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批評你的,都是你的貴人

敢批評你的,都是你的貴人

海納百川 2018年3月18日攝於西沙永興島

溫馨提示

這篇寫於2017年11月30日的言論,雖然講的是黃永玉寫信指摘曹禺、而曹禺虛心接受尖銳意見的故事,其實在當下的現實意義,應該是超出了文學藝術批評範疇吧?

敢批評你的,都是你的貴人;樂於接受你的批評的,也是你的貴人。

批評人,是要有勇氣的;接受批評,是要有胸襟的。



1983年的一天,59歲的畫家黃永玉寫信給73歲的著名劇作家曹禺:“我不喜歡你解放後的戲,一個也不喜歡。你心不在戲裡,你失去偉大的靈通寶玉,你為勢位所誤!從一個海洋萎縮為一條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願的藝術創作中,像晚上喝了濃茶,清醒於混沌之中。”他往下寫道:“命題不鞏固、不縝密,演繹、分析得也不透徹。過去數不盡的精妙的休止符、節拍、冷熱、快慢的安排,那一籮一筐的雋語,都消失了。”批評文字如此直截了當,不講情面,實屬少見。然而言詞之間,卻又充滿懇切:“你是我的極尊敬的前輩,所以我對你要嚴!”


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每個人成長、前行道路上保持身心健康不可或缺的良藥。不能或者說不敢進行正常的批評,你好、我好,大家好,貌似一團和氣,實則是對自己的遷就、對他人的縱容、對工作的敷衍。在這封信的裡,我們可以看到,即使是面對自己的長輩、是身居高位的人、是自己崇拜的偶像,黃永玉仍然是直言不諱,實話實說,不遮遮掩掩,不欲言又止,因為無論於公於私,“你是我那一時代現實極了的高山,我不對你說老實話,就不配你給與我的友誼。”


開展正常的文藝批評,是我們文藝事業、文藝創作、文藝欣賞的需要,是文藝批評家的責任。文藝批評是一件很嚴肅認真的事情,不是一味地吹捧、說好話,堆砌言不由衷的形容;不應動輒從黑格爾、尼采等等說起,把文藝評論寫成哲學論文,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從頭到尾如墮五里霧中;也不可利用文藝批評洩私憤,罵大街。其實,敢批評你的,一定是你生命中的貴人。在現實生活中,要正兒八經對一個人、一件事進行批評,既是對被批評者的愛護,也顯現出批評者的真誠。曹禺虛懷若谷,有著謙謙君子之風。他回信寫道:“我的確沒有想到,你會寫給我這樣一封長信。你鼓勵了我,你指責我近三十餘年的空洞,‘泥溷在不情願的藝術創作中’這句話,射中了要害,我浪費了成熟的中年,到了今日這個年紀,才開始明白。”不僅如此,他還把黃永玉的批評信裝裱好,掛在家裡牆上顯眼的位置,以此警醒、鞭策自己。


曹禺的胸襟告訴人們,要正確對待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正確對待批評,善待人家的意見。而在時下,我們可以看到,阿諛之風仍有市場,奉承之語時有所聞,“雄文”“美文”“力作”等等帽子滿天飛,而偏偏就有人好的是這一口,沉溺在一些“高”“好”“妙”的廉價評語中。一些人患有自戀症,老子天下第一,耳朵裡進不得半點不同意見。聽到不同聲音,不是暴跳如雷,就是臆測誰誰誰和我過意不去,或者妄自尊大,把意見當成耳邊風。季羨林曾說:“別人說的話是鼓勵是批評是鞭策,都是對我好。”在批評面前,要謙遜、虛心,因為“三人行,必有我師”;要平心靜氣,淡定從容,即使是很犀利熱辣的話,也不可充耳不聞,因為“良藥苦口利於病”。


黃永玉的這封批評信還告誡我們,文藝工作者不應為“勢位所誤”,一定要腳踩堅實的大地,深入生活,潛心創作。新中國成立後,曹禺一直從事行政領導工作,事務纏身。因為脫離了熟悉的生活,一些東西又是“奉命之作”,所以難出精品力作。文藝工作者應力戒“貪、嗔、痴”,不可圍著位子、票子、房子、車子打轉,要像作家柳青那樣紮根人民、紮根生活。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柳青在長安縣皇甫村待了14年,穿著舉止完全是一個地道的陝西老農,和農民一道下地,一起吃喝,寫出了傳世之作《創業史》。像柳青那樣生活在百姓當中,“身入”“情入”“心入”,才能寫出無愧於時代的作品。


重提黃永玉批評曹禺這件事,對當下如何更好地進行文藝創作和文藝批評,應該是有著一定的借鑑作用和啟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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