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峰,請你永遠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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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六晚上,第31屆金曲獎落下帷幕,吳青峰和魏如萱分別獲男女最佳國語歌手獎。

兩人年齡相若,同期以樂團出道,然後同樣單飛發展,等這個獎,用了15年的時間。

而對於吳青峰來說,這個獎不啻於是一次重生。


上臺時,吳青峰很有感觸地說:

「2019對我來講是很特別的一年,因為我重新定義自己成為一個歌手,也重新定義自己看到的善惡跟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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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只有跟隨他多年的歌迷才讀懂其中況味,這兩年,吳青峰太辛苦了。

2018年,吳青峰以個人名義重新出發,去年發行了首張個人專輯《太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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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參加了內地的歌唱節目《歌手2019》,身兼主持,最終獲得亞軍;


今年7月,在經歷與恩師林暐哲漫長的歌曲版權官司之後,正式宣佈結束「蘇打綠」時代,更名迎來了「魚丁糸」(讀mì )時代,且全員改名,意味著與過去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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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自己沒有被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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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2016年6月6號。

蘇打綠的專輯《冬未了》奪得了第27屆臺灣金曲獎最佳國語專輯獎、最佳樂團獎、最佳編曲人獎、最佳作詞人獎和最佳專輯製作人獎五項大獎。

慶功宴上,林暐哲宣佈蘇打綠休團3年。


一個正當紅的樂團,突然無故宣稱要休團,這個決定實在是讓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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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官宣這個消息的是蘇打綠,一切似乎又合情合理,他們本來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團。

2017年1月1號,蘇打綠在臺北完成了《「樂」計劃》告別演唱會後,五名團員分頭開啟了自己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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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婚主義的貝斯手馨儀步入婚姻殿堂,還當起了製作人;鼓手小威下海做起了兒童洗浴產品生意。

鍵盤手阿龔繼續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團長阿福成了策展人;吉他手家凱去了美國重新深造。


樂隊主唱吳青峰則正兒八經地開始了放縱式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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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團期間,為了保持聲線清爽,吳青峰的飲食禁忌頗多。生辣、甜膩、油炸的食物,他都不能碰。

休團的第一年,吳青峰敞開了肚皮,猛漲了近十公斤的體重。

為了徹底達到放假休息的狀態,他甚至強迫自己不再寫歌。


這一年,吳青峰徹底停掉了工作,宅在家裡。有狗仔連續跟蹤了他數十天,一無所獲,沒挖到任何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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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峰的生活甚至有些乏味,他成天待在家裡看書、聽CD,唯一一次遠行是去歐洲追偶像Tori Amos的演唱會。

那是偶然聽到王菲翻唱的《冷戰》,喜歡得不得了,隨之愛上了原唱Tori Amos(《冷戰》改編自Tori Amos的《Silent All These Years》)。


他在網上查她會不會再出專輯,結果剛好當天就發了新專。

他買了票,跟著偶像跑了五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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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直播


這就是吳青峰口中「軟爛」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36歲的吳青峰表示:「開始接受一些工作上的邀約,做一些以前沒做過的事。」

生命一半時間在蘇打綠樂團裡的吳青峰,決定不再躲在蘇打綠背後,成為「新人歌手」進軍內地。


他笑著說,自己現在是「努力成長的微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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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和2019年接連參加了兩檔音樂類綜藝,《明日之子》和《歌手》。

在前一檔綜藝,他是「星推官」,作為評委選撥新人。

吳青峰好感性,為自己組成員盡力拉票,有次所有成員都面臨待定,他當時就哭了:

「是不是我人氣不夠旺,或者可能我表達能力不夠好…感覺好對不起這些很優秀很優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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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一檔綜藝裡,他則變成了選手,站在臺上接受競演排名,甚至面臨被淘汰的危險。


這次,他每期必定在微博上寫小作文:

解釋為什麼選這樣的歌曲,一點不像參賽的樣子;

承認自己就是排名虛高,黑子你們說得都對;

讓粉絲不要為黑子費口水,這種事放著他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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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還是寫唱每首歌的心路歷程。

掏心掏肺的樣子,讓人又愛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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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吳青峰一直是這樣一個敏感、脆弱、多愁善感還任性的人。他人生很多關鍵時刻,都是靠音樂度過的。

出生在一個家教嚴格的家庭,父親有家暴行為,所幸母親是個很溫柔很積極的人,才有了溫和又小倔強的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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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小時候


念小學的時候,受初中姐姐的影響。他愛聽歌,獨愛古典音樂。不單聽,還會買大量音樂CD,去圖書館翻看文獻。

吳青峰怕生,甚至不敢去肯德基之類要開口叫餐的地方吃飯,會選擇劃單子避開交流。

上了高中,體重不到40kg,聲音尖細,長相俊秀,「一副女相」,這樣的外形和聲音條件使他成為了校園霸凌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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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成了他的密友,吳青峰開始嘗試自己創作寫詞譜曲。也會在網上錄製一些唱歌視頻,剛開始幾乎無人問津。

大學裡,同樣因為社團和網上一些不友好的聲音,吳青峰有過很長時間的抑鬱期。大約有半個月的時間沒去上課,整天待在宿舍。

直到被人強拉去參加學校歌唱比賽,屆時比賽視頻在網上瘋傳。


他回憶道:

是馨儀把我拖去春天吶喊(音樂節),我那時候死都不去,我說我不要去,然後說都報名了,我被她硬被拖去。


那時候,因為看到了墾丁的海,才寫了《飛魚》這首歌,我覺得那個東西可能是大學最影響我的一件事情。

就是讓我從暗轉明,用比較不同的心態去面對自己。


不過網上大家爭論的焦點卻是:他到底是男是女,娘不娘。

吳青峰到底開啟了他的創作生涯,大學畢業時,已經寫出了兩百多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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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人說他是男人筆下女人歌的音樂詩人。


吳青峰的聲線的確特別,加之最初的蘇打綠只是一個地下樂隊,沒有商演沒有收入,全靠一腔熱血支撐。

轉機出現在2003年,畢業前夕,蘇打綠準備再演一輪就解散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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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有現場視頻


沒想到,在最後一場——海洋音樂祭的時候,他們吸引了著名的音樂製作人林暐哲。

原本,最初聽到吳青峰聲音的時候,林暐哲第一反應是「怎麼會有人這樣唱歌?」

整首歌聽完,林暐哲覺得「這是可以打動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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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峰和林暐哲


後來,接受媒體採訪時,林暐哲說:

吳青峰的聲音的確與眾不同,而且肯定有人會不喜歡。


對於這些人,你求爺爺告奶奶讓他們聽也沒有用。


我們必須得自己先承認他的獨特,因為的確就是這樣,我無法去改變他的聲線,無法去改變聽到他的感受,但我可以把我的感受渲染給大家。


就這樣,林暐哲簽下了蘇打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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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簽約的日子並不好過,樂隊的風格比較小眾,唱片的專業度上也不夠。

林暐哲二話不說,賣掉了房子湊錢給蘇打綠灌製唱片。


外人看來是林暐哲眼光毒辣,一眼相中了這個人人都不看好的「寶藏樂隊」。

可在最難的時候,蘇打綠數次走在解散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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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樂隊主唱吳青峰的質疑從來就沒停過。

隨著樂隊漸漸被更多人知道,質疑和潑冷水的人越來越多,吳青峰一度患上了抑鬱症。

「只能用作品去證明自己」,吳青峰當時想,後來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面對鋪天蓋地的關於「吳青峰娘不娘」的討論,他寫出了一首《彼得與狼》:

「你說我娘,但我敢說你比我更懦弱。」


在爸爸走後,他寫了一首《小時候》隔空說出了那句曾經來不及說出的遺憾:

「我忘了問,什麼樣的倔強,讓我們不說一句真心話」。


那時候「獨立樂團變主流」的討論在臺灣氣囂塵上,火遍大江南北的《小情歌》登上了小巨蛋,讓蘇打綠成了靶子:你們變了。


吳青峰較勁啊,覺得自己用心寫的歌被人無端揣測,後來一年裡再沒唱起這首歌。

他開始後創作更加社會性的歌曲,用更搖滾的方式表達(《夏/狂熱》),與小S同臺,演唱「愛最大,其實我們都一樣」。


十七年時間,蘇打綠不僅在小島臺灣站穩了腳跟,還成功殺入了大陸市場。

這個時候,當人們再提起吳青峰的嗓音時,會用「獨特」代替「奇怪」。


他聲線清亮,流暢而平滑,這種無法複製的音色,之前上《蒙面唱將猜猜猜》,網友戲稱:一開口就是大型裸奔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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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優美的詞作,彷彿日文歌中慣帶著的散文詩的感覺,口留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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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吳青峰雖是蘇打綠的主唱,但放下話筒的他,其實更喜歡躲在團隊的背後。

他在《人物》的專訪裡說:

「我比較習慣在大家面前唱歌,而不是講話,像這種類型的採訪我都會蠻緊張的,比較怕生。」

小s之前也問過他為什麼不單獨一個人來《康熙來了》,得到的回答是「害怕唱歌以外一個人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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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看起來非常清秀溫柔的吳青峰,甚至一度被媒體私下列為最難採的對象之一。

在採訪的時候遇到不提前做功課的記者,吳青峰會比較尖銳地回應。

比如成團十年後,還有記者在專訪時問為什麼樂隊要叫蘇打綠,他直接讓對方回去谷歌。

臺灣媒體向來敢寫,下筆不饒人,但對吳青峰卻格外手下留情,絲毫不記仇。


來內地的吳青峰,成為了粉絲口中完全不同於其他人的另類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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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任性的拒絕粉絲拍照、簽名,也不允許粉絲帶熒光棒入場。表示自己只想,安安靜靜地唱歌。

在後臺看到粉絲的應援物,吳青峰忍不住又出來教導「有這個錢,希望大家捐出去給需要的人,讓更多的人開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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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期《歌手》,臺下男觀眾大喊「寶貝兒,你好騷」,當場引發粉絲大型開撕現場。吳青峰又教導說「大家不要這麼敏感,都是玩笑話,騷這個字沒有什麼。」


本質上,吳青峰覺得自己是歌手,而粉絲卻有著另一套話術,要他做永遠的寶藏偶像。

「騷」激起爭議,也是因為那個人盡皆知,讓吳青峰「玻璃心」的外號。


2016年金曲獎,頒獎嘉賓小s當眾送給吳青峰一個外號——「峰姐」。

這外號吳青峰並不喜歡。後來上《康熙來了》,他失口自稱「老孃」又再被cue了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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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事人並無惡意,早在2009年,蔡康永寫過一篇文章《當我說一個男生「娘」的時候》。

以我的標準來說,男生當然可以娘,而且,如果娘得很有意思,很有魅力,當然可以開朗地說出來。因為在我的字典裡,「娘」就不是負面的字啊。


後來輿論壓力下,小s和蔡康永都出來發聲明道歉,後來吳青峰不是還跟小s一起上「愛最大」演出會麼,這事算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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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後來也認真表達過對「喊一個男生娘」的態度:

他並沒有因為這個稱號感到被冒犯,這件事也不會影響他跟小s的感情。但這不意味著類似的玩笑在當下的語境中是合適的。


是的,他看上去敏感,事實上卻為所有人的情緒操碎了心。


敏感、情緒化,往往是一個好的歌者必備的條件,然而身為普通人,它卻是折煞人的利刃。

很難想象,當在金曲獎臺上謝謝沒有被打倒的「自己」時,這些年,吳青峰是怎麼熬過來的。

幸好,十八年的「蘇打綠」時代告一段落,微中年男子吳青峰已經整理好衣襟,重新起航。


就像歌裡說的:

你追求什麼你盲從什麼,等作者死後才肯永恆讚美


——《彼得與狼》


吳青峰,請繼續,永遠歌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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