期流行作家尾崎紅葉的代表作品,更是他未能完結的抱憾之作。尾崎紅葉擅長用雅俗混合的方式講述故事,他曾經憑藉代表作《兩個比丘尼的愛情懺悔》,蜚聲日本文壇,成為了和幸田露伴齊名的明治二、三十年代的日本文壇領袖,創造了日本文學史上的“紅露時代”。

後來《金色夜叉》在《讀賣新聞》的連載,更是吸引了大批的讀者,甚至在小說連載期間,讀者們從一大清早便翹首以盼《讀賣新聞》送遞到來,如果看到有《金色夜叉》的連載,便津津有味地讀起來,如果當天遇到停刊,也會有很多讀者向報社抗議,大有現在“催更”的架勢。

遺憾的是,這部風靡一時的連載小說,終是沒有等來尾崎紅葉親自為它畫下句點,但這並不影響它繼續散發魅力。

《金色夜叉》的影響力不斷髮酵,甚至在它的周邊國家都曾掀起過不小的波瀾。在韓國,這部經典之作就曾被趙重恆借鑑其故事情節,創作了小說《長恨夢》,甚至和《金色夜叉》一樣,被搬上了熒幕,還製作成了流行歌謠被廣為傳唱。

戲說《金色夜叉》中的社會反思:當初選擇坐在寶馬裡哭,我有悔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

不要笑,《金色夜叉》的故事還真就帶著一些《愛情買賣》中的“銅臭”味道,可謂傳神地演繹出了什麼才是“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的精髓所在。

“愛情”是的永恆的主題,古今中外對於愛情故事的演繹和傳唱總是樂此不疲的。而《金色夜叉》得以跨越時間和空間的侷限,如此廣為流傳,是因其並非只有八點檔狗血劇情中的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痴纏,而是更加突出了那些因為愛情而製造出的尖銳深刻的現實矛盾。

就像《霍亂時期的愛情》裡,因為愛情的失意而自暴自棄的男主人公弗洛倫蒂諾·阿里薩,不同的是,阿里薩在痛失所愛之後,淫亂私通,用愛情的名義來褻瀆愛情,而《金色夜叉》的男主人公間貫一也是如這本書的名字一樣,以金錢為武器,化身成為金色的夜叉開始了他的報復。

如我們所知,幾乎大多數愛情的開始都是美好的,少年間貫一和少女阿宮也不例外,兩個人青梅竹馬,彼此相愛,漫步於熱海邊的沙灘之上。更是何其有幸在那個“父母之命”的時代,他們的愛情一度得到了父母的祝福和認同。

當然,這美好的一切只是發生在那顆碩大的“鑽石”出現之前。

他來了,“鑽石王老五”富山唯繼來了,帶著他的鑽石來了,他是自帶光芒的男人,有著這樣的出場方式:

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那個不同尋常的東西在光的照射之下閃閃發亮,讓人幾乎無法直視它的光芒。原來他戴著一枚鑲嵌了世所罕見的鑽石的金戒指,彷彿在說“天上最亮的星正在在下的手上”。

將天上最亮的星戴在了手上,這無疑讓他成為在場女士眼中的焦點,而他顯赫的身份和地位更是讓人心生嚮往。

於是,美少女阿宮一改初衷,拋棄了青梅竹馬的愛人間貫一,帶著一絲“愧疚”嫁給了這位發著光的富山唯繼。

戲說《金色夜叉》中的社會反思:當初選擇坐在寶馬裡哭,我有悔

而受到刺激的間貫一,自此與阿宮和愛情全都一刀兩斷,別誤會,間貫一他並沒有出家,而是想到因為萬惡的金錢才讓自己的愛情和美麗的未婚妻被奪走,間貫一化仇恨為力量,變身成為被金錢驅使、為了利益不夠一切的惡魔夜叉,做起了高利貸。

已經成為“貴婦人”的阿宮並沒有在寶馬上笑的太久,就開始了以淚洗面,嫁給富山唯繼之後,她才明白自己真正愛著的是間貫一,她有悔!

可是這時候的悔悟似是來的晚了些,間貫一不接受她的悔過,也不遠接受來自於她失而復得的愛情。再次遇到阿宮的間貫一,雙眼含淚,悲憤交加,他可是對著月亮發過誓的啊,怎麼可能就此原諒她,更何況她已是有夫之婦,更何況她早已對他不貞。

所以,間貫一的金錢報復並沒有就此打住,直到在一次意外之旅中救了一對意欲自殺的戀人……

通俗而不媚俗的社會寫實手法

日本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曾一口氣讀完了這本小說,並大讚其好玩兒有趣,他這樣評價道:

“《金色夜叉》是 一部大膽的、以現實為基礎的偉大小說。金錢與愛情形成鮮明對比,而隱藏在這一主題背後的是更為深刻的東西。今天,愛情之源在物慾面前逐漸乾涸,可以說,這是一個深化了的物慾時代。”

金錢與愛情,是《金色夜叉》中最為通俗的主題,而隱藏在背後那個深刻的東西,正是其不媚俗的原因。

間貫一也曾是性情純善的少年郎,在阿宮父親出面了斷他們的婚事的時候,他還曾堅信他的宮依然純潔如玉,還想著“我的愛情,寧死不屈;宮的愛情,某皇冠上裝飾的舉世無雙的大鑽石也不能與之爭豔或者換取。”

戲說《金色夜叉》中的社會反思:當初選擇坐在寶馬裡哭,我有悔

他曾對金錢表示出“鄙視”,當看到富山唯繼的鑽石,間貫一和宮之間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宮,那個戴鑽石戒指的傢伙怎麼樣?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是吧?”

“是呀。不過他被大家視為眼中釘被胡亂欺負一通,可真可憐哪。就連坐在他旁邊的我也遭殃了呢。”

“嗯,都怪那傢伙太傲慢啦。說實話,我也在他的側腹捅了兩下。”

“哎呀,你可真壞。”

“那種傢伙男人看了都覺得反胃,女人怎麼想呢?女人都喜歡那樣的吧?”

“我不喜歡。”

間貫一是真的不看重錢財地位嗎?其實並非如此,恰恰相反,間貫一口中的鄙視和不屑一顧,有一部分來源於他的自卑心理作祟,而這種自卑心理的根源恰恰就是錢財和地位。

間貫一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宮的家中,他的父親曾是農商部的官吏,他的家族曾是一個落沒的武士世家,父親在世的時候就經常教育他要成為一個博學之士,置身於四民之上。

也正因如此,間貫一的內心是敏感卻又高傲的,他自以為清高孤傲,但其實內心深處從未忘記父親的話,更是一直以實現家族遺志為奮鬥目標的。

所以,他騙了阿宮,也在騙著自己。

而阿宮呢,在跟間貫一的談話中,口口聲聲地說著“我不喜歡”,所以轉眼之間身體力行地展示了“真香定律”,嫁給了那個不喜歡的人,並且親口拒絕了間貫一。

這是因為阿宮的潛意識實際上是受著“金權主義”的固有思想所支配的,這種思想來源於當時的社會環境、來源於她的父母灌輸、更來源於她自身。

宮對於自己的美貌知道的一清二楚,用作者的話來說就是“過於自知”,而對於自己這份美貌沒帶來的價值,宮的心裡也是非常明白,於是才會生出以美貌換財富的荒謬想法:

“她想要的不僅僅是用自己的美貌換取一個繼承了一筆相當多的財產、博學多才的具有學士氣質的丈夫……正如男人可以憑藉才華頂天立地,她相信女人也可以憑姿色而獲得富貴。”

所以,她騙了貫一,也在騙著自己。

原本可以一起走花路的小情侶,在自騙與互騙之中走向了愛情的悲劇。

戲說《金色夜叉》中的社會反思:當初選擇坐在寶馬裡哭,我有悔

愛情可以固然帶來感動與美好,但也能讓人化身為面目可憎的“食血”惡魔,《金色夜叉》中無疑表現了作者尾崎紅葉對於金錢至上這種觀念的批判,而其中的內核才真正值得我們去深刻反思。

“最誠篤的愛情是不會被金錢所惑,是任何東西所不能換取的。如果可以改變的話,那不用說,一開始就不是最誠篤的愛情了。”

熱海依然靜謐,月光仍舊純潔,遺憾的是,很多事情做出選擇以後,就再難有反悔的餘地。尾崎紅葉的突然離世使得這部小說的結局變得開放,留下了許多遐想的空間,同時也讓這部小說更多了一絲浪漫而神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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