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1978年,是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年。

開放的風就在那一年吹起在珠江口上。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今日梧桐山下夜景

清風徐來,深圳河上終於逐漸平靜,微瀾的水波里不在拍起潛渡者的白浪,梧桐山林間少了藏匿者的身影,隱秘的逃生腳痕也終被腐葉覆蓋,被大雨沖刷,警犬再也不會嗅到那飄散在潮悶空氣裡的一縷驚恐和不甘。

三十年間,這條橫跨在兩種不同陣營的邊防線上,有超過百萬次的非法活動,偷渡、滲透、追擊、遣返都在這裡上演。其中不乏有當時敗退臺灣的國民黨特務跨境破壞行動,也有境內投敵賣國份子的深夜秘逃出境。

但更多的是曾經居住在這周邊縣村的普通人,他們在連年的大躍進、大饑荒和文化大革命中走投無路,冒著被批鬥、被遣返、被槍斃的危險,也要逃進香港,逃離內陸。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邊防部隊抓捕偷渡

有人還沒過境就被抓了,有人過境又被遣返了,還有人永遠留在了這條邊防線。

暴雨下的亡靈

1962年5月26日,深圳暴雨。次日雨停,深圳河衝去浮屍百具。

27日的《星島日報》通訊《伏逆邊境外千餘難民 俱身陷洪流中》開篇這樣寫道。

“昨日邊界一帶豪雨如注,連降幾小時。打鼓嶺河邊一帶約有八尺高的鐵絲網,被淹沒僅露出尺許。深圳河水迅速向兩岸氾濫,陣陣驚濤駭浪向河岸鐵絲網外難民衝擊。一時驚呼喊救之聲,淒厲呼聲四起。沿岸千餘難民均陷身洪流中掙扎。”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被抓到將要被遣返的逃港者

在深港兩地搭界的邊境處,是兩境皆高的山地和丘陵,中間當於盆底。白天逃港的人會躲在這裡停留休息,等到晚上香港境巡邏減弱後再乘機翻越鐵絲網,入境香港。

但誰也不曾想就在那日晚上凌晨,深圳河受暴雨傾注,引發山洪。洪水狂卷而下,直撲盆地兩境藏身之處,一時間躲藏在此的難民被攜沙帶石的洪流所吞噬。巨大的衝擊力讓人躲閃不及,地勢稍低便被捲走,略高之處唯有攀樹爬枝才能躲過一劫,但樹枝上掛人太多也有受不住被折斷了一群人被捲去的。

逃港的難民裡還有攜家帶口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母妻兒被洪水沖走。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第二天洪水退後,有溺亡者隨潮水退落到后海灣,在水底受泡腫脹而浮起。有三十出頭的婦女,背上還綁著一歲大的男嬰。有兩人攪作一團,掙扎而亡。

水退後,有人尋親之人。在昨日遇險不足幾米處發現自己溺亡的父母妻兒的,人間悲劇,不外乎於此。

華山大營救

1962年5月,在已經進入香港境內但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的華山上,聚集著上萬越境者。他們飢困交迫,衣衫襤褸。藏身於亞熱帶的灌木林中。像受驚的小獸,驚慌無措,有同老幼已經奄奄一息,搖搖欲墜。但又不敢繼續向前,此時的香港記者已經聞風而動,陸續趕來報道。同時趕來的還有上千警力,他們必須依照法律將這些人全部抓捕,遣送回大陸。

當有記者趕在軍警之前踏上山道時,看見漫山山道上人齊刷刷跪在地上叩頭求助,路旁還有倒地老者,跪地之人懷裡抱著四肢鬆弛嬰兒。哭哀之聲,動容天地!

那時的香港,雖然還在港英政府的統治下,但兩地居民皆是沾親帶故。可能逃港者就香港居民的妻兒父母,兄弟姐妹。在記者的報道中,每列出一個難民的名字,便能驚起一位讀報香港居民的驚呼,那是我的親人!

消息很快在全城傳開來,整個香港沸騰了。人人都在呼喊:“火速搶救華山上的親人”。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在華山上,得到麵包的小孩

香港居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驅車步行趕往華山,他們誓要在自己親人被抓走之前,救下!

當軍警和香港居民趕到華山時,兩地親人被軍警分隔開,但呼喊著父母兄妹之聲一聲比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悲痛。

在場警察也無不動容,放下了手中揮舞的警棍,牽牢了腳旁的警犬。他們同其他居民一樣,留下了眼淚,揪起了心。

但命令一聲比一聲嚴厲的下達,幾千軍警開始行動,他們將抱緊的親人一個個拖開,將人群又一次隔開來。但也有警察常常“失手”,跑了一半的逃難者,任由著他們的親人緊帶著逃了包圍而去。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被英警抓捕的小男孩

餘下被捕者被拖上汽車,排著隊的送往邊境上的集中營。按照當時香港政府的規定,偷渡者在送入集中營後,給予兩頓免費餐,等第二天由羅湖橋遣送回大陸。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在集中營裡吃上飯的偷渡者

但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成千上萬的香港居民就隨著汽車的煙塵,都聚集在集中營外。營裡關著他們的親人、同鄉、朋友,他們就在外面守著。星夜露早,無遮無掩的就在外面守著。

當晚,香港歌舞娛樂場所都自發熄燈停業,所有人都守在收音機旁,祈禱著集中營裡的命運。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即將要被遣返的入境者和營救他們的居民

第二天清晨,集中營的門開了,遣返的車隊被綿延數公里的人群裹挾著,更多的人還在趕來的途中。他們從車窗向車內丟入麵包、餅乾,一遍呼喊著自己的親人的名字,上萬人的痛哭與呼喊凝作一團。就在車隊緩緩前行之時,突然有人跳到了馬路中央,橫臥路間。

緊接著,二個、三個、成百的人都攔了出來。

為了活下去,他們逃了

將要被遣返的入境難民

“跳啊!”

人群中爆出一聲驚呼,車上的人反應了過來。

紛紛跳車而下,沒入了浩浩湯湯的人群裡。人們歡呼一片!

隨著哨聲四起,大量軍警被調過來,人群被驅散開。長長的車隊在慘痛的哭喊聲中向著深圳河北岸駛去......

寫在最後

這算不上尾記,因為有關於上個世紀那30年裡的逃港還遠遠沒有說完。

有多少人逃過去了?

沒有人能說出個具體數字來,只能從一些零碎的資料裡得出一個大概的數字。

我們在《大逃港》一書中找到了這樣一個數字,125萬。

這是1950-1970間香港非正常增長人數,但也有持懷疑態度,說是作者沒有考慮國際入境香港的人數,也沒有認真比對從大陸合法入境人數。

另外也有些能找到的寶安縣委關於逃港的數據報告,說是寶安全縣最高時能達到30餘萬人,而在香港的原寶安籍的人也有30餘萬,將近對半。

這些逃過去的,大部份都還是年輕人,因為他們身體更強,更能在充滿艱險的逃港路上活下來。

香港的騰飛,這百萬級的外逃青壯力量,付出了多少,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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