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姐姐出嫁的那天打扮的特別漂亮,我看著他穿著紅色的衣服坐在我們家的炕上眨巴著眼睛等待她的白馬王子的樣子特別的心疼。我有一種忍不住想上去抱著她的衝動。那天家裡面來了好多人,都是家族裡的一些親戚,這些人在院子裡吵得沸沸揚揚,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可是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覺牆上貼著的大大的喜字看著很晃眼。姐姐取下自己手上的一隻銀手鐲給了我,讓我帶著,我接過二話沒說就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之後還朝著窗戶的陽光盯著自己的手腕兒看了好久。

過了一會兒,對方家裡來了很多接親的人,走完一些必須的程序之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屋裡,按照當地的風俗,新娘要帶上紅手套,穿著綠色的上馬鞋,而且進入婚房之前腳不能踩地。我原本想親自看著姐姐上車,卻被家人趕了出去。他們說,毛頭女娃不能看,是有講究的。我才不管呢,還是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地看了幾眼,只見那個男的一隻手攬著姐姐的腰,一隻手抱著雙腿快步走了出去,姐姐的頭杵在那個男的的腰間。我在心裡暗暗發火,心想這人真是的,連公主抱都不會,真笨。走出大門的時候姐姐把手裡準備好的一把紅色的筷子扔在了大門口,隨之就想起了啪啪的鞭炮聲。嚇得我趕緊退後了幾步,等鞭炮聲結束的時候,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突然想起來似乎好長時間也沒看到母親的身影,於是扭過頭找母親,無意間卻看到大媽的眼睛很紅,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在看看母親,母親還好,她張羅著送親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之後,和我爸也隨著接親的車隊走了。家裡面突然空蕩蕩的,只剩下二奶奶,大媽,三爸,還有大姨和我。院子裡牆上的喜字還在風中晃動,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耀眼的光,還有門外碎了一地的紅色的鞭炮渣,見證了又一個新娘的誕生。我在心裡暗暗祝福我的姐姐姐夫,此時除了祝福,還是祝福。

婚禮

結婚典禮是在十二點舉行,音樂響起的時候穿著白色的婚紗的姐姐挽著爸爸的手一步一步走上紅毯。當走到中間的時候他們停下了腳步,這時新郎大步走到他們面前,優雅的做出求婚狀,我看到爸爸將姐姐的手緩緩遞到眼前的這位女婿的手上,爸爸的動作很拘謹,表情裡看不出任何的心理活動,估計這也是他第一次站在這麼大的場合之下,而且是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另外一個男人,些許有些緊張,緊張之外,也許還有別的情感吧。

母親坐在臺下注視著臺上的一對新人,她沒有笑,也很少說話,桌子上的餐具更是沒有動幾下。只有主持人話最多,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麼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臺下人開始不停的鼓掌,我也一個勁兒的拍個不停。

婚禮結束,姐姐的公公婆婆一臉喜氣,開始帶領著兒子兒媳婦一桌一桌進酒,進完酒人們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我陪著姐姐送孃家親人離開的時候,姐姐的眼睛裡總能看到晶瑩的東西在裡面打轉,她一直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消失。我和小妹硬是堅持到最後一刻,直到姐夫給我們發的大大的紅包之後,這才美滋滋的回家了。

夜幕如往常一般緩緩降臨,今天晚上炕上沒有姐姐和我爭地盤,我就可以隨意睡覺了,而且不管我以什麼姿勢、我的佔炕面積多大也不會有人說我。也許是太累的原因,不一會兒我就睡的渾然不知。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哭泣,是我在做夢嗎?可是那哭聲越來越大,我才明白過來那不是夢境,那是我媽的聲音,此時她就在我旁邊,我明白媽在哭什麼,她說她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就這麼給了別人,她圖了啥?我趕緊安慰說:“媽,沒事,反正我姐家離得不遠,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回來的。”可是我的安慰絲毫不管用,母親還是不停的哭,她說往常的話她一睡醒來總能看到我姐姐在身邊捂得嚴嚴實實的睡覺,可是今天起來身邊就不見了,已經睡在了人家的床上。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其實我原本想說不是還有向我們幾個呢嗎?可是連我自己都知道我們根本代替不了姐姐的存在,我沒有姐姐懂事,沒有她能幹,更沒有她貼心,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陪著媽媽一起哭。後來不知怎麼的那一夜就過去了。更奇怪的是爸爸盡然沒有很生氣的起來責備我們,要是在往常他肯定會暴跳如雷的,我想我都明白了。

徵地

這次回家家裡面變化很大,門前的破馬路終於被挖掉重新開始鋪了。老家的鄰居們都搬走了,因為他們的房子上都用紅色筆寫著大大的“已徵”二字。父母為期一年的偷偷摸摸蓋房子的動作也拉下了帷幕。以前我總是不能理解村裡人的這種行為,我覺得這是和政府對著幹,這樣做不對。但是後來我終於明白,不久之後,我們的屋子,我們的院子,我們的小菜園都將收歸國有,給我們留下的,就剩下一沓破鈔票還有所謂的樓房。寒假的時候我看到姥姥和傻姨娘待在政府的安置的樓房裡,和所有的鄰居們失去了聯繫,周圍的人們都很陌生,再加上姥姥出行不便,只能每天坐在窗前看著窗外行走的人自己和自己說話,要麼自己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盯著手機期待手機亮起來,因為那表明有人打來電話了。每次我去看望她,她就會千方百計的留我住下。我突然心生一種莫名的悲傷,在土地上生存了一輩子的人,早已和土地產生了感情,現在將他們安置在所謂的鋼筋水泥做的樓房裡,每天對著窗戶那麼大的一片天,也沒有人交流,那和住在監獄有什麼區別?

寒假的所見所聞讓我感到很沉重,我既想很快逃離卻又不忍逃離,他們都是我最最親愛的親人啊,我能做的,除了多陪陪他們而已,還有什麼?

那天晚上母親的痛哭,應該還有這些因素在裡面吧。

不管怎樣,我還是看到了進步的腳步,我相信城市會讓生活更加美好,這些在改革的進程中被變化的一群人,也應該明白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他們會適應新生活的,因為他們都在努力向著更好的地方發展,大山賦予了他們靈氣,改革的氣息將會促使他們不斷進步,所有的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回校的時候在銀川休息了幾個小時,加上叔叔的嚮導,我深切體會到了短短几年內銀川的變化,目光有些應接不暇,內心更是越發高興。叔叔們送我坐上火車後我發微信給叔叔說了聲謝謝叔叔,叔叔回我的短信很簡單:不客氣,一家人,一路順風。

一時覺得心情很輕鬆,是啊,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永遠不會分開。


《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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