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書法家們~第542篇
毛主席說：費新我身殘志堅，以左手練書法，更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文/盧秀輝
費新我的父親費善績，浙江湖州南潯雙林鎮人。費善績14歲入松江通惠商號學做生意，而後在上海的一家輪船公司當賬房。50歲時，又重進松江通惠商號，專做出口貿易。後來被上海永興洋行聘為賬房，一直幹到70歲。1938年，舉家遷居蘇州。
費新我作為家中長子，父母對他寄予希望。1911年，費新我進入私塾讀書，三年後轉入蓉湖書院讀四年級。1918年春天，費新我高小畢業，到上海敬業書院讀書，半年後輟學。翌年，進入上海協恆慶出口號做學徒。舊時代的學徒很苦的，上下門板、打掃衛生，為大夥計泡茶跑腿，一樣都少不得，關鍵是沒有工錢。費新我白天忙著做事，每週二、四、六晚上到商號附近府綢公所設的夜校學習英文。本來學徒三年才能滿師，由於費新我一手好字和學到的英文程度，老闆提前一年讓他滿師，升任副賬房後，一邊做事，一邊又拜師上海趙藕生習繪畫。開始臨習顏真卿《麻姑仙壇記》、楊沂孫《說文部首》、蘇軾《醉翁亭記》，已有了書法的概念。
1923年冬，費新我、肖嫦娥完婚。一年後，費新我已經有積蓄在故鄉雙林鎮虹橋弄買了一套舊房屋，取名“行素堂”。25 歲那年，他升任葉伯記進出口商號賬房。1929年，改名“新我”，師從姚馥春學習武術。
1934年冬，經過多年積累，費新我有了一定經濟能力，決定去商學畫。他的決定，一、在貿易行做帳房比較好存錢；抗戰前的上海進出口貿易做的如火如荼，形勢大好；三、他積累的絕不是小錢，從他以後在德清的所作所為就能看出來。9月，32歲的費新我入上海白鵝畫校學西畫、鉛筆畫、木炭畫及人體寫生。深秋，北上訪雲岡石刻，參觀故宮及其他北京名勝。從此走上“新我”的藝術之路，正式易名費新我。
費新我去浙江德清上柏拜訪在上海認識的老友程厚坤新居時，得知比鄰而居的是陸儼少，而陸儼少是上海著名畫家馮超然的高足，費新我甚為仰慕他，遂有擇賢人而為鄰的願望。於是，他買下隔澗的五十畝山地，與陸儼少為鄰，開始壘石為基，準備建房時，抗戰爆發了，建房一事只好作罷。經過他日夜勤學苦練，在一年內完成了兩年的課程，遂得以在上海白鵝畫校提前畢業。
1937年秋冬之際，日寇入侵湖州雙林鎮，全家逃亡農村，全家八口輾轉來到蘇州，費新我開始了以畫謀生的生活。畫友劉貞卉介紹他到上海"萬葉"書店做美術編輯，與錢君甸合作，以巴金《家》做內容，畫了146幅作品。一直到1942年，費新我為這家書店畫了數本有關美術的書。1942年，他在蘇州干將坊草橋堍開設"微明書店"。8月，蘇州地區爆發霍亂，他不幸感染，死裡逃生，活了下來。翌年，"微明書店"關閉。他暫借干將坊49號作畫室，因室太小，來客人竟無坐處，友人戲稱“立齋”。
1944年秋，費新我和《江蘇日報》記者閔綏之合作，在《江蘇日報》上連續發表《百醜圖詠》，對時事進行諷刺，至四十餘幅時，被汪偽政權禁刊。汪偽政權本來心虛，對文化這一塊抓的很緊。這段時間的費新我過的特別艱難，到處為人做廣告、寫招牌，還要為書店畫美術課本，很是狼狽，直到在縣二中找到勞美課教職，基本穩定了，情況才略有改觀。
抗戰勝利後，《蘇州明報》復刊，費新我精心創作了《八年痛心素描》100幅，將抗戰中發生的故事用圖畫的方式，描繪了下來，在《蘇州明報》日刊一幅為之不忘，引起了很多日佔區人民的共鳴。他還是側重以做廣告，甚至下工廠寫牆頭字為生，不過情況比日據時代大有不同，他偶爾還寫寫字，只是沒有從前拼了。1948年4月，他買下了蘇州干將坊28號。樓下臨河處設為書齋，於此寫字畫畫，沿用至老。解放後，他仍然以接廣告為生活來源，業務量明顯增多。有條件參加各種藝術活動，他再也不是隻顧埋頭做廣告，對藝事開始上心，這一時期創作了大量的國畫作品，謳歌新時代。
1954年，費新我出席江蘇省第一次文代會，有11幅中國畫作品參加蘇州春季展；1955年，被推選為蘇州市政協第一屆委員；1956由中國文聯、美術家協會組織赴內蒙古及東北採風活動，歷時7 0天，行程一萬三千餘公里；江蘇國畫院成立，費新我、蘇州畫家張晉、餘彤甫三人被聘為畫師。此時的費新我心潮澎湃，好事連連，他的人生再次迎來了高潮，他無法不為之興奮，不為之激動，他內心無限感恩這個時代。
1958年，對費新我來說是殘酷的一年，在江蘇國畫院組織畫家合力創作大型作品時，費新我突然覺得右腕隱隱作痛，以為是連續作戰畫畫造成的疲勞痛而已。可是，明顯感到不對勁後，他去醫院檢查才發現，是結核陳舊性骨折，治療恢復無望，從此，右手變殘。抗戰後，費新我以做廣告為生，藝事成了閒時的“餘事”。解放後，尤其是進了國畫院，成了專業畫家，他迎來了藝術的蓬勃新生，可是，病來了，怎麼辦？
他開始以左手塗鴉，左筆書法由此開始。以左手作《教授與農民》、《比手》二畫，不停地用左手練習字畫，還試作風景冊頁。創作了如《人畜兩旺》、《蘇繡接班人》、《草堂話舊冬》、《亂針繡》等畫，這時孩子們也接上了力，他們也學書畫，可以為他做右手不方便的事。他病廢后，開始對北魏碑帖進行了系統的臨習。
1962年元旦，他第一次在蘇州舉辦“新我畫展”，其中就有左右手創作的畫和書法、以及教科書插畫，並分別在常州、湖州巡展。“丙午之劫”時，他受到了衝擊中，書房被封，他沒有停筆。用“新魏體”為蘇州工藝美術服務部刻石工場寫"最新指示"，這一年，他還臨寫了草書、漢魏、“二王”等。1971年10月，被封4年的書房得以開啟。重寫蘇州天平山“一線天”並勒石。
1973年，應河南安陽市群眾藝術館之邀，費新我到安陽講學，辦書法學習班，這在當時是非常少見的事情。河南受費新我影響，書法進入快車道。“丙午之劫”，因為抄大字報的需要，書法學習又掀起一個新的高潮，群眾熱情高漲，新華書店裡最好賣的是五體魯迅詩之類的今人新字帖。1978年秋，鄧小平訪問日本，帶給日本天皇的禮品就是費新我的左筆書：《一衣帶水，友好鄰邦》。
有一次，毛主席在一次會議休息期間問郭沫若，當今中國誰的書法最好？能否排個名次嗎？郭沫若說：“第一名應該是林散之，他的狂草當代可數第一，堪稱‘當代草聖’；第二名應是費新我，他不僅書法好，而且自從右手有殘疾，改左手寫字，練就一身真功夫，實是難能可貴。”毛主席說：“費新我身殘志堅，以左手練書法，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更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1981年5月，出席中國書法家協會代表大會，當選中國書協理事。1982年，費新我80歲，1月21日-30日，他飛往日本，參加"現代中國左筆書法家費新我書展"在日本東京、大阪的展出，二百多件書畫作品被日本友人定購一空。1984年2月，費新我在鄭州舉辦“新我左筆書展”，隨後移至北京、南京、杭州、蘇州展出。
1985年，費新我夫婦在北京拜訪啟功，敘談學書經歷，切磋書藝。啟功贈詩兩首.：
秀逸天成鄭遂昌，
膠西金鐵共森翔，
新翁左臂新生面，
草勢分情韻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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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漫天真鄭板橋，
新翁繼響筆蕭蕭，
天驚石破西院後，
左腕如山不可搖。
1989年，費新我夫婦榮獲全國金婚百對之一，曾一度改居處為“雙鶴居”。費新我的晚年生活極其豐富多彩，所有能拿到的榮譽都會光照他，所有國家大型活動都少不了他，他等來了最好的時代。
1992年，費新我90歲，5月5號下午，終因突發心肺病，與世長辭。
費新我著有《怎樣畫毛筆畫》、《怎樣學書法》、《楷書初階》、《怎樣畫鉛筆畫》、《怎樣畫圖案》、《毛主席詩詞行書字帖》、《魯迅詩歌行書帖》、《費新我書法集》等。
費新我右手病廢前，以畫畫知名。他先學西洋畫，後來由西洋畫轉向編繪畫冊，再轉向國畫，並因此入江蘇省國畫院成為專業畫師。費新我還擔任過首屆蘇州市武術協會會長，他會拳術、劍法，對太極拳很有研究。他學藝以後就開始寫日記並自編年譜，他預計到自己會得大名，他的日記，特別詳盡到一畫一書。
費新我書法，在病廢前，他作的楷、行、隸書，規正老實，沒有任何特色。改習左手執筆後，他在書法上始發奮。從晉唐入手，上溯漢魏，帖碑互練，忘寢廢食，以“歲月如流，不斷新我”自勉。三十餘年孜孜不倦，取逆、生、拙、奇，達到了“巧拙互用，拙茂巧穩，逆中有順，似奇反正”的效果。他的作品結字十分嚴謹，奇中求正，險中求平。線條幹淨利落，章法錯落有致，運筆時而急促、時而舒緩，起伏有序，極富節奏感和韻律感。晚年所書，更是不同，能抑揚頓挫，且乾溼自然，運筆快而不滑，遲而不滯。下筆隨意，章法美觀，挺拔雄健，凝鍊遒勁。費新我精於行草書，尤其是字裡行間時時流露出奇崛、勁健和卓爾不群以及在逆境中頑強拼搏的心境。
費新我（1903.12—1992.5），學名斯恩，原字省吾，字立千、號立齋，後改名新我，湖州南潯雙林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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