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賽克戰”概念設想和發展目標來看，若“馬賽克戰”能夠得到實現，通過新技術、新概念、新方式對現有裝備、平臺、系統進行“1+1>2”的整合，必將對軍事領域產生廣泛而深遠影響，對重塑作戰體系、革新作戰模式具有重要意義，業已受到世界各國高度關注與緊密跟蹤。
“馬賽克戰”主要優勢與不足
“馬賽克戰”作為一個新型作戰概念，具有自身特點優勢，也存在的現實問題不足，需要加強研究分析，正確認識把握。主要特點優勢有三。
一是分佈性優勢。馬賽克戰體系中殺傷鏈的很多功能分佈在大量、小型、廉價、多樣的武器裝備平臺上，由於這些平臺分散部署，處於不同的地理方位，給作戰帶來了很多新的變化。在進攻性作戰中，類似巡航導彈/小型無人機集群的作戰形式，憑藉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和功能/性能/價格上的相對優勢，可以針對防禦方遂行防區內作戰（精確打擊和電子戰），完全打破了傳統的防禦體系運行模式；在防禦性作戰中，馬賽克防禦體系比較分散，可有效地擴大防禦面積，提升防護與生存能力。
“馬賽克戰”對軍事領域的主要影響
二是動態性優勢。面對不同程度、不同範圍的衝突威脅，從傳統對抗到“灰色地帶”衝突，馬賽克戰體系可根據戰場上的實際態勢，統籌調度各種資源，實時進行“動態”分配，形成最優化的自適應殺傷網。同時，鑑於以“小而廉價”的武器裝備平臺替代“大而昂貴”的系統裝備，當需要對體系中的武器裝備進行升級迭代時，不再是大週期式的“輾轉反側”，而是小週期式的“快捷便利”，從而使整個作戰裝備體系一直處於高度動態發展的狀態。
三是認知性優勢。傳統作戰任務中，各種武器裝備的使命任務是“既定”的，魯棒性和冗餘也是事先計算好的，但在馬賽克戰模式中，整個作戰體系層面將利用認知技術進行輔助決策，使整體的指揮控制更加高效順暢。未來巡航導彈、小型無人機集群將有望根據實際情況能夠“認知”地遂行任務，大幅減少“戰爭迷霧”，使得作戰效率和靈活性獲得革命性提升。
四是適應性優勢 。“馬賽克戰”體系具有很好的適應性，特別是在電子頻譜作戰領域，能夠適應即時作戰，並可隨時間的推移適應敵人的各類威脅挑戰。例如，在變化的電磁頻譜環境中，做出相應改變的速度將是決定部隊能否贏得競爭的重要因素，如能採用“馬賽克戰”理念，不把部隊構建成單一功能模塊，就能有效改善其適應能力，甚至是實時作戰期間的適應能力。
馬賽克戰”功能分散作戰示意圖
現存問題不足主要有四點。
一是短期難以實現。雖然“馬賽克戰”概念顛覆了現代作戰方式，但這種新型作戰概念對武器裝備、系統平臺、作戰單位等都十分依賴，短期來看並不可能實現，而需要長期建設實踐才有望真正發揮作用。
二是現行優勢不明顯。以美為例，當前美國軍隊規模不斷縮小，兵力不足或老態，信息系統比較脆弱，如果在雙方差距不大的體系戰中實施“馬賽克戰”，其作戰優勢並不明顯。
三是抗電磁干擾能力差。對於馬賽克作戰體系，很難通過火力打擊有形的重要目標或核心節點來重創或摧毀整體作戰效能，但無形的電磁頻譜仍是馬賽克作戰體系的命門所在，馬賽克作戰體系將面臨電磁頻譜的嚴重威脅。
四是缺乏實際考證。美國急於提出並推進“馬賽克戰”概念，或許證明的只是美國日漸衰弱的事實，按照美國專家的話來說，美軍急不可耐地推出這種新戰術只是無奈之舉，本身的實際效用還有待考證。
“馬賽克戰”對各作戰域的主要影響
當前，隨著“馬賽克戰”概念的深化推進，將牽引各類武器裝備不斷髮展成熟，逐步變革和顛覆現有的裝備體系及作戰模式，對空戰、海戰、陸戰等領域帶來重要影響，促進形成新的戰場態勢與戰爭形態。
對空戰領域的主要影響。“馬賽克戰”概念是一個圍繞傳感器、發射器等關鍵作戰能力的標準化元素而設計的全新作戰方式。以美F-35戰機為例，根據馬賽克戰概念，F-35戰機這樣的尖端武器平臺將會按照傳感器、火力等子系統被“分解”為最小的標準化功能單位，並通過人工智能驅動的網絡進行融合和匹配，從而形成具有高度彈性、某些部分遭敵方火力破壞後仍能維持作戰能力的“殺傷網”。
“馬賽克戰”自適應殺傷網與傳統作戰方式的區別
在以F-22、F-35戰機為主的美軍現行作戰模式中，每架戰機具有電子攻擊、雷達探測和成像能力，並同時掛載殺傷性武器，它們與空中指揮系統進行通信，並受控於空中指揮系統。馬賽克戰將會把所有殺傷鏈功能分佈到不同域的各種平臺上，組成自適應能力強的動態殺傷網體系，面對威脅時，可根據威脅程度和變化情況不斷進行調整，更加靈活高效。
“馬賽克戰”在空戰域的一種作戰構想：美空軍派遣F-16戰機與敵方戰機針鋒相對，空軍先部署相對低成本的無人機，每架無人機搭載不同的武器或傳感器系統，指揮官可以像足球教練對足球隊員進行排兵佈陣一樣指揮運用這些資產，這些增加的飛機可以使戰場態勢變得更加複雜，從而干擾敵人的決策與行動。隨著戰場形勢改變，指揮官可基於初始馬賽克策略相關組成系統的損耗或策略調整，以新的系統替換戰場上的已有系統，實現新的作戰力量組合。
“馬賽克戰”概念在空戰域的另一作戰構想：一批次無人機作為“僚機”伴隨四架有人戰機執行任務，其中一架無人機負責堵塞敵方雷達或召喚其他電子戰能力，另一架無人機搭載武器，第三架無人機攜帶了傳感器，第四架無人機則充當誘餌。敵方將在雷達上看到八個閃爍點而不是四個，並且不知道各個點所具備的能力，無法預測來襲部隊的下一步行動，從而增加了防空作戰難度。
對海戰領域的主要影響。海戰領域包含了空中、地面、海上及水下等多種環境作戰行動，一旦“馬賽克戰”運用於海戰，將會使對方陷入更加複雜困難的局面。
美海軍預備役軍官、戰略技術辦公室項目經理約翰.沃特斯頓就在研究如何使艦船、潛艇、飛機和無人系統協作完成一項任務，在其一篇文章中指出，對海軍而言，“馬賽克戰”可以整合艦船、偵察機、無人潛航器和無人水面艇，當這個概念將包括空中、陸上、海上和水下在內的多個作戰域聯合起來後，對手將面臨更加複雜的情形。他進一步指出，與其製造酷炫的隱身戰鬥機、更好的潛艇和無人系統，不如將更簡單的系統連接起來，讓它們共享、協作，用它們自己的方式感知這個世界和影響整個戰場。
美前太平洋艦隊司令官海軍上將斯科特·斯威夫特表示，未來衝突中通信將被降級，海戰中的系統裝備必須能在與上級失去聯繫的情況下獨立採取行動，這也是實現“馬賽克戰”的必然要求，對海戰領域具有重要意義。
馬賽克戰在海戰領域的作戰構想圖
對陸戰領域的主要影響。當前，美國陸軍正極力推介“多域戰”的新條令，但前陸軍訓練與條令司令部上將大衛·帕金斯表示，“多域戰”概念是“新瓶裝舊酒”或“空地一體戰”，並在DARPA成立60週年會議上表示，從歷史的角度看，美軍並沒有及時、很好地定義這個問題。而美陸軍參謀長馬克·米勒上將在陸軍協會年度會議上闡述了近似“馬賽克戰”概念的內容，只是沒有用這個術語。由此可見，美國陸軍打算抓住“馬賽克戰”這個新概念，進一步完善其一直竭力推崇的“多域戰”概念，進而獲得優勢地位，通過聯合所有域的機動力量和比對手更快的作戰速度，推進縱深防禦，最終目標是破壞、滲透、瓦解和利用對手的反介入系統，癱瘓對手前沿部署的作戰力量。
“馬賽克戰”概念在陸戰域的一種作戰構想：美陸軍可以在主要地面戰鬥力量進入戰場之前，提前派遣無人機或地面機器人探測敵方威脅並將座標傳回，該座標隨後將傳輸至後方的非線性打擊系統，以實施打擊、清除威脅。
“馬賽克戰”除了對各作戰域產生影響之外，還能在多維聯合作戰中發揮作用，以“空地一體戰”為例，有如下一種作戰構想：假設戰鬥機隊初始任務為摧毀敵方雷達，但在執行任務過程中，陸地部隊發現此時更具價值的目標出現，需要戰鬥機配合摧毀。擁有陸地部隊單元的計算機可以通過與其他計算機互聯互通，確定戰鬥機隊在不妨礙其原本任務的基礎上是否有剩餘容量提供感知能力，並將感知任務分配至相關戰鬥機，而後雷達根據戰鬥機提供的感知信息，自動向最優武器提供數據目標，以便對目標發起攻擊。整個過程由“馬賽克戰”組合內的多個系統同時工作，進行規劃和調整，不需要人為干預。
對兵力設計的主要影響。自冷戰以來，美國首次發現自己不得不重新考慮其作戰方法，必須將美國未來的作戰戰略與相應的兵力設計統一起來，未來美國兵力設計應解決美國當前國防事業的不足之處，而“馬賽克戰”概念為此提供了指引與支撐，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馬賽克作戰行動具有高度彈性與適應性
一是實現功能分解。功能分解是將作戰行動簡化為實際功能和技術塊的一種方法，以闡明各個單元的協同工作方式，不僅可以追蹤信息路徑，還可以深入瞭解構建未來信息結構的方式，從而執行有效的作戰行動。作戰行動的功能分解將馬賽克戰與系統對抗方法區分開來，在使用高級數據鏈之前，必須將多個功能匯聚在單個平臺上，以便通過傳感器和系統最有效地利用信息。
二是增強部隊彈性。馬賽克戰不是固定信息路徑，而是提出一種網絡結構，通過設計可以彈性地吸收信息和信息路徑的損耗，即使一個對抗作戰區域中失去了戰鬥力，馬賽克殺傷網絡仍具有巨大優勢。這個網絡沒有關鍵節點，沒有關鍵的高價值空中裝備，也沒有失去後會導致任務失敗的必要平臺。這種分佈式特點和前沿處理將確保部隊即使不能與更高指揮部或其他特遣部隊建立聯繫，仍會使作戰行動繼續有效。
三是基於人工智能。在馬賽克部隊的各層之間，指揮和控制應具有模塊化、分層化和抽象化，將決策節點設置在戰鬥前沿，是創建彈性部隊的關鍵所在。如果敵方試圖孤立在某個作戰區域內的馬賽克部隊，那麼馬賽克部隊的定位節點和授權決策節點會確保該部隊仍能繼續按照上級意圖進行作戰。為了提高馬賽克部隊在某一作戰區域內的行動效率，將通過人工智能/機器學習（AI/ML）系統完成定位，或是由人工智能/機器學習為人類戰鬥管理人員提供決策協助，以便儘快完成定位。人類將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帶入了作戰區域，利用其智慧和創造力以無法預測的方式完成作戰行動，並製造出敵方難以解決的作戰問題，這是兵力設計的創新之舉。
應對“馬賽克戰”措施建議
針對“馬賽克戰”未來可能帶來的威脅與挑戰，必須遵循客觀規律，根據現實情況，加緊研究措施辦法，確保應對有力。
馬賽克作戰概念結構的簡化靜態示意圖
一是著眼全局、體系佈局。應注重整體佈局、綜合佈勢，構建遠中近一體、多軍種作戰力量一體、信火打擊力量一體的攻防態勢，按照整體、綜合、重點、多能的標準要求，科學編組配置，統一指揮協調，最大限度提升應對“馬賽克戰”的整體作戰能力。
二是充分準備、先勝後戰。應立足應對“馬賽克戰”的最困難最複雜局面，充分準備、預留手段；應加大實戰化對抗演練，通過演練及時發現存在問題，預測可能出現情況，制定完善計劃方案，以便戰時能夠高效靈活地進行處置應對，確保達成最終作戰目的。
三是抓住關鍵、有的放矢。應瞄準“馬賽克戰”的軟肋弱點，有針對性地研製“殺手鐧”武器，力爭在某些關鍵環節增強能力、取得優勢；應以“先破後戰”為基本前提，以“要害癱瘓”為制勝機理，以“精確打擊”為主要手段，有效破擊“馬賽克戰”體系。
四是認清本質、務實舉措。應客觀認識“馬賽克戰”概念自身存在的矛盾問題，冷靜分析、合理應對，避免陷入軍備競賽；應深刻認識其現實威懾性，大力提升自身能力，有效應對各類危機衝突；應保持戰略清醒，合理利用國家戰略資源，加快自身綜合國力發展，爭取戰略主動，確保打贏未來戰爭。
結束語
美軍“馬賽克戰”概念涉及作戰體系多方面的變革，雖然難度很大，但此概念一旦實現，將會帶來顛覆性效果。“馬賽克戰”的作戰理念並不完全受限於尚待開發的前沿技術，基於現有體系進行“馬賽克化”改造，也可能實現部分效果。將“馬賽克戰”視為美國傳統體系作戰的替代品，根據其作戰設想與兵力設計等情況看，若“馬賽克戰”能夠付諸實踐，必將對未來作戰樣式產生顛覆性變革，也將對世界現有的傳統防禦體系及能力造成巨大威脅挑戰。
雖然“馬賽克戰”目前只是概念，其技術支持和體系結構的實現還存在困難，但其作戰樣式演變、體系構建、關鍵技術發展等為世界各國提供了重要參考，值得學習借鑑。需要強調的是，“馬賽克戰”這一類新的作戰概念，既是美軍落實其戰略意圖的需要，更是技術發展推動的結果，其發展的“客觀”性大於“主觀”意願，因此需要“客觀”地看待“馬賽克戰”概念，而非一味的從“對抗性”的角度進行審視與研究。
版權聲明：本文刊於2020年5期《軍事文摘》雜誌。作者：陳健、慶柯欣夫。如需轉載請務必註明“轉自《軍事文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